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洛月梅回憶到這些嘴角牽強地扯出一抹苦笑，她已經等了十九年了，那人到現在為止卻還是杳無音信。
“媽？”洛悅安在洛月梅的眼前揮了揮手，她也不知道她媽媽為什麽就突然紅了眼眶。
洛月梅堪堪回過神，打掉了洛悅安在眼前亂晃的手，逼回了眼眶中含着的淚，吸了吸鼻子厲聲道：“小兔崽子，你在幹什麽！？”
洛月梅吼完後，卻又愣住神。她見洛悅安此時正擔心地蹙眉，嘴唇翕動似乎有話要問。不過她并不想要洛悅安在這個時候提問自己些什麽問題，因為她此刻回答不了，也不想回答。洛月梅轉過臉趕緊轉移了話題，對着柳樹精的方向揚了揚頭：“悅安，別在這杵着，你去看看那丫頭。”
洛悅安沒動，站在原地似乎還不死心。
顧念惜從始至終一直注意着洛月梅的神情，她将洛月梅的那些心傷疲憊盡數收進眼底。有些感情，或許真的是只有同為女性才能懂得的細膩，顧念惜輕輕抿住下唇，勸住了洛悅安：“悅安，你去看看吧。”
洛悅安茫然地看向顧念惜，張張嘴最後還是将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洛悅安又看了一眼背着她的母親，捏了捏拳頭這才往表情呆滞的柳樹精方向走去。
柳樹精的青衣上還沾着血，看見洛悅安往自己的方向走那僵硬的眼球這才微微晃動了一下，張嘴開口的聲線滞澀，像是年久失修的老式收音機，她一字一句道：“是、你。”
“你認識我？”洛悅安盯着柳樹精，疑惑道。
柳樹精搖搖頭：“不，”又盯着洛悅安看了很久，“我似乎…見過你。”
“見過我？？我小時候确實經常到這裏來玩。”洛悅安解釋着，可是她雖然這麽說卻直覺柳樹精說得并不是她小時候的事情。
果不其然，柳樹精搖搖頭，似乎在努力的回憶着什麽。莫名的，柳樹精感覺到臉上劃過一道冰涼。
“你怎麽哭了？”洛悅安問。
“哭？”柳樹精奇怪的摸了摸自己臉上的淚，撚在指尖一陣冰涼。幾百年來她的枝葉承托過太陽賦予的晨曦朝露、雲彩擠出來的磅礴大雨，可唯獨這一滴冰涼竟然是在自己眼中流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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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有一個人曾睡在我腳下。”柳樹精低聲喃喃道，回想起那個模糊的影子，她的心口便牽扯出一陣疼痛。可是她現在卻不記得那個人叫什麽名字，又長什麽樣子。
“你記得我，又說記得有一個人睡在你腳下。”洛悅安問，“那你說的是我嗎？”
柳樹精盯着看洛悅安很久，最後搖搖頭。心口處的疼痛，并沒有得到緩解：“我不記得了……”
“那你叫什麽，你記得嗎？”洛悅安問。
柳樹精腦海中又恍惚出現了一個片段，那個明媚的女孩子，睡在自己腳下一聲聲喚着自己：“阿柳……阿柳……”
女孩每喚一聲都是那樣悲傷又深情，可是自己卻動不了，連為她撫平眉頭，拭去淚水的能力都沒有。柳樹精心口又是一陣牽扯的疼痛，那些碎片一般的記憶卻承載了女孩全部的深情。阿柳覺得那一定是自己很愛很愛的姑娘，而且那個姑娘如此深情的叫自己名字也一定很愛很愛自己。
“阿柳。”柳樹精似乎很珍惜這個名字，在喑啞的喉嚨中這兩個字被她念得溫柔又輕。
“阿柳……”洛悅安念着這個名字，點點頭，“我記住了。”
阿柳聽完洛悅安叫自己的名字，失落地垂下頭，眼底掩過一絲落寞。
不是她……
“洛悅安。”顧念惜走到洛悅安身邊開口，語氣有些生硬。
“嗯？怎麽了？”洛悅安回頭問道。
顧念惜周邊的溫度有些冷，淡淡道：“問好了就回家，我有些餓了。”轉頭對洛月梅禮貌開口，“洛姨，今天麻煩你了等一會兒就去我家吃飯吧，我來下廚。”
洛月梅看着顧念惜的模樣，會心一笑：“好，悅安，你去給念惜打打下手。”看向伫立在原地的阿柳，洛月梅一時間也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了。
不過還真沒等洛月梅接着頭疼，那柳樹精就似乎已經疲憊不堪。在朦胧的光影中阿柳竟又漸漸變回了原型，只不過這次并不是那百年的老柳樹，而是一只簡簡單單的柳條。
“這樣帶着倒是方便了。”洛月梅拾起阿柳的原型，看向村口剩下的六棵柳樹，眉心緊蹙，“我總覺得的這個阿柳怪怪的，七棵柳樹中她是最具生機的一棵，那種生機不同于普通的植物。”
“人家長得好呗，水源足，光線旺。”洛悅安不以為然道。
洛月梅狠狠瞪了一眼洛悅安，滿臉的嫌棄。
“洛姨是說這阿柳有危險？”顧念惜忌憚地盯着洛月梅手中的柳枝，無論如何阿柳都吸了洛悅安的血，而且言語中多有古怪，這一切不得不讓她擔心。
洛月梅搖搖頭：“不是，她已經締結了契約，傷害不到我們。我疑惑地是按理來說除去人以外的生靈成精定要先成妖再成仙。”而洛月梅手中的柳枝甚至泛着白澤的光輝，“這個阿柳剛剛成型卻有了仙澤，不過她雖然有了仙澤竟然還不是仙，只是很普通的柳樹。或許說連普通柳樹都不如，她被當做陣眼設在村口借此來庇佑七柳村，這幾百年來還要忍受無數厲鬼在她體內撕扯的痛苦……”
“嘶……”洛悅安倒抽了一口涼氣，看向洛月梅手中的柳枝眼中帶了一抹憐憫，“而且從她剛剛的話來看，這個阿柳也是有故事的。”
洛悅安說完後，顧念惜微微側過臉垂了垂眸子，忍住心中翻湧的酸澀捏緊了拳頭。
洛月梅見狀卷了洛悅安一腳，罵道：“人家有啥故事該你屁事！”
洛悅安捂着屁股痛呼：“媽！你幹嘛？”
“活該！”洛月梅沖着洛悅安狠狠淬了一口後，拉着顧念惜就離開了此處，“念惜，咱別理她！她就是個一根筋的臭彪子。”
“！！我又怎麽了！”洛悅安哀嚎了一句後，踉跄地跟着洛月梅二人往顧念惜的家中走去，嘴中還不停地抱怨嘟囔着，“也不知道誰是你的親閨女，好好的細皮嫩肉的黃花大閨女就被你這樣打。”
洛悅安嬌柔做作的聲音令走在前面的洛月梅狠狠地打了個冷戰，轉過身怒呵道：“我勒個媽呀，你個小兔崽子！”洛月梅感覺自己的耳朵裏就像是被洛悅安灌進來了人體穢物，最後實在忍不住惡心了，她抄着柳樹條怒氣沖沖的就要去揍洛悅安，“小兔崽子，你可惡心死我了！你可惡心死我了！！”
“媽！”洛悅安見狀趕緊跑開，哀嚎求饒。
顧念惜目光柔柔，看着洛悅安到處逃竄的模樣輕輕抿了抿唇。想起胡黎黎之前對自己說的話，自己曾經也是認識洛悅安的，而且……還害了她。
可是顧念惜想不明白，自己自小就喜歡着她，那份喜歡真真切切，赤城通透，哪裏摻了半點假？自己又怎麽會舍得害她？
“念惜！救我！！”洛悅安最後實在跑不動了，又往顧念惜的方向尋求庇護。
顧念惜見洛悅安額頭的汗，心中一疼：“洛姨，悅安就是這個性子，你也別生氣了。”
洛月梅無奈的看着顧念惜，嘆了一口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你這孩子……”轉頭看向洛悅安，“等你大學畢了業，趕緊就和念惜訂個婚，我也就放心了。”
“洛姨！”
“媽！”
顧念惜萬萬沒想到她這一攔竟然惹火上身，赤紅着臉緊緊咬住下唇。
而洛悅安也是一臉震驚的看着洛月梅，而後她又看了看顧念惜，眼底閃過一抹晦暗不明的光芒，眼睑向下沉了沉：“媽，你別這樣說，對人家念惜不好。”
顧念惜驚愕地盯着洛悅安，眼中漸漸存了淚，咬住的下唇慢慢滲了紅。她立在原地卻遲遲得不到解釋，閉眼轉身前墜下一滴淚。不再滞留，率先離開了此處。
“小兔崽子，你給我說清楚，這有啥不好的？！”洛月梅聽洛悅安這樣說又見看着顧念惜傷心離開，火氣刷得又起。
洛悅安這回任由洛月梅打在自己身上，眼中也有些濕潤，語氣低沉：“媽，像剛剛那樣的情景以後我們又會經歷多少？咱們家是出馬仙，和妖鬼打交道那是常有的事，可是念惜她不一樣。媽……萬一以後有一天出現了我們都控制不住的事情，那讓念惜和我在一起不就是送死嗎？”
“你……”洛月梅一直覺得洛悅安是不懂事，從小到大總是找各種理由氣自己，耍寶搞怪比同村的男孩子還要皮，可時間長了竟然忘了她也是一個心思細膩的女孩子，“那你打算怎麽辦？念惜喜歡你，你別說你看不出來。”
“我看得出來，我也喜歡她，可是……”洛悅安看着自己掌心的傷口，咬着牙落淚，“萬一有一天因為我讓她受傷了，或者有一天我死了保護不了她了，咱們家又拉下了那麽多妖鬼的仇恨。媽……你讓念惜一個人怎麽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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