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匡餘明心情複雜,既幸災樂禍,想起過往的一切,又覺得有些悵然,不免感慨天意如刀,竟要這樣折磨人。
這一切,竟然就像是一場夢,他們如同在旁人的夢境中。
百宗大比這一輪是要當天下午才開始,眼看還要不少時間開始,一旁的林缙見這不是說話的地方,便力邀常松竹去了他們的住處小坐,也好等待大比開始。
匡餘明知道這個師兄是想跟常松竹打好關系,這不是壞事,便也就跟着勸了幾句。
常松竹推辭不過,也沒旁的事,便也就跟着去了。
到了住處,匡餘明這時才重新打起了精神,對常松竹道:“咱們現在不提那些掃興事了,這次便祝常師姐馬到成功,一舉奪魁吧。”
常松竹無奈道:“哪有這麽容易。”
林缙道:“我看這次凝氣期中雖有幾個天驕,但是雖實力出衆,卻并不算如何紮眼,常師妹你還是頗有機會的……不像地仙一階,我們那位老鄉前輩,還真有幾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現在劍山景撤這麽出風頭,常松竹一聽“地仙”二字,就知道他說的是誰,聽到後半句卻又有些驚訝:“老鄉?”
匡餘明便插話:“這位劍仙是從我們蒼海界飛升的,也算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了。”
“你們有交情?”
“怎麽會?”匡餘明搖頭道:“這位前輩飛升都過了将近兩百年了,那時我尚且沒有出生呢,倒是韻……倒是林師兄可能知道的多些……”
常松竹不知怎麽回事,只感覺自己眼皮一跳,似乎有什麽東西從腦海中劃過,她卻沒有抓住。
她下意識問:“那這麽說,他是你們那邊劍修門派的弟子喽……不知是哪一家,有如此能耐培養出這樣的弟子?”
“這個說起來倒有些古怪。”林缙道:“這人在飛升之前籍籍無名,一點名氣也沒有,沒有任何門派說這是自己的弟子……似乎是個隐居于山野間的散修,過着凡人一般的日子,直到他臨近突破,劫雲于上空盤旋數日不散,這才為人所知……一舉成名便天下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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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啊。”由于景撤之前幫常松竹擋過澹臺翼的攻擊,她對這個看上去不太好相處的劍修前輩還是挺有好感的,便喃喃道:“倒像是位隐士了。”
沈滢經歷了多番打擊,現在的性格比以前穩重多了,此刻猶豫了一下,還是壓低了聲音對常松竹道:“你莫要去招惹這個人……他怕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
常松竹的好感當然不是指男女之情,她只是單純的敬佩品行好的人,此時一聽便馬上追問道:“這又是怎麽回事?”
“我聽說……只是聽說哈……”沈滢道:“這人在飛升之前,是有妻子的。”
“已經有了道侶?”
“不是道侶,是妻子……那女子是個凡人。”沈滢聲音壓得很低。
“什麽?!”常松竹、林缙和匡餘明三人齊聲驚訝道。
匡餘明道:“這事你是從哪裏聽來的,不是道聽途說吧?”
沈滢沖他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這事你們不打聽怎麽會知道,我雖不能确定,但是怎麽也有六七分準,不然人家為甚編這種瞎話?”
常松竹這下是真的有些驚訝了:“一個合道期的修士,娶了凡女?那他夫人當時……”
倒也不必問現在了,都快兩百年了,以凡人的壽數,那位夫人肯定已經化作枯骨了。
“不知道,”沈滢道:“我們當初還好奇過,但是再沒人知道這女子去了哪裏,就這樣消失了……我當時年幼不懂事,還覺得是不是景前輩把妻子一起帶上了神界,現在想來,也是太天真了……現在他在神界聲名鵲起,竟然沒有人知道他曾經成過親……”
這樣,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凡女……”蒼海的手指輕輕扣着扶手。
元蓮沒想到,只是想看看賽前常松竹的狀态,竟然還能引到這個話題上。
但是蒼海沒有多問什麽,他只是笑了笑,便道:“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元蓮倒也不是有什麽不能跟師兄說的,但是若他不問,她自然也不多事去主動說些這樣那樣的細節,那不就是生怕他不生氣嗎?
兩人化成了上次一般無二的打扮,去了百宗大比的現場。
元蓮覺得之前遇到的那個簡修普挺有意思,便仍去了原處,果然看他守在那裏。
“呦,兩位來了呀。”簡修普仍然笑眯眯的,在蒼海和元蓮面前姿态十分自然,這倒是讓蒼海高看了一眼,單論心性,這就不是個池中物。
元蓮點點頭,挨着蒼海坐下,道:“我們也來看看這一注押不押得準。”
大比的時間有限,若是五十人每兩人都要互相比試,又一共有六個等級,所費的時間實在不少,而且每人要賽上足足四十九場才算結束,對于靈力的消耗也是十分巨大,所以這次是将的比試是将每階的五十人随機分為十組,組內兩兩比試。
雖然因為人數衆多,即便這樣也要足足六百場,但相較之前,還是大大的節約了時間。
只是有一個弊端,那就是若是其中一組不幸戰力高強的修士格外多,那這一組的争鬥不免會更加激烈。
所以,“随機”這事,多少帶點運氣。
常松竹自覺這輩子的運氣可能都用在遇上曉蓮這一件事上了,所以對于被分到個個都是勁敵的死亡之組很有心理準備,看到分組的時候真的坦然極了。
萬儀宗的同門紛紛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對她這份倒黴同情極了。
她這一組集合了劍山少年一代最出衆的天才、定天陵現任宗主的親傳弟子以及少陽宗太上長老的血裔,對了,禁魔窟那個澹臺翼的徒弟也在其中。
區區五個人,各個有名有姓,常松竹打眼一看,那個叫榮沐的禁魔窟弟子在其中真是最不起眼的一個了。
她不免輕輕嘆了口氣——果然,曉蓮的故事也不是那麽容易聽到的……
抽簽過後,各宗門觀賽的長老依次就坐,大比馬上就要開始。
萬儀宗的淩瑤雖然也在此次大比中,但是靈光期地位仍舊尊崇,這一階的比試被放在了最後,待其他人具都結束之後才開始。
她坐在主看臺上,與宗主言航相距不遠,便用了秘法傳音道:“宗主,那二位……”
言航看了看日頭,回答道:“這才第一天,蓮尊恐怕不見得樂意來看。”
但是轉念一想,又改口道:“不過這也是說不準的事,那丫頭今天必定要上場,以蓮尊的性子,說不定就會到場觀賽,只是……不一定在我們面前現身罷了。”
說話間,大比正式開始的時辰已經到了,言航便清了清嗓子,三言兩語說了些敷衍的鼓勵的話,就宣布各擂臺開始比試。
現場同時設有十個擂臺,一字鋪開,占地極廣。而常松竹果然倒黴,第一輪其中之一的擂臺剛好就抽中了她。
還好她的第一個對手就是曾經的手腳敗将,禁魔窟榮沐。
榮沐的表情遠比常松竹難看,他看看眼前的女人,再想想其他三個有可能更加難纏的對手,只覺得腦袋嗡嗡響。
被同一個人用差不多的方式擊敗兩次,是他們這些天之驕子們很難接受的事。
常松竹對禁魔窟本來就非常的不滿,現在一想到顏若菡那個女人還是覺得滿心膈應,加上左溪煌和澹臺翼,只讓她覺得禁魔窟上到蘭禦仙尊,下到他手底下的人,統統沒一個好東西。
心中含着怒意,下手果然丁點臉面都沒給榮沐留,三下五除二就把他送下了場。
臺上的澹臺翼立即沉下了臉,他不免懷疑自己的愛徒被分到這一組是言航在搞暗箱操作,有意針對自己。
其實這次他還真冤枉了言航,雖然言航确實能做出那種故意把敵對門派的弟子統統送進死亡之組的事,但是這次比試蒼海神王和元蓮仙尊都會出席,若真使些不入流的招數,反倒會使神王和仙尊看清了萬儀宗。
不說別的,單看常松竹也在這個組裏,就足以證明言航的清白了。
側臺上,元蓮輕輕點了點頭:“還是有些長進的。”
蒼海看她一副十分矜持,不願意深誇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卻又将笑意忍了下來,符合道:“那當然,也不看看是誰調·教出來,能不出錯麽?”
十個擂臺自然不可能同時結束,一組對戰後立即就會接上一組,常松竹無視榮沐憤懑的目光,下臺之後發現自己居然是最快結束的,即使凝氣期的比鬥是最沒有看頭的,仍然引來了一片關注的目光。
她便在心中暗暗傻樂,覺得自己原來也能算的上一號人物了,就算比上不足,比下也綽綽有餘了。
就在她努力按捺下那點小得意時,卻突然間人群裏有一人正凝神看着她,與她視線相對時,還點頭微笑示意。
常松竹一愣——這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出手幫過她的劍山首徒。
管煦涵一個靈光期的前輩,不在首臺上坐着觀賽,跑到凝氣期的擂臺下做什麽?
管煦涵沖她招了招手。
常松竹當即察覺到了四周的觀衆都沒有注意他們,她猶豫了一下,走到管煦涵面前:“前輩,您是尋我又事麽?”
管煦涵點了點頭,他已經施法将周圍結成結界,之後示意常松竹坐到了自己身邊。
常松竹這才發現,原來在前一輪比試中大放異彩的劍仙景撤居然也在,只是他比管煦涵孤僻的多,更加不願意讓旁人注意到自己,引來竊竊私語。
常松竹剛剛聽說了關于這位劍仙的傳言,雖還不能十成十的确定那傳言的真假,但是心裏總歸有些不自在。
再加上私底下剛才議論過別人,這正主馬上就到了眼前,常松竹有些心虛,生怕這是被人家知道了,要來算賬的。
景撤默默地盯了常松竹一眼,她立即一個激靈,立即察覺方才那一眼,對方是一點不帶遮掩 ,毫不客氣的将自己的底細看了個透。
相比之下,管煦涵則溫和的多,他先是禮貌的問了常松竹的姓名,才道:
“常姑娘,你并非劍修,是不是?”
常松竹一聽這開場,就知道不是來找自己算賬的,先是在心裏松了口氣,接着才有些莫名其妙的點了點頭:“是,前輩,我不是劍修。”
“那我就不饒圈子了。”管煦涵道:“我觀姑娘劍法出衆,頗有劍修一道的天賦,不知姑娘對劍山可有看法?”
“哈?”常松竹這才反應過來這原來就是傳說中的挖牆腳,不由得大吃一驚,連忙推拒:“前輩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不過是依仗寶劍之利罷了,要說天賦出衆,那就是贻笑大方了。”
“不是這樣的。”管煦涵耐心地解釋:“你只是修習基礎劍法,卻能領悟其中精髓,絕不只是一句寶劍之利可以形容的……劍山以劍修為主,你若是有意……”
常松竹以前也聽說過百宗朝會期間會有不少宗門招募弟子,其中其他宗門中有天賦卻尚未進入內門的外門弟子都是其中的重頭戲,但她絕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碰上這樣的場面,不覺得榮幸,只覺得尴尬極了。
還有,就算是要挖牆腳,她也只是個凝氣期,還不至于勞動劍山山主的首徒吧?自己的面子就這麽大?
常松竹想到這裏,瞬間警惕了起來——這人莫不是表面想要挖牆腳,實則意在曉蓮?
她心中謹慎了起來,嘴上單刀直入:“晚輩不敢擔此誇獎,但您二位若是想要通過晚輩來請見蓮尊,怕是錯了主意。”
管煦涵錯愕的睜大眼睛,待他想到眼前這個女孩子手中持有的怕就是蓮尊所賜仙器,也明白了對方為何做這樣的反應時,登時哭笑不得,解釋道:
“姑娘,你誤會了……在下并不是這個意思……算了,我就明說吧,我的師弟如今登臨仙路已久,卻始終無緣一位親傳弟子,你卻恰好在劍之一道上與其出奇的相似,我便想着怕是機緣已至,因此才想來問問。”
常松竹這才明白自己錯怪了人,一邊有些尴尬,一邊卻又更奇怪——要收徒的是景撤,對方卻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始終不發一言,反而是他的師兄對此更加上心。
她卻不知管煦涵感受到了身旁師弟的冷淡,也是有些無奈——給景撤收徒一事,其實是他師尊劍山山主王定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