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原來劍山一貫有劍道傳承的習慣,雖然也不是一定強制,但是這麽多代從來都是自地仙開始就要帶親傳弟子,将自己的劍道傳承下去,至于徒弟走不走這條路,就要看天意了。

就比如說王定風當年收的第一個徒弟,滿心以為能将自己的修行理念乃至劍法劍道完美的傳承下去,結果那徒弟學到一半,突然領悟了這并非自己的修行之道,幹幹脆脆的自廢修為,離宗而去從頭開始。

別說傳承王定風的劍道了,那弟子連劍也不修了,費盡千辛萬苦才煉化的本命劍就這樣扔在了劍山的劍冢中,再也不曾與舊主相見。

之後收的管煦涵實際上是王定風的第二位徒弟,好歹還算聽話,雖有許多不足之處,至少沒有離經叛道到他師兄那種地步,王定風也就算滿意了。

有了大徒弟,景撤等人領悟自己的劍道就順理成章了,而王定風也知道景撤的功法有異,越到後來性情越古怪,若是再不催促,他這一身的好悟性,怕是又要失傳了。

因此管煦涵這次才會格外留意那些有天賦的年輕修士,最好又是還沒有走上劍修這條路的低階修士。

這不就一眼瞄上了常松竹麽。

但是常松竹知道以自己的性情,是絕對不可能專修劍道的,就算對方開出的條件再好,她也有自知之明,絕不心動:“前輩,在下絕非修劍的料子,天資悟性都極差,您恐怕尋錯人了。”

管煦涵道:“我聽說過你是進入萬儀宗才開始修習劍法的,這麽短的時間,對基礎劍決的領悟就能到這樣的程度,并且能辟蹊徑,要知道,一入門就有景師弟當年的悟性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姑娘若一意說自己天資極差,恐怕就有些妄自菲薄了。”

常松竹被誇的有些尴尬,她意識到這位劍山的高徒恐怕是把曉蓮教導的有關劍道的那部分誤以為是靠自己領悟的了,馬上就解釋道:“前輩,您是誤會了,我雖人在外門,但是有幸得名師教導,您說的那些……咳、并非我自己所悟。”

景撤原本似乎是事不關己的模樣,直到這個時候,才正眼看了常松竹一眼。

而管煦涵則是愣住了,好一會兒才道:“你不是……還沒有拜師嗎?”

卻原來萬儀宗內部不少弟子都能猜出常松竹這家夥是走了狗屎運被蓮尊開了小竈,但是出于肥水不流外人田,還有本宗弟子抱團的本能,管煦涵派人打聽到的都是一些表面消息,像是涉及元蓮的那些事,萬儀宗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的避而不談,并不想讓外人知道什麽占了便宜去。

常松竹撓了撓頭:“呃……是這樣沒錯,但是還有有人願意教我一些的……”

管煦涵出身劍山,對于傳承的理解更為苛刻保守,他也是沒想到在萬儀宗,這還沒有拜師的凝氣期小弟子都能随手撿到願意帶她入門悟道的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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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情知原本的算盤恐怕是落空了,但是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教你劍法的人是什麽修為,可是劍修?”

常松竹搖搖頭:“她不是劍修……至于修為,前輩,她是不可能去劍山的。”

管煦涵見自己的意圖被看穿也不尴尬,只是無奈一笑:“讓姑娘見笑了。”

其實管煦涵是個讓人無論如何也讨厭不起來的人,只是一旁的景撤雖一言不發,但是存在感太強,常松竹又剛巧聽了一些關于他不太好的傳聞,難免緊繃心神,直到聽到管煦涵自己放棄了,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但這是,一直沉默的景撤卻突然擡眼,冰冷毫無情緒的眼神直直的盯着常松竹,開口問道:“教你劍法的人,是誰?”

常松竹張了張嘴,但是想到封雲清之前那一系列亂七八糟的破事,就突然停住了,她斟酌着不肯說實話:“……前輩問這個做什麽?這事萬儀宗的私事,恕晚輩不能多言。”

景撤的目光一下子沉了下來。

連管煦涵都有些驚訝——這在他看來并不是一件難以回答的事情,而能頂着景撤這種極具壓迫性的目光還能面不改色的一口拒絕他的人也很不多見。

常松竹也在感慨自己現在是見識廣了,膽子也大了,這個時候還能勉強端着不卑不亢的一張臉,向二人拱手行禮:“若無其他事,晚輩要準備第二場比試了,先行告辭。”

看着常松竹的背影,管煦涵轉頭對景撤道:“這孩子将來怕也不是池中物……師弟,倒也是可惜了。”

景撤眉峰微蹙,腦海中回憶起方才在臺上看到的常松竹所使用的劍法,基礎劍決人人都學過,但是每一式都能有千百種化用,偏偏她所用到的招式招招都與自己的習慣不謀而合,若這是劍山的弟子也就罷了,可這孩子分明與劍山一點關系都沒有……

況且,即便是劍山的弟子,也不可能在沒有自己親自傳授的情況下,将其中精髓盡數學去。

還沒等景撤細細思索,就已經輪到了他上臺比試的時間,管煦涵倒是一點不擔心這個師弟,看他上了臺與對手相對而站後,就回到了主看臺上。

他旁邊的坐得就是澹臺翼,對方看他歸坐,當即冷哼一聲:“本事不怎麽樣,架子倒是大的很,王山主的高徒果然不同凡響。”

管煦涵也不知道這個人是怎麽能做到見誰都要得罪一番的,只是他脾氣好慣了,聞言也不生氣,只是微笑道:“師尊問候蘭尊安好。”

景撤是第一個上場的地仙,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的對手與景撤面對面懸空而立,面露苦澀,但是也沒辦法,只得硬着頭皮道:“在下飛雲島何銘,向道友請教。”

景撤看向他手中的本命劍,明白這位非常巧合的也是一個劍修,他漠然道:“劍山景撤,你拔劍吧。”

這事要讓對手一招的意思。

何銘面色微變,對對方這樣無言蔑視的态度感到羞恥,不禁道:“在下與道友同處地仙一階,也是自幼入劍道直到如今,相差也必定不會太遠,道友還是小心些吧!”

景撤只覺得對方啰嗦,既然不領情,他也不會強求,便如何銘所願,緩緩将手放在了劍柄之上。

“此劍,名為寒霜。”

自寒霜劍出鞘,何銘的視野中便陷入了一片白色,一道銀光自天際墜落,直奔他而來。

何銘有些茫然,但他修煉至今,經驗十分豐富,本能的拔劍出鞘,劍鋒也裹挾着靈氣破空而出。

下一刻,銀白的光芒帶着無與倫比的寒意,穿透過靈氣與靈氣交織的節點,似輕時重的刺下,短短一瞬間,這節點便被敲擊了千百次。

寒冰之氣鋒利沉重,似乎将何銘周圍的靈氣封印在了無盡的冷意中,唯一流動之處就是景撤劍之所及。

何銘及時的遞了一劍,可是也僅僅只有這一劍,之後他便如一只被封印在寒冰中的昆蟲,只能感覺到不屬于自己的似乎無窮無盡的劍意将自己密密麻麻的裹住,不得寸進。

這不是修士體內真元或是修為的差距,這是劍意的差距,作為兩個劍修,都是地仙,在修為相當的情況下,雙方劍意的差距便決定了勝負。

這一劍,重如山岳。

待到何銘從對方的劍意中恢複清醒時,他的胸口膻中處的衣衫已經被那把即将名動天下的劍刺破了。

一劍寒霜動九州。

勝負已定

何銘的背後冷汗涔涔,半晌後,将本命劍收回體內,一言不發的離去了。

在場地仙和地仙以下的修士竟都無語,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短暫的一戰才好。

匡餘明等人從頭到尾看下來,也是一時無言。

林缙轉頭看向即将上場參賽的封雲清,有些凝重道:“師弟,這……”

封雲清先是凝視着景撤的背影,臉上的神情讓人捉摸不透,接着問身旁的匡餘明道:“你的劍法是你師姐手把手教得……你覺得像麽?”

匡餘明現在腦子已經是一團漿糊了,他顧不得和封雲清置氣,有些磕絆道:“師姐……那位當時只是凝氣期,自然不能相比,可是、可是……”

“可是偏偏就是這麽沒由來的相似。”封雲清說。

林缙在一旁琢磨:“莫不是……蓮尊與景撤仙君是舊識?”

“可是,”沈滢默默地接話道:“就算是這樣,韻蓮師妹也不該知道啊……難道,他們在蒼海界時曾經相識……還交流過劍道?”

不可能!

封雲清心裏十分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事。

韻蓮的劍法是自修煉之初,還未煉精時就已經有了雛形的,而他與韻蓮在凝氣期之間幾乎形影不離,到哪裏都是結伴而行,他十分肯定她與傳說中的景撤道君絕對沒有絲毫交集。

景撤臨近飛升時才顯名于人前,那時候他和韻蓮剛剛踏入煉精期,就算是韻蓮曾經被高高在上的合道前輩指點過,她也絕不可能隐瞞自己。

為什麽……

封雲清表情沒有變化,但是腦海中飛快的閃過元蓮仙尊曾經說過的話:

“我既要用你們歷劫,一個怎麽夠用?”

對方的語氣略帶詫異,似乎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封雲清緊緊地閉了閉眼,心道——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事,就算不止一個,她也不可能同時……退一萬步講,就算……那麽這兩人之間也不該有聯系……她們從身到心,從記憶到思維該是完完全全不同的兩個人!

這樣一遍遍的重複間,韻蓮美麗的臉龐似乎出現在了眼前。

那是多少年不見的親昵而溫情的笑容。

少年的封雲清有些挫敗:“你怎麽上手這麽快?難道我真的沒有練劍的天賦?”

少女的笑意明媚開朗,她伸手握住同伴的手,與他一同握住劍柄:“不是的,我們的天資沒什麽區別,只是……”

“只是什麽?”少年疑惑的問她:“你莫不是自己偷偷練過了……還是那位師叔私下裏教導過你?”

“當然不是……”韻蓮尚且稚嫩的臉上浮現出了略微複雜的神情,但是她馬上玩笑般道:“你就當是前世曾經練過罷。”

封雲清被她的玩笑話弄得有些無奈,他側過臉想要說什麽,卻一下子愣住了。

——眼前青梅竹馬的女孩正幽幽地看着他,目光中沉澱着意味不明的情緒,似悲似嘆,帶着分外陌生的深沉。

她那一刻的眼神,就像是無底的深淵,任誰也無法窺探到其中的意味。

封雲清一愣,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一瞬間的異樣便從女孩子的臉上消失了,她重新帶上了柔和的笑容,輕快的說:“想這麽多做什麽,現在把劍決練熟才是,不然你可就輸給我喽!”

那時封雲清也是個孩子,争強好勝的心一起,馬上就忘記了方才的那點異樣,不服輸的順着韻蓮的手勢,再一次練起了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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