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軍師走至床邊,俯身深吸一口氣,誇張閉眼陶醉道:“啧啧……真香,美人兒,大爺來了。”
說完便開始脫衣服。
聽着身後傳來的蟋蟋索索聲,楊枝枝惡心得不行。
當軍師的手伸向楊枝枝外衣,楊枝枝準備按住機關的那刻,軍師咚得一聲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嗯?自己還沒動手呢,怎麽就倒下了?楊枝枝忙睜開眼,轉身,發現房間裏站着名着黑衣的男子,悄無聲息那種。
不知對方是敵是友,楊枝枝艱難地坐起身,眼裏帶上了警覺。
那黑衣男子見楊枝枝醒轉,眼裏浮上欣喜,可面上卻無多餘表情,他拱手敬重道:“見過夫人,屬下聞五,是段大人手下的暗衛,奉命護夫人周全。”
原來是自己人,楊枝枝松了口氣,想到段珩,楊枝枝鼻尖發酸。
楊枝枝穩了穩情緒,感激道:“勞煩聞大人了,不知我妹妹他們如何了?”
聞五上前,道了句“冒犯了”,便給楊枝枝松了綁,而後遞給她一瓶膏藥。
然後道:“夫人放心,孫姑娘他們無事。除了屬下,相爺也安排了暗衛護着夫人。因此,山賊一走,相爺的暗衛便留下給孫姑娘他們解毒,而後去豫州搬救兵。而屬下則暗中跟着山賊至此,尋找機會救夫人出去。”
楊枝枝将膏藥抹至磨紅的皮膚,火辣感緩解了不少。聽着聞五的回話,楊枝枝欣慰不已,這段珩的手下确實個頂個的靠譜。
“大人可知這夥山賊是何來頭?帶上我貿然闖出去,可有風險?”
“拒屬下了解,這裏是殷州、豫州、宜州三地交界卻三不管的黑虎山,而這夥山賊便在此地建立了黑虎寨,頭頭名叫吳大旺。這夥山賊約莫百人,平日裏靠打劫路過的富商為生,倒未曾濫殺無辜過。此次針對夫人,是前些日子收了他人兩箱黃金,要求綁了夫人,死生不論。”
楊枝枝眉頭微蹙,殺自己的方式有很多,花兩箱黃金找靠譜的殺手組織不是更便捷嗎?為何非要舍近求遠,找一夥靠不住的山賊?死生不論,也就是說,并不是沖着自己這條命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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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這麽做的人,除了上官汐,楊枝枝想不到別人。她的目的只為毀自己名聲,不論自己是死是活,清白還在不在,只要活着回到京城,衆人都知道丞相長女被山賊擄走了好多天,她只需要操控輿論,煽風點火,八卦的口水必然能将自己淹死。
畢竟活着看自己聲名狼藉,可比死了,痛苦多了。
楊枝枝心下有了計較,從懷中拿出紙包,是段珩給的軟骨散。她早就将軟骨散分成了兩份,畢竟一包的份量有些大,還是得省着點用。
楊枝枝将紙包遞給聞五道:“ 這是軟骨散,勞煩大人将此灑入山賊做飯的水桶中罷,這樣我這個累贅,也能少給你添麻煩。”
聞五接過,道:“夫人說得哪裏話,護夫人周全,屬下萬死不辭。夫人再委屈一會兒,屬下去去就來。”
“大人萬事小心。”楊枝枝見到地上躺着的軍師,嫌惡道,“他不會再醒來了吧?”
“夫人放心,他已經死了。”
“甚好。”
聞五走後,楊枝枝始終提着心,生怕出了岔子。她又不敢貿然出去,免得打草驚蛇,亂了聞五的計劃。
就這樣焦急地度過了人生最漫長的一個時辰,聞五終于回來了。
楊枝枝打量了聞五,見他沒有受傷的痕跡,欣喜問道:“如何?”
聞五語氣中也帶上了輕快,拱手道:“屬下不負夫人所托。山賊正舉辦慶功宴呢,屬下将軟骨散下于水桶中,絕大部分山賊吃了有毒的飯菜,現都已陷入昏迷。”
“妙哉。那我們快些離開這兒罷。”
“好,夫人請随屬下走。”
厲害的山賊都倒那兒了,剩下幾個看門的毛賊,解決起來輕輕松松。
二人順利地逃離黑虎寨,到達之前打鬥的小道上。
聞五向高空發出一枚耀眼的信號彈,然後道:“夫人,這夥山賊如何處置,可要通知官府?”
楊枝枝思索片刻,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三州官府都不管的事,我們出面,他們也未必搭理我們。我們還是不要暴露身份,就讓他們自生自滅吧,是生是死,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楊枝枝不是聖母。雖然山賊沒有為難自己,但到底靠搶劫為生,現下不濫殺無辜,不代表以後也講究原則。她不會主動斬草除根,也不會去救他們。
“屬下遵命!夫人且坐下歇會兒吧,吃些茶點。”聞五從懷中掏出小水壺,還有一些碎掉的精致點心道“條件簡陋,還請夫人多擔待。”
楊枝枝毫不在意地接過,打趣道:“不知大人可婚配?”
聞五面上終于有了些冷酷以外的表情,結巴道:“尚未……未婚配……夫人何……何出……出此言?”
楊枝枝笑道:“大人心細如發,溫柔體貼,哪家姑娘得了你,必将是被捧在心尖上的。待我見到段珩,定同他一起給你尋個好姑娘。”
聞五激動得不行,自家夫人太體貼了嗚嗚嗚,還給包辦婚姻呢,猛男落淚之。
聞五忙跪地道謝:“多謝夫人!”
“嘻嘻……不礙事不礙事。”楊枝枝喝了口水,然後想到那日招招要自己性命的刺客,忙問道,“對了,請問大人,那日另一夥要我性命的刺客,是何來頭?”
聞五有些懊惱道:“是屬下無能,那幾名刺客皆是死士,身上無任何證明身份之物。那日,屬下和相爺的暗衛現身後,那幾名死士見情況不對,咬碎口中毒藥。自盡了。”
楊枝枝毫不在意:“大人莫要自責,這夥人有備而來,我在明他在暗。這次他們失了手,就必然還有下一次,總會抓住幕後之人的。倒是苦了我的小命,就全仰仗大人,費心多護着我些了。”
聞五忍俊不禁,連連點頭,自家夫人果真非同一般,當真有趣,無怪乎能将自家主子迷得五迷三道的。這二人啊,般配得很啊!
那廂孫念念等人終于與刑蕭碰上了頭,雖然是奔着段珩去的,但是緊要關頭,遇上了刑蕭就只能先拖住他了。
刑蕭已經知道楊枝枝出事了,手下早已禀報了聞五射出信號彈之事。
刑蕭派人将孫念念等人送回殷州楊家,自己則帶着十名錦衣衛快馬加鞭連夜奔往黑虎山。他稍加思索,也沒打算通知三州知府上山圍剿。丞相女兒被俘之事,越少人知曉越好,畢竟楊枝枝是風口浪尖上的人物,不能輕易被人做飯後談資,更不能被有心人拿之大做文章。
第二日淩晨,刑蕭等人便到達黑虎山山腳。衆人藏好馬匹,準備進山。
突然不遠處的樹叢後傳來聲響,刑蕭劍出如閃電,劍氣直逼樹叢。
“來者何人?!”刑蕭滿是肅殺之氣,冷冷開口。
“刑蕭?!刑大人饒命,是我!”樹叢後傳來驚喜的聲音,竟是楊枝枝。
見是刑蕭,她忙跑出來,臉上是劫後餘生的放松。
看到楊枝枝完好地站在自己眼前,刑蕭斂了氣場,目光語調變得柔和,忙收了劍走近。
“你怎得在這裏?聞五呢?”
楊枝枝有一瞬的遲疑,然後道:“是聞五救的我,他憂我受累,去給我找果子和泉水了,我便躲在這樹叢後面等他,未曾想等到了你,真是太好了!”
“如此甚好,随我回殷州吧,家裏人該着急了。”
“好,那便勞煩大人了。”楊枝枝點頭,走到刑蕭身邊,眸中滿是眷戀。
刑蕭眸光微動,看了眼楊枝枝的右手腕,并未走動。
“刑大人,怎麽了?可還有事?”觸及刑蕭微熱的目光,楊枝枝不自在地微低了頭。
“呵……無事。”刑蕭難得露出淺笑,嗓音愈發溫和道,“枝枝,我知你勞累,特為你備了馬車。不如,我抱你去馬車裏吧,你好生歇息,我們很快便到殷州了。”
楊枝枝愣了愣,很快又變得羞澀,道:“勞煩大人了。”
刑蕭輕笑,走近彎腰,感受到楊枝枝一瞬的僵硬,再度笑笑,緩解她的緊張。
衆錦衣衛紛紛識趣地轉身,或擡頭望天,或低頭扒拉着雜草。面上波瀾不驚,心中卻蕩漾不已,這是我們當下屬的能看的嗎?!這柔情似水的小模樣,還是我們狠厲決絕的指揮使大人嗎?!回去不會被滅口吧!
然而下一秒,讓他們驚掉下巴的神轉折出現了。他們的指揮使無情地将夫人砸向地面,掌風直逼夫人命門。這……這是什麽情況,衆錦衣衛一時愣住,紛紛忘了該怎麽做。
更讓他們震驚的是,被砸的夫人非但沒有摔到,還堪堪躲過了指揮使的攻擊。這這這……沒聽說自家夫人會武功啊?還這麽厲害!
刑蕭渾身散着殺意,哪還有方才柔情蜜意的模樣。
刑蕭輕擊雙手,看着“楊枝枝”的目光像是看死人,“莊舫主,別來無恙。”
派人追殺楊枝枝,并且易容成楊枝枝模樣的,正是陽春畫舫舫主莊益清。
這下,衆錦衣衛更加吃驚了,這莊舫主不要命了,敢易容成夫人?!
莊益清雖然躲過一掌,但還是被掌風所傷。從最初的不敢置信,到現在的瘋癫怨毒。
“怎麽會?!我明明演得很好。”
“呵……莊舫主的易容術确實舉世無雙,就連楊小姐右手撥算盤的老繭都做得恰到好處,可惜啊……”刑蕭右手握上劍柄,不屑道,“畫人畫皮難畫骨,你學得了外在,卻學不了內裏。”
“刑蕭!你少在這兒诓我,我觀察了許久,不可能露餡。啊……”莊益清癫狂地吼道,然後一聲尖叫,口中吐血。
見莊益清□□掉落,露出本來容貌,刑蕭方道:“你不配用她的容貌。”然後把玩着劍柄道,“看在你是本官曾經下屬的份上,本官便告訴你。首先,枝枝右手腕上一直戴着軟镯,可你沒有。好,就當她掉落了。還有,枝枝最是關心下屬,她不可能不顧聞五安危獨自離開;其次,本官與枝枝發乎情止乎禮,我從未喚過她小名,只喚她楊小姐;還有,她心中只有段珩,又怎會接受本官的懷抱;最後——”刑蕭故意拉長語調,帶着玩味地擡頭看向莊益清。
“最後——枝枝她,可比莊舫主還要瘦弱些。”
殺人誅心,前面幾點莊益清尚能自我欺騙,是技術不精。可這最後一點,是擺明了在說自己胖了。
刑蕭的字字句句,似鋒利薄刃,撕扯着莊益清的心,她不甘地起身,欲沖向刑蕭,卻被反應過來的錦衣衛們壓制住。
莊益清突然哈哈大笑,似瘋了般,“也對,楊枝枝心裏只有段珩,你永遠都得不到她哈哈哈哈哈哈。而且很快,你們都別想再見到她,守着她的屍體度過餘生吧哈哈哈哈哈哈……”
“你找死!”刑蕭擡手,袖中暗器割破了莊益清聲帶,後者只能瞪大雙眼,嗚嗚咽咽地說不出話來。
“大人,不遠處出現了信號彈,應該是聞五發出的。”有錦衣衛來報。
“走!”刑蕭毫無留戀,翻身上馬。
“大人,莊舫……莊益清如何處置?”
刑蕭看都沒看她一眼,冷冷道:“我曾答應過莊老大人,要顧着他的養女。廢掉她的武功,把她送回老家,永世不得進京。”
然後毫無留戀,騎馬離開。
莊益清捂着脖子,發出難聽的聲響,滿臉血淚,哪還有昔日絕塵仙女的風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