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鎮魂鐘的聲音對他們這些高階修士修士來說是十分稀有的能夠凝神靜氣,提高修為的資源,雖然有些不敬,但是……咳、在蓮尊小時候,他們嘴上不敢說,私底下都盼着她每個月能有那麽兩天睡不安穩,道紀神王也好多敲敲那鐘。

但是這一次的鐘聲截然不同。

震耳欲聾的聲音夾雜着尖銳的高音,像是禽鳥的鳴叫,卻遠比那個高亢刺耳,與本該渾厚的鐘聲混合在一起,簡直讓人忍不住捂耳朵。

高階的修士還好,只是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還未到地仙的弟子們才算是倒了大黴,被震的神魂動蕩,不少人都險些當場嘔吐出來。

與此同時,天邊飄蕩的雲層劇烈的翻騰了起來,潔白的雲朵像是被墨水渲染了一般,由淺入深的轉化為了紫黑的色澤。

這深沉又不詳的顏色延伸開來,眨眼間如巨大又寬闊的道路,直通主看臺的上方。

言航渾身的肌肉緊繃了一瞬,接着又松了下來,他低頭嘟囔了一句:“這麽大排場……”

是的,主看臺上的衆人,繼澹臺翼之後,幾乎所有人都反映了過來這是誰要出場才會有的聲勢浩大的動靜。

雄偉堂皇的金色大船從遠方中破雲而出,被壓頂的烏雲襯托的愈發亮麗,須臾間便懸停在了看臺上方。

數萬人鴉雀無聲。

大船毫無動靜,言航抽了抽嘴角,只得帶着衆人站起來,躬身行禮道:

“蘭尊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移仙駕入座。”

那雲船這才将船艙開啓,數十道光芒降下,精準的落到了衆人面前。

從這一刻起,原本清氣朗朗的臺上就開始變得壓抑,仿佛連空氣都透着一股濃郁的黑色。

蘭禦仙尊身高超過九尺,極為高大,硬是壓了本來也相當高挑的言航一頭,身後跟随着十多位修為高深的随從,各個低眉順目,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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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界幾乎沒有醜陋的人,如今已經貴為仙尊的蘭禦自然不能例外,但是他引人注目的地方卻不只是容貌,更在于氣勢,那種陰郁邪骘、讓人捉摸不透而格外生畏的氣勢。

大多數人即使站在他面前,也沒有與他對視的勇氣。

此時的蘭禦身上穿的雖是禁魔窟中人一貫的紫衣,但是下擺很寬,翻騰着鋪在地毯之上,像是腳踏着烏雲而至,隐約的金紋組成一個個精妙地法陣穿插在衣服織料的每一寸紋路中,根本沒有絲毫掩飾的蓬勃靈氣使那金色更為流光溢彩,同色的發冠束于頭頂,中間的發簪兩邊帶頂帶,各系了一顆萬骨玉靈珠垂于肩下,高豎的領口半遮住了他棱角分明的下颌,顯得陰郁卻平添了幾分異域風情。

不得不說,這副打扮很符合凡人對于高高在上的尊貴仙尊的幻想,華美瑰麗得過了頭。

言航原本跟蘭禦不合,但是此時也不免有些目瞪口呆——這、這晉升了仙尊确實很了不起沒錯,但是也不必要打扮得跟一只……開屏的花孔雀一般吧?

要是蘭禦現在還沒有晉升,跟言航仍然平起平坐,那言航一定毫不猶豫指着他的鼻子當面譏諷他“騷包的要人命”,但誰讓現在勢比人強,人家已經是仙尊了,言航只能捏着鼻子把話咽了下去,皮笑肉不笑道:“蘭尊駕到,真是令萬儀宗蓬荜生輝。”

盛裝而至的蘭禦只是用那雙丹鳳眼漠然的瞥了他一眼,連理都沒理,就自顧自的舉步上前。

一旁的淩瑤清楚地看見了自家師兄額頭上暴起了一根青筋。

不過言航到底忍住了,只是在蘭禦即将在那張寬大到足夠三四個并肩而坐的主座上落座時出言制止。

蘭禦終于正眼看了一眼這個手下敗将,他冷笑了一聲,眼神夾雜着輕蔑與不悅。

都不用仙尊開口,一旁的澹臺翼就已經識趣的代勞了:“言航宗主,我們蘭尊難道還要坐在你的下首嗎?”

言航沉默了片刻,這才道:“這是萬儀宗為蓮尊留得尊位,您請用我的位置吧。”

他昨天已經知道西州的情況,也猜出蒼海神王必定是趕過去了,就連元蓮會不會出席都是未知數,但是她的位子卻絕不能讓給別人。

別說蘭禦了,就算道紀神王親至,除非蓮尊自己同意,否則萬儀宗也不能将她的首座讓出去。

言航本以為以蘭禦刁鑽的性格,和他這幾百年來一直孜孜不倦地派各種蝦兵蟹将挑釁萬儀宗和元蓮仙尊的行為,必定是要費一番口舌才能讓他妥協的,但是沒想到蘭禦只是皺了皺眉,看了一眼首座,就帶着烏泱泱一衆随從坐到了言航的座位上。

接着他旁若無人的飲了一杯茶,這才挑眉擡起眼,開了金口:“都坐下罷,怎麽,還要本尊請你們坐麽?”

衆人這才能一一落座。

蘭禦一到,立即反客為主,連比賽都暫停了,他環視了一眼四周,壓低了眉眼譏諷一笑:“今年的百宗大比真是樸素,原來就連神界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言航抽了抽眼角,克制地說:“萬儀宗實力不濟,就只有這些能耐了,還請蘭尊見諒。”

蘭禦左手邊站着的是一位極為俊美的青年,有着與他如出一轍的丹鳳眼,若是常松竹和匡餘明能看到這邊,定能認出這人就是昨日在樹林喝得爛醉的澹臺叡。

他現在表情漠然地站在蘭禦的身後,眼神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而蘭禦右手邊的人卻是一副少年模樣,容貌精致不俗,此時卻湊了上來,大膽地接話道:“蘭尊,您不要總是拿其他地方跟我們比嘛,這不是欺負人麽?”

“呵,”蘭禦似乎喜歡這話,他上挑起濃眉,漫不經心的沖那少年笑了笑,接着道:“你們蓮尊不是手頭寬得很麽?怎麽不施舍你們些仙器神器的也好撐撐場面。”

在場萬儀宗的諸人都忍不住咬起了牙根。

言航還沒想好怎麽回嘴,蘭禦身邊的那少年就已經迫不及待地道:“就是說,原來元蓮仙尊這麽小氣,自己天材地寶應有盡有,就眼睜睜看你們寒酸成這樣?”

言航眯起了雙眸,神情已然沉了下來。

然而就在他即将動手時,蘭禦卻先做出了反應,他笑着擡起頭看向自己的近侍:

“我讓你說話了麽?”

少年一愣,接着驚恐的瞪大了雙眼。

只見蘭禦的神情一瞬間就從笑意盎然變得陰骘狠辣。

他那只修長幹淨的右手輕飄飄的在空中一攥,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時,那個看起來和蘭禦相當親近的少年就連哼都沒哼一聲,被壓成了一坨散發着腥臭氣味的骨肉血的混合物,連神魂都沒有留下一絲一縷。

整個看臺上彌漫着令人作嘔的味道,神界中最低都是靈光期的高階修士們沒有一人想到蘭禦仙尊說翻臉就翻臉,在場都是見過世面的人,倒是沒人受不了這血腥的場面而惡心嘔吐,但是不免被蘭禦這出手毫無預兆的殘忍狠毒給鎮住了。

倒是禁魔窟的人都習以為常,其中一人揮了揮衣袖,非常從容熟練的給同伴收了屍,接着跟什麽都沒發生一樣低首站好,包括澹臺翼澹臺叡兩兄弟在內,沒人臉上有明顯的表情變化。

蘭禦若無其事的振了振衣衫,淡聲道:“還不趕緊開始?”

言航抿了抿唇,心情變得更壞了,只是他殺得是自己家的人,萬儀宗卻沒有任何理由發作。

他頓了一下,聲音前所未有的冷硬:“第一場比試,開始吧。”

方才明裏暗裏的交鋒都局限在主看臺上,其餘人都只知道有大人物駕到,卻不知這一場風波。

衛頌沉思了一下,接着靜了靜心,與對手重新見過禮,開啓了這一天的比試。

四周圍看着這場比試,都在讨論點評,各處極為嘈雜,只有主看臺蘭禦周圍一點聲音也沒有,氣氛像是被冰封住了一般。

蘭禦則靠在座椅上,有一眼沒一眼的看着比試,直到衛頌勝出,這才淡淡點評道:“果然是天之驕子,定天陵真是最能出天才的地方,別處不好比。”

言航作為以前跟他同階,現在卻被壓制的擡不起頭的前對手,壓根就不想跟他說話,其他人更是怕什麽話說不着就得罪了他,更不會接話。

只有澹臺翼硬着頭皮道:“弟子無能,凝氣期的榮沐等人沒有進入前十。”

蘭禦倒不在意這個,他随意看了一眼身旁的澹臺叡,道:“別人倒罷了,你們兄弟也是這般無用,白費了我這一番心血。”

澹臺翼面上恭敬地應是,心裏卻暗罵他哪裏付出過屁的心血,看待子孫後代還不如一只寵物,連個天階法器都舍不得給他們。

澹臺叡則始終心思恍惚,連聽都沒聽見這話。

蘭禦不免微蹙眉頭:“阿叡?”

澹臺叡這才回過神來,他面色平靜道:“我與兄長資質低下,蘭尊該早有預見才是,這才沒花心思雕琢我們這兩根朽木。”

澹臺翼吓了一跳,沒想到他現在膽子大到敢在蘭禦面前說這樣的話,連忙拼命給他使眼色。

卻不想蘭禦根本沒生氣,他反倒饒有興致地大笑了起來,好半天才止住,接着擡起下颌瞅了澹臺叡一眼:“你這段時間膽子大了,也不怕死了,倒是有趣。”

澹臺叡垂下眼簾,沒有回應。

蘭禦不以為忤,他撐着下巴繼續去看比試。

第二戰中原本排名第二的劍山弟子也不出意外的勝出了。

接下來就是常松竹出場,她的對手是同樣出自定天陵的一位女修。

蘭禦原本并不放在心上,但是他明顯感覺到下首坐着的言航直起了脊背,眼神也凝重了起來,便捎帶着起了一點興致。

可惜在他這個階層,就算凝氣期的小輩們有天大的本事,看在仙尊眼裏也就是普通螞蟻和稍微壯實一點的螞蟻的區別,沒一會兒就失去了興趣,直到擂臺上的那普普通通的女修被逼着拔出了那把漂亮的像是裝飾品的配劍時,他才沉下了臉色。

“這是……”

常青劍的防禦功能只有在一擊就能致命的襲擊時才能觸發,這種擂臺賽,彼此實力差距不大,自然是不會起作用的,但是蘭禦仍能看出這把劍劍身之上密密麻麻、肉眼無法識別的符文,也能辨認出鍛造這劍用的種種天材地寶和……作為主材料随處可見的青竹。

蘭禦眯了眯眼:“這就是那個……真是,資質差到這樣的地步……”

“她哪裏不好麽?”一道相當清柔的聲線從不遠處傳來,似乎是帶着好奇,又有點不解的情緒。

不光是周邊的人紛紛大驚,就連蘭禦仙尊都不可遏制地渾身一震。

他冷下心神,緩緩回身。

他座位的右側靠後的地方,就放着那把華麗寬大的長榻椅,是之前言航說什麽也不讓坐的主座,現在那裏悄無聲息的坐上了一個人。

一個外表也就十七八歲的女子。

她身姿纖細婀娜,在那把能容三四個人坐着的椅子中間更顯嬌小,上身相當簡單的圓領白色半臂,下裙是淺青色的長裙,烏黑的長發挽起一小半,在發頂松散随意的發髻,另一部分則散在身後,身前兩縷發絲結成細細的麻花辮自耳後向胸前垂下,一直順着腹部蜿蜒而下,搭在腿上。

除了清麗出塵、世所罕見的容貌,這就是個打扮得再尋常不過的少女。

她悄無聲息,沒有引起半點靈力波動,就這樣靜靜地坐在了百宗長老、宗主中央的主座上。

蘭禦仙尊的上首。

她不帶什麽明顯的情緒,那雙名動神界的淺灰色眼眸望着他。

元蓮重複了一句:“她哪裏不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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