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楊枝枝按時赴約。
對于孫伯和孫念念二人，三皇子果真沒有多言。
三皇子請楊枝枝至花園涼亭，品茗賞景。孫伯和孫念念便在不遠處守着，時刻保持警覺。
“不知三皇子喚民女前來，所為何事？”楊枝枝開門見山道。
“自然是大喜事。本王瞧上了你，想娶你做王妃，如何？”上官煜笑得不懷好意。
楊枝枝非但不震驚，反而笑道：“民女自知才疏學淺，姿容一般。不知為何入了您的眼？”
“沒有為何？本王做事還需要理由嗎？”
“據民女所知，德妃娘娘驚才豔絕，德行兼修，陪伴皇上多年，端的是後宮及天下女子的表率，配得上皇上所賜封號。”楊枝枝抿了口茶水，繼續道，“民女觀煜王爺府邸，清幽雅致卻不奢靡，侍女們穿着得體，安分守己，足見王爺潔身自好、赤子之心。”
上官煜面容有些松動，語調緩和了些，“好端端的，你誇母妃和本王做什麽？這跟今日的話題有關聯？”
楊枝枝不疾不徐，笑道：“自然是有的。據聞德妃娘娘真心愛慕聖上，甘願入宮為妃。煜王爺潔身自好，定也是念着未來的王妃。既如此，王爺定是謹慎自持的。哪會因為見民女幾面，就想娶民女。民女鬥膽猜測，王爺此舉是因為慕王爺吧。”
上官煜沒有說話，只死死望進楊枝枝的眼。見楊枝枝毫不慌亂地對視，良久，他便笑了，是發自內心的笑，沒了陰鸠。
“那日在宮中，便聽得楊大小姐口才了得。如今再見，果真是虎父無犬女。”上官煜把玩着折扇，繼續道，“外人都覺得我陰險，比不得二哥賢德。楊大小姐以為呢？”
“呵……兩位王爺毫無可比性，慕王爺民女不相熟，外人怎麽評價您我也不知曉。民女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身處皇家本就不比常人，常人尚且挂着面具，遑論王爺呢。民女只知道，煜王爺胸懷廣闊，始終把社稷穩固放在首位。為了百姓安穩，願做守天下之人而非強做坐天下之人，這才是大德。”
“哈哈哈……”上官煜笑得肆意，“你倒是了解我，這大不敬的話，你還挺敢說。不怕掉腦袋？”
“民女自然相信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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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我們倆歲數差不多，你說話怎麽那麽老成。”
“呵……民女确實虛長王爺幾個月，擔得起一聲姐姐。”
“呵……大膽！你倒是想得挺美，占便宜占到本王身上了。”上官煜展開折扇。
楊枝枝無語，看來他是真的挺喜歡扇扇子。
話說開了便也沒什麽了。
上官煜親自把楊枝枝送到門口，二人氣氛融洽，有說有笑，讓孫伯和孫念念一頭霧水。
“你的話，本王會好好考慮的。若是本王考慮清楚了，還是想娶你怎麽辦？”
“呵……王爺不會的。”
“哈哈……你也太妄自菲薄了些，其實你的姿色尚可，真的。”
“呵呵……謝王爺誇獎，民女告退。”
楊枝枝行禮，上馬車，撞進了不遠處帶着一隊錦衣衛巡街的刑蕭的眼。
雖然段珩戴着□□，楊枝枝還是感受到了他的低氣壓，內心暢快了許多。
楊枝枝只禮貌性地勾了勾唇角，假裝不識，進了馬車。
饒是段珩再遲鈍再沒有感情經驗，都察覺到楊枝枝在躲着自己。
行事果決、手段狠厲的段少卿鮮有地感到了迷茫，楊枝枝心裏絕對有自己，這點他能确定，可她無端躲着自己，難道是厭煩了？
跟上官煜舌燦蓮花相比，自己許是無趣了些。可要自己放手，他不甘心，更不舍得。
在段珩想着何時找楊枝枝交心的時候，段老夫人出手了。
季夏六月，蜜桃正當熟，整個莊子散着清甜的果香。
淩嬷嬷見楊枝枝回來，笑着道：“段老夫人跟我約好了，說是後日來咱們莊子摘果子。還提到枝枝你了，後日你可休沐？”
還未等楊枝枝開口，孫念念搶先道：“娘，那段少卿可來？”
“這到未說……”淩嬷嬷瞪了眼自家女兒，“要你多嘴。”
孫念念吐了吐舌，縮到楊枝枝背後。
楊枝枝面上沒什麽波瀾，淺笑道：“後日我同掌櫃的告假便是。至于段大人，他公事繁忙，大抵會送老夫人過來，在這裏卻是不會久呆的。”
六月初八，清晨下了急雨，降了暑氣，添了絲蔭涼。
楊枝枝早早起床，打算幫着收拾院子，迎接段老夫人到來。
無奈淩嬷嬷起得更早，把楊枝枝能幹的都做完了。
“奶娘，您倒是給我點事做啊。怪無聊的。”楊枝枝像條尾巴，跟在淩嬷嬷身後。
“那行……你去把冰窖裏頭的荔枝拿出來，仔細着手。然後，在那個框裏挑最好的蜜桃，洗一些擺上。”
“得嘞。”楊枝枝挽起袖子，取了件厚襖子，直奔冰窖。
這“妃子笑”是殷州外祖送來的，在這個朝代珍貴得很。各大核小味甜，楊枝枝有些饞了。
楊枝枝打了井水，正準備蹲下洗水果，便聽得外頭有馬車聲。
才剛到辰時，段老夫人竟來得如此早？那段珩到底會不會來，楊枝枝有些期待又有些猶豫，總之五味雜陳。
楊枝枝猶豫的功夫，聽得孫念念在外頭驚奇道：“阿全？！你怎麽尋來了？”
居然不是段老夫人麽……楊枝枝松了口氣的同時，心裏有些空空的。忙斂了情緒，走出院門。
當真是阿全。今日的阿全着竹青色直身，白白淨淨的娃娃臉，笑起來眉眼彎彎，也是個翩翩少年郎。
楊枝枝有種吾家弟弟初長成的感慨，喜道：“阿全，你怎麽來了？快進來歇歇吧。”
阿全見到楊枝枝，眸光亮了亮，笑意更深道：“不了楊姐姐，我今日來是跟你道別的。掌櫃的派我前往豫州學經商之道，豫州的布藝和繡工乃大晉翹楚，趁年歲尚輕，我想着多學些總是好的。”
“甚好。我看人一向很準，阿全你将來是有大作為的，洛掌櫃定是有意将布莊傳給你，你必能将布莊發展成京都之最。到時候，茍富貴，勿相忘。”
阿全望進楊枝枝的眼，裏頭似漾着朝霞，看得楊枝枝心裏咯噔一下。
“姐姐放心，阿全會時時刻刻念着姐姐的。”說着阿全轉身去馬車裏拿了個大包袱，遞給楊枝枝道，“我這一去大抵要些時間，怕是趕不上姐姐的生辰了。這是我親手做的薄衫，就當是提前給姐姐送生辰禮了。”
不得不說，阿全考慮問題相當周全，他擔心楊枝枝不收，便也給孫念念做了一件。
楊枝枝也确實猶豫了，若是單純地送禮物便罷，可從阿全的眼神中，她分明看出了超出姐弟情之外的情愫。
“哦對了，我給念念也做了件。楊姐姐的是緋色的，念念的是藕色。”
“當真！阿全，你也太費心了些。”孫念念有些激動，忙接過包袱，小心翼翼地從縫隙往裏看了眼，“呀，這是近日最難得的流光錦？！不行不行，太貴重了！小姐，這……”
“無妨的。這都是我的心意，楊姐姐就收下吧。”阿全委屈巴巴地看着楊枝枝。
楊枝枝輕嘆口氣道：“這次便收下了，往後不可這般破費了。我們情同姐弟，不用拘這些禮節。”
“姐弟……”阿全笑意淡了些，只一會兒便又笑道，“時辰不早了，我得出發趕水路去。楊姐姐，待我學成歸來，我有話同你說，你定要給我機會說完，可好？”
看着阿全眼裏的執着與認真，楊枝枝不忍說得太過，便點頭道：“好。一路順遂，仔細安全。”
“姐姐放心，阿全曉得。”說着看向孫念念道，“念念，你也要顧好自己，更要護好姐姐。”
“嗯我知道，你就放心吧。等你回來做了大掌櫃，我們就可以天天見面了。呀……段大人……”孫念念說着說着，看到了後頭不遠處的段珩，忙道。
阿全轉身看着段珩所在的方向，二人隔着不近的距離，但是都從彼此身上感受到了占有欲。
段珩氣場強大，阿全心裏是有些犯憷的，但是當官的又如何，天子腳下，還能棒打鴛鴦不成。這麽想着，底氣足了不少。
“楊姐姐既有客人，那我便先走了。”阿全拱了拱手，上了馬車。
“好，保重啊。”
古代交通沒那麽便利，路途遙遠，萬一遇上山賊惡霸，終歸是有些風險的，楊枝枝多少是擔心的。
段珩看着楊枝枝面上的擔憂，再看看那精致的包袱，薄唇抿成了直線。
楊枝枝也沒打算多做解釋，便讓孫念念把包袱拿去收好，自己則迎上去。
段老夫人掀開車簾，柔和地笑道：“枝枝，許久未見你了，着實想得緊，只好來勞煩你們了。”
楊枝枝笑道：“老夫人說的哪裏話。您能來，我們這莊子都熱鬧起來了，您要是不嫌棄，能在這裏住上幾天才好呢。”
“甚好甚好，我正有此意。我今晚便住這兒，不會添麻煩吧。”
“完全不會。”楊枝枝很喜歡段老夫人，她能住這裏，楊枝枝是真的開心，不過似乎也該經過段珩同意，便道，“段大人，可同意？”
段珩看了眼自家娘親，道：“一切聽娘的。”
“段大人放心，我們會照顧好老夫人的，絕不會怠慢。”楊枝枝上前，扶着老夫人下馬車。
淩嬷嬷聽見動靜，也出來迎接。
段老夫人忙拉着淩嬷嬷，老姐妹叽叽喳喳往院裏去，把楊枝枝和段珩落下了。
聽竹識趣地駕着馬車遠離。
“段大人今日可留在莊裏？”楊枝枝主動開口。
“不了，府衙內尚有公務要處理。”
“哦也是，段大人美人在側，賢良淑德，琴瑟和鳴，那府衙定是比我們小小的農莊來的有趣。”楊枝枝忍不住酸道。
“何出此言？道聽途說。”段珩不解。
“呵……我親眼所見，并非道聽途說，大人就別藏着掖着了。”
“我沒甚好隐瞞的。倒是小姐近日忙的是喜事吧，難怪請小姐用膳，小姐不得空閑。”段珩壓着內心的酸意，語調沒有波瀾補充道，“我也是親眼所見。”
還不止一次。這句話段珩不能說。
“怎麽，只許段大人放火，不許我百姓點燈嗎？”
“你當真是無中生有，無理取鬧。”聽着楊枝枝似是默認的态度，段珩有些失态。
“無理取鬧”四個字，讓楊枝枝想到了瓊瑤阿姨，但此時她不想笑，有的是憋了好些天的委屈和酸澀，感情使人矯情。
楊枝枝突然有些理解白嫣了，原書中女主作天作地，矯情地讓人膈應。這就是被偏愛的有恃無恐吧，可自己呢，沒有偏愛還這麽作，早晚把段珩作沒了。
沒了就沒了，誰稀罕！
話一出口，段珩便後悔了，可堂堂錦衣衛指揮使，又如何知道哄人之法。
段珩眉心微皺，抿緊了唇。
未等段珩開口，楊枝枝便道：“我無中生有？！你才是不可理喻的大騙子！”
說完便跑開了。
段珩看到了楊枝枝眼中泛起的水霧，心疼得很，指節松了緊，緊了又松，終是轉身走了。
不遠處的旁觀者兼貼心助攻聽竹，輕嘆口氣，關鍵時刻，還是得自己出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