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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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半夜,莊偌謹終究抵不住困意眯了一會兒。
他一向淺眠,當外面有些動靜,他就醒過來了。
天色才剛亮,這棟房子的夫妻就醒了。他們在對話,莊偌謹凝神聽了聽,雖然說的是方言,但他聽姜晚說了一天,隐約判斷出來他們說的都是家常的事。
沒過多久,丈夫就騎上電動三輪車出門了。
莊偌謹聽到妻子又回了房間,他回頭看了一眼姜晚,她還在睡,依然是面朝着他的方向。
昨晚她睡着了就一直拉着他的手,到現在還沒有放開。
莊偌謹輕輕地抽出了手,下了床。
莊偌謹不知道妻子什麽時候又會出來,趁着這個時機,他離開了姜晚的房間,回到了一樓。
莊偌謹走後,不知道哪家養的雞響起了雞鳴,姜晚也醒過來了。
半邊床都是空的,但還殘存着一些溫度,姜晚便知道莊偌謹是剛走不久。
姜晚昨晚本來打算只睡片刻,但閉上眼睛後,感受到他就在身旁的氣息,她就立刻睡着了,甚至一夜無夢。
他真的守了她一個晚上。
姜晚換好衣服出去,妻子正在廚房煮着早餐。
姜晚想要幫忙,妻子不讓,而丈夫一心想款待他們,現在也是趁着清早回父母家裏捉一只走地雞,給他們做一餐豐盛的菜。
夫妻這麽熱情,這讓昨晚還防備着他們的姜晚有些難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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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不怪莊偌謹,防患于未然,防人之心也不可無,莊偌謹也是為了她好。
姜晚到現在還沒有見到莊偌謹,他一樓的房間門還關着,她不敢貿然進去。
妻子猜到她在想什麽,主動說:“你的老師還在睡覺呢。”
姜晚點點頭,妻子又說:“其實你們應該不是師生關系吧?”
姜晚本來在幫忙拿碗,聞言差點把碗摔碎了。
暴露了?
“我早上看到了,他從你房間偷偷出去了。”妻子笑眯眯地說,“昨晚你們是一起睡的吧?”
姜晚還是沒有回話,這麽說……他們暴露的不是身份,而是關系?
“昨晚你一聽到要和他分開兩個房睡,那眼神就不太對勁。我明白的,老師和學生……是不該那麽張揚,但你也不用那麽見外,有什麽需求可以直接跟我說的,反正我也不會覺得你們有什麽不好。”
姜晚索性将錯就錯,讓妻子誤會他們是情侶,總比暴露身份要好。
現在他們的關系在妻子的眼中,頓時變得禁忌又刺激起來。妻子愛好八卦,時不時問幾句姜晚和莊偌謹交往的細節,姜晚不能說實話,但又不知道怎樣編織謊言,只好半真半假地說着他們以前相處的事混淆過去。
妻子陷進了姜晚和莊偌謹的“愛情故事”之中,聽得春心蕩漾。
“你很喜歡他吧?才認識半年,就把事情都記得那麽清楚。”
姜晚笑了笑,又低下了頭,“但喜歡又不是萬能的。”
早餐做好後,莊偌謹也補完眠出來了,他的睡眠時間屈指可數,顯得整個人都懶洋洋的,話比平常更少了。
姜晚深知他的疲憊,所以更加仔細地去照顧他,妻子時不時意味深長地笑着看他們,姜晚明白妻子的意思,但也不好解釋。
這時候外面有了停車的聲音,是丈夫回來了。
丈夫兩手空空地進來,臉色不太好。
妻子立即迎了上去,“走地雞呢,沒抓到嗎?”
丈夫看了一眼姜晚和莊偌謹,拉着妻子進了廚房,“我有話跟你說。”
姜晚轉頭看莊偌謹,“好像有點奇怪……”姜晚說不出所以然,幾乎全是直覺,她突然覺得氣氛有些詭異。
莊偌謹沒有問她緣由,他放下了筷子,“不如我們先走?”
東西他們早就收拾好了,就放在餐桌旁。盡管不辭而別相當不厚道,但姜晚情願這是一場多疑的誤會,而不是蔓延到現實中的不安。
如果一切相安無事,姜晚願意無數次去道歉和道謝。
姜晚和莊偌謹放輕動作離開。
然而在他們開門前,廚房裏的丈夫突然大喊:“別讓他們跑了!”
話音剛落,大門率先就開了,外面站了兩個魁梧的男人,戴着口罩和墨鏡,完全看不清臉。
兩個男人的手裏有刀,姜晚意識到這一點,已經馬上想要逃離,然而其中一個男人反應極快,他扯住了姜晚的頭發,一把将她拉到身前,刀鋒抵着她的脖子。
“你再不停手我就割斷她的喉嚨。”
本來在和另外一個男人周旋着的莊偌謹聞言分了神,随即腹部被男人踢了一腳。
莊偌謹撐住沒倒下,他看了姜晚一眼,她的脖子已經被割出了一條血痕。
她很慌張,但她強忍着,不想給他制造負擔。
确實,如果只有他一個人的話,以一抵幾,他可能還有些勝算。
但對方輕而易舉抓住了他的軟肋。
顯然是有備而來的。
莊偌謹無法再容忍那刀再陷入姜晚的脖子之中一分。
他選擇了束手就擒。
——
未知往往是最大的恐懼。
姜晚的雙手被綁在身後,眼睛被黑布蒙住,耳朵和嘴也被堵住了。她只感覺到自己被人帶到了一輛車上,一路上相當颠簸,她不知道要去哪裏,接下來又會遭遇怎樣的事。
姜晚被綁時,她還聽到妻子哭着跟她道歉:“對不起……我們不是想傷害你的,我老公聽說你們過來是要開發村子的……這裏是我們的家,房子才剛剛建好,我們只會在村子裏生存,村子如果毀了,我們都不知道怎麽辦……”
丈夫卻冷漠地看着姜晚和莊偌謹,“你不用跟他們道歉,他們這些做生意的,心裏想的只有錢,哪裏會管我們村民的死活。”
姜晚拼了命地搖頭,她的嘴被膠布粘住了,她只能發出否認的嗚咽。
在黑布蒙上姜晚的眼睛前,妻子說:“你不用害怕,他們說只是要關你們兩天,不讓你們出去投标……等時間到了,他們就會放走你們的了。”
然而這個安慰并不能讓姜晚得到安慰,只能解釋為什麽熱情善良的夫妻為什麽會在一夜之間轉變了态度。那兩個蒙面的男人一心想要阻止莊偌謹投得陽隐村的項目,趁着莊偌謹秘密潛入陽隐村的時機,反過來要将莊偌謹困住。
姜晚徒然生出一種無力感,她好像無意之中害了莊偌謹。
莊偌謹不想張揚,所以來陽隐村沒有帶上別人。如果不是她主動說要去的話,莊偌謹可能會和沈戈,又或是會帶上保镖一起,無論是誰,大概都會比她有用得多了。
還有那對夫妻,确實是她不夠防範,她居然那麽天真,以為天底下好人會比壞人多……被擒時,她也是拖了莊偌謹的後腿,她為什麽不能跑得更快一點,為什麽要留長發呢……
姜晚越想,就越覺得自己沒用,她覺得自己什麽都是錯的。
姜晚又怕又委屈,險些哭出來時,小腿碰到了什麽,她把腿再試探地往外伸了伸,有另外一只腿實實在在地碰了碰她。
姜晚沒來由就确信,對方就是莊偌謹。
姜晚盡可能地往他的方向挪動,在狹隘颠簸的車廂中,這個動作尤其費勁。
但她沒動幾下,她就碰到了一個結實的軀體。
是莊偌謹,莊偌謹還和她還在一起。
她看不見他,聽不見他的聲音,但只要感受到他的存在,她就感覺能夠安定下來。
姜晚和莊偌謹背靠着背,他的手率先摸到了姜晚手腕上的繩索。他的手同樣被反綁着,徒手根本解不開繩索上的死結。
姜晚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勾了勾莊偌謹的手。
莊偌謹用力地回握住了她。
他們當下唯一能夠抓住的,只有彼此了。
車很快停了下來,姜晚被人擡了出來,随後放在了一張椅子上。
她的耳塞率先被拿了下來。
男人壓着聲音說:“我不會傷害你,甚至還可以讓你稍微舒服點,但以防你逃跑,手腳是一定要綁的。你不能玩什麽鬼把戲,不能大喊大叫,不然我就把你的眼耳口鼻又封起來。”
姜晚不住地點頭。
“記住,一定要聽話,不然後果自負。”
姜晚不明白為什麽“綁架”都能談條件,但是當下,她也別無選擇。
男人把姜晚的眼罩和膠布都取了下來,臉部因為長時間貼着膠布,撕下來後有火辣的疼痛感。
姜晚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鮮空氣,雙眼也逐漸适應了重新的光明。
她身處在一個空曠的房子裏,除了身下的椅子,其餘什麽東西都沒有。
窗戶都是破的,她一眼看到窗外荒蕪的景色。
這個房子似乎是在山上,周邊除了樹木什麽都沒有。
按照路途來說,他們應該還在陽隐村。
昨天姜晚和莊偌謹幾乎逛遍了陽隐村,剩下唯一上山的路沒有走。村民說這條山路會通向另外一個偏僻的村落月見村,月見村不在莊偌謹的勘察範圍,他們只走到入口就折返了。
如果她的推斷沒有錯,這個房子算是處于兩個村落間最荒無人煙的地段。
幾乎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境地了。
但是在當下,姜晚最在意的問題是:“和我一起的那個先生呢?”
男人冷哼道:“他關別屋了。”
“他沒事吧?”
男人透過墨鏡打量了姜晚一番,他幹過類似的事情不少,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個女生比起自己更加關心別的人。難怪上面吩咐,絕對不能把她和莊偌謹關在一起,不然……這兩人會越加難分難舍。
“你別管那麽多。”男人惡狠狠地說。
姜晚只得住了嘴。
她現在不能輕舉妄動,但從男人的反應來看,莊偌謹雖然不和她在一起,但應該是沒事的。
男人見姜晚如此配合,沒有過分為難她。他加了個麻繩,把姜晚捆在椅子上後,他就出去了,讓姜晚單獨留在房間裏。
姜晚又動了動,男人把她捆得很緊,她動彈不得。
姜晚身上的所有東西都被搜刮走了,唯一的漏網之魚,就是莊偌恒送的運動手環。但她的手被綁在背後,她什麽都按不到,她胡亂地摸索着,嘗試能不能撥出電話,好不容易像是按到了那個功能,依然沒有信號。
然而撥號的聲音還是驚動到守在外面的男人,兩個男人一同進了來:“你在幹什麽?!”
姜晚的運動手環被發現了,但兩個男人似乎沒有想象中的惱火,他們脫下了姜晚的運動手環,再次警告了她不要耍花樣,然後又默默地出去了。
姜晚捉摸不準兩個男人的态度。
他們看似兇狠,做着綁架的勾當,但實際上除了限制着姜晚的人身自由之外,對她不打不罵,甚至還和她商量着情況。
姜晚顧不得分析那麽多,她當下只想着怎樣和莊偌謹一起逃出困境。
雖然兩個男人口口聲聲說不會傷害她,但他們來路不明,她現在又毫無反抗能力,猶如砧板上的肉,萬一他們突然變卦,她再想着逃跑就于事無補了。
她不哭不鬧,是為了保存體力,她努力地張望着,尋求着一絲一毫的機會。
那兩個男人一直守在外屋,時不時輪流進來看她一眼,姜晚通過觀察,雖然兩個男人都蒙着臉,但身材還是稍微有些區別。有一個矮一點的男人,态度并沒有那麽兇,姜晚和他搭話,他不會真的回答,但也會哼兩聲給她反應。
而他每次給姜晚檢查繩索時,都會有意無意地擦過她的身體。
顯然是一個好色、又愛占便宜的男人。
有弱點,就有反擊的機會。
姜晚別無他法,只能忍住惡心,每次都對他露出讨好的笑容。
這讓他很受落,後面基本上都是他進來看姜晚的情況。有一次他索性還得寸進尺,直接抓了一把她的胸-部。
天色漸晚,姜晚又累又餓,男人又進來看她了。
見她低垂着頭,男人問她:“還好吧?”
姜晚頓了頓,面露難色,“我想上廁所……”
男人愣了一下。
“我都忍了快一天了,實在不行了……”
男人還是沒有說話。
“讓我去個廁所,可以嗎?”姜晚用上前所未有的輕軟語氣,她都快起雞皮疙瘩了。
男人想了想,解開了姜晚綁在椅子上和腿上的繩索,又給她戴上眼罩,然後拉着她出去。
另外一個高一點的男人正坐在屋外的草坪上,本來在悠閑地抽着煙,姜晚突然出來了,他吓了一跳,接着兇巴巴地問:“怎麽了?”
姜晚什麽看不見,只能聞到一股濃郁的煙味,嗆得她咳了幾下。
“她想上廁所,都忍了快一天了。”
高個男人彈了彈煙灰,“行吧,帶她去遠點拉,你看着她。”
矮個男人笑了:“當然。”
高個男人知道對方的想法,當着姜晚的面,他不好開口,只得用唇語說:“別過火,上面說這個女的要好好看着。”
矮個男人點頭,反正他就嘗嘗甜頭而已,只要不到最後一步,沒有真憑實據,上面也奈他不何。
春宵苦短,他拉着一無所知的姜晚,快步往幽暗的樹林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