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感受到一道怨毒的視線盯着自己,楊枝枝回視,看到了站在上官汐身後的嬷嬷,正是楊枝枝剛穿書見到的,要自己把握分寸離上官慕遠點的那個。
楊枝枝露出嘲諷的笑,故作不識道:“咦……這位嬷嬷面生得很,是最近從人販子手裏買來的嗎?怎得挑了個年紀大的,看樣子也不怎麽懂規矩,能伺候好長公主嗎?”
史嬷嬷是上官汐的陪嫁嬷嬷,平日裏嚣張慣了,以前更是沒少欺負楊枝枝,沒想到楊枝枝居然裝作不認識自己。
史嬷嬷一張老臉漲得通紅,道:“你……”
“大膽!在小姐面前,如此沒規矩,竟不自稱奴才。”溫福喝道,他畢竟是丞相府的大管家,說話還是有些魄力的。
“溫福說的不錯,不把主子放眼裏的奴才,該打。來人,拖下去家規處置。”溫際臉色不愉道。
上官汐不敢置信地望着溫際,沒想到他公然不給自己體面,但還是忍着脾氣求情道:“史嬷嬷是妾的陪嫁嬷嬷,這麽多年任勞任怨,身子留下了病根,是萬萬受不得打的,還請老爺放過她吧。”
史嬷嬷也是能屈能伸的,忙跪下磕頭道:“老奴知錯,求老爺開恩,求大小姐開恩啊……”
楊枝枝故作驚訝道:“咦……居然是史嬷嬷麽?才兩年不見,我竟是認不出你了。看來你确實為了相府勞心費力,不然怎得蒼老了這麽多。”
楊枝枝思考了一會兒,繼續道:“既如此……史嬷嬷作為老嬷嬷,應當懂得規矩,卻倚老賣老,不把主子放在眼裏,丢的是丞相府的臉面。看在長公主的面子上,那便掌嘴十下,小懲大戒吧。”
說到最後,楊枝枝望着史嬷嬷的眼神滿是冰冷,駭得史嬷嬷目光閃爍不敢吭聲。
“楊枝枝你……”上官汐怒道。
“枝枝說得沒錯,就這麽辦。”溫際道。
衆仆從們爽快得不行,平日裏沒少被這老妖婆壓榨,今日可算是輪到她吃癟了,要是小姐天天在府裏就好了。
不過兩年不見,這小姐的氣勢強大了許多,完全不似以前的唯諾,有了先夫人的風範,當真是極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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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枝枝還未進大門,便先發制人,給了上官汐一擊,讓上官汐措手不及,亂了些分寸。
這賤種以前果然是在跟自己演戲,當真是好得很。上官汐眸中閃過了殺意。
解決了礙眼的史嬷嬷,楊枝枝心裏暢快了許多,她又挂上得體有禮的笑,對着上官汐道:“勞煩長公主替晚輩準備生辰宴,晚輩感激不盡。”
然後又對着溫際,撒嬌道:“爹,許久未回府,女兒想在家中轉轉。”
“好,爹陪你轉轉。”
說罷,不顧上官汐,溫際自發轉身進屋。
楊枝枝行了禮,緊跟着進屋,仿佛上官汐才是不速之客。
上官汐站在門口,臉色沉的吓人。
“娘……娘親……”溫彤有些害怕地喊她。
“好你個賤種,本宮不會放過你。”上官汐留下這句話,便進了府。
既然是自己家,楊枝枝便大大方方地參觀。唔……看着樸素,實則奢靡。
看看這稀有的太湖石,比禦花園裏的都大。看看這實木桌椅,看着素雅,實則雕花繁複,乃稀缺的上好紫檀。就連亭子邊點綴的輕紗,皆是上等的落霞紗。
這是生怕錦衣衛不來抄家的節奏啊,當真是沒眼看。
行至一個幽靜獨立的院落前,上書“念卿”二字,楊枝枝便知道,這是娘親生前所住的院子,也是自己住了十四年的地方,算是丞相府裏唯一的淨土。
推院門而進,院子裏幹淨清爽,一看便是有專人定期打掃,所有的擺設都是當年的模樣。
“這裏還是跟以前一樣,沒有任何變化。”孫念念忍不住開口,眼中蓄上了淚。
孫念念比楊枝枝小兩歲,自打她懂事起,就跟淩嬷嬷住在這個院落,照顧小姐起居。
念卿院是溫際明确強調,上官汐等人不許踏足之地。為了護着這個院子,溫際在附近安排了不少暗衛,就怕上官汐趁自己不在家,過來搗亂。
因此,念卿院是楊枝枝少時躲避的港灣。
楊枝枝開心了在秋千上笑,受委屈了便在屋檐下哭。往事走馬燈似的閃過,清晰地仿若昨日。自家小姐以前忍氣吞聲、受盡苦楚,到如今獨當一面,将家人牢牢護在身後,夫人在天有靈,定能欣慰了。
思及此,孫念念越發動容。
“是啊,如今你們都長大了,有思想有謀略,再也不是躲在爹身後的女娃娃了。更遇到了有足夠能力愛護你們的人,爹卻是老了,但也放心了。”溫際嘆道。
雖然楊枝枝沒有關于自己的劇情記憶,但是這裏的情景和人物的情感,感染力極強,且自己這個角色少時經歷過什麽大抵也能猜到。因此,楊枝枝産生了極強的共情。
“爹爹您說什麽呢,您一點都不老。您可要長命百歲,牢牢掌着實權,永遠給女兒做靠山。若是段珩和聽竹對不起我們,爹爹定要奪了他們的官位,再把他們關進大牢,打個一百大板。”楊枝枝誇張道,“是吧,念念。”
“是是是,小姐說得對極了。”
溫際被成功逗笑,傷感的氛圍散了不少。
“既然來了,就來看看你娘親吧。”溫際說着,率先推開主卧房門。
卧室正中的牆壁上,挂着楊念卿的畫像,是溫際親筆畫的。
畫中的女子站在樹下,微微側首,眉目含笑。
溫際在畫像上傾注了厚重的情感。因此,畫中女子的發絲、眼睫、乃至衣裙的褶皺,都畫得細致清晰,是初見時愛意萌動的純真美好。
這是楊枝枝第二次見到母親的畫像,第一次是在清明節白馬寺寺院裏。
楊枝枝靜靜地站了會兒,将母親的模樣深深刻畫在腦海裏。然後,撩起裙擺,跪下叩了三個頭。
孫念念亦跟着跪下叩頭。
“母親,女兒來看您了。您放心,我跟爹爹好着呢,女兒現在可能耐了,定會護好所有人。您在天有靈,定要庇佑爹爹壽比南山不老松,深簡帝心常青樹,這樣女兒才能狐假虎威,借着爹爹的名頭作威作福……”楊枝枝虔誠道,足見她對官二代名銜的執念。
溫際聽着,又一次笑出了聲。
還未來得及說話,溫福在外頭禀報,說是“午膳已備好,長公主派人來請”。
上官汐的人進不得此處,只能請溫福來傳話。
溫際高聲回了句“知道了”,然後看向楊枝枝,詢問道:“枝枝,你可願去用膳?”
楊枝枝起身,理了理衣裙,道:“自然要去。”
“小姐,我還是不明白,長公主為什麽要喊你回府過生辰。老爺在這兒,她也使不了壞才是,她圖什麽呢?”孫念念終究沒忍住,問道。
“呵,她的意圖很簡單,無非就是想試探我,是否還如從前般,任她擺布,對她沒有威脅。今日她發現我變得有攻擊性,風頭勝過了她和她的女兒,并且意識到爹爹從前對我的淡漠都是裝的,憑她的好鬥心,往後暗地裏定要給我使絆子。”楊枝枝看得透徹,不屑道。
“啊……這可如何是好?小姐明知道她不懷好意,你還來赴宴。老爺總不能時刻護着你,萬一被鑽了空子,傷了你怎麽辦?”孫念念急的不行。
“怕什麽,不是還有你們嗎。我總不能示弱一輩子,我來赴宴,就是要讓她知道,她永遠勝不過母親。再者,有爹和暗衛在,她傷不到我,她能做的無非就是暗中壞我名聲,讓我身敗名裂之類的。”
“枝枝分析得沒錯。不愧是爹娘的女兒,勇敢無畏。放心,只要她敢出手,我定饒不了她。”楊枝枝是溫際的底線,若上官汐來犯,他便顧不得皇家顏面了。
“好……好吧。我聽小姐的。”孫念念道。
事實證明,上官汐确實是這麽想的。
最近一段時間,楊枝枝的風頭特別盛,除了不再隐藏自己的才能外,竟然同許多貴人交好,甚至還有皇家人。現在外頭只要提到丞相府,就會說到溫丞相有個了不得的長女,甚至有人翻出陳年舊事,嘆息溫際和楊念卿無法相伴到老的苦命愛情。甚至有人貶低上官汐,說上官汐是聖上的堂妹,理論上就是個郡主,無奈聖上沒有親姐妹,便對這個堂妹照拂有加,破格封了她個長公主,當真是撿了大便宜。
上官汐争強好勝了大半輩子,是一點都聽不得對自己不好的言論的。再加上,曾經自己不放在眼裏的楊枝枝,竟一朝越到自己前頭撒野,她怎能咽下這口氣。因此,她此次設宴的目的就是試探,未曾想楊枝枝不把她放眼裏就算了,還敢打自己的貼身嬷嬷,此仇不報都對不起她的姓氏,上官汐開始算計,找準時機毀掉這個賤種。
上官汐同溫彤在客廳等着溫際和楊枝枝。上官汐見二人相攜而來,一副父慈女孝的模樣,仿佛自己這個當家主母才是多餘的存在,一口氣又堵在心口上不來,卻還是強忍着發作,端出大度無謂的派頭。
上官汐挂上虛假的笑容,迎向溫際道:“老爺,請上座。”
楊枝枝也不出錯,該行的禮都到位了。
四人落座,偌大的圓桌,溫際坐主位,上官汐坐在溫際左邊,溫彤快速地搶占了溫際右邊的位置,楊枝枝毫不在意,自覺坐在了溫彤邊上。
溫彤其實是有些懼怕楊枝枝的,餘光一直注意着楊枝枝的反應,見她沒動怒,莫名舒了口氣。
溫際眉頭微皺,但溫彤好歹也是自己的女兒,便沒說話。
菜品早就準備好了,一道又一道,冷菜熱菜補湯甜品,皆是精挑細選,色香味俱全。
楊枝枝毫無食欲,只挑了素菜,随意地吃了幾口。
溫際見楊枝枝不怎麽動筷,便關心道:“怎麽了枝枝?可是不合胃口。”
上官汐虛僞道:“這都是京都最好的菜色了,枝枝平時辛苦,也沒機會嘗到,便想着趁此機會給枝枝嘗嘗,補補身子。這……枝枝竟是吃不慣麽?”
這是變相說自己土包子,沒見過世面呗。
楊枝枝心中冷笑,面上卻染上愁緒道:“勞長公主費心了,這些菜品都極佳。只是一想到我的生辰,便是母親的忌日,我便心如刀割,實在是吃不下了。”
聽得楊枝枝這麽說,溫際也放下筷子,一口悶掉了杯中烈酒,滿目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