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二阿哥還是二阿哥
第01章 二阿哥還是二阿哥
“二阿哥醒了！沈嬷嬷，你看，二阿哥睜眼了……”看着床上的小主子睜開眼睛，守在床邊的小丫鬟大聲嚷嚷起來。
“快去禀告福晉，就說二阿哥醒了……”奶嬷嬷沈氏也很激動，捧着手在床邊轉了兩圈，連聲念着“阿彌陀佛”。
“琏兒，我的琏兒怎麽樣了？”一個雍容華貴的少婦在丫鬟、仆婦的簇擁下匆匆進門，邊走還邊問着兒子的情況。
“回福晉的話，二阿哥剛剛睜開眼了，奴才和阿青都是看見的……”大概是剛醒來腦袋還不清醒的關系，床上的孩子眨了眨眼就重新閉了回去，沈氏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趕緊指出人證——畢竟，她自己是沒看見二阿哥睜眼的。
“琏兒，琏兒……”聽說兒子病情有了好轉，福晉也沒心思和沈氏閑話，徑直就在床邊坐下，連聲喚着孩子。
無奈那孩子始終沒有回應，不知道是又睡着了，還是剛才阿青眼花，看到的一幕根本就未曾發生。
“太醫！太醫呢？快傳太醫過來！”叫了幾聲沒反應，福晉的心情有點不好，看人的眼神也讓沈氏和阿青有些發寒。
其實，床上的孩子是醒着的，不過他已經不是他們口中的“二阿哥”和“琏兒”了，他是聖祖爺的二阿哥，胤礽。
胤礽醒過來的時候，只覺得身邊一派兵荒馬亂，聽到“二阿哥”這個陌生的稱謂，他更是輕輕皺了皺眉。
不管是在什麽時候，都沒有人這麽叫過他，一歲半以前，他們兄弟還沒序齒，按照排行，對他的稱呼是“七阿哥”，一歲半以後到四十歲之前，他是皇太子，對他的稱呼是“太子爺”，至于二廢之後，就是直接稱呼“二爺”了。
“二阿哥”這個稱謂，他是從來沒有聽過的。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而他，現在又是什麽人？
搞不清楚狀況之前，胤礽不敢輕舉妄動，而他裝睡的反應，卻把他現在這具身子的額娘給吓得夠嗆。
在福晉的催促下，一串兒太醫被拎進了寶親王府，個個臉色都不好看。
畢竟，寶親王家這位二阿哥，可是皇上都看好的主兒，名字還是他老人家親自取的呢。
偏偏這孩子體質弱，三天兩頭老生病，這回尤其嚴重，要是真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他們可咋整啊。
好在這幫子太醫的運氣還不是很差，就是胤礽堅持裝睡，也不能改變他們得出二阿哥病情好轉的結論。
确定兒子身體是無恙了，寶親王福晉富察氏放下心來，而确定了愛新覺羅永琏的身份，胤礽卻是欲哭無淚。
搞錯沒有，他竟然成了老四的孫子，太子爺怨念地對着手指，而現在的年號，是雍正十年。
從沈氏和阿青的對話中胤礽得知，他現在的“阿瑪”是雍正皇帝的四子，也是衆所周知的隐形儲君。
如果他的“瑪法”不是老四，太子爺對自己現在的身份還是很滿意的，有了上輩子的經歷，他就不信還能被奪嫡。
除了永琏，富察氏還有個不滿周歲的女兒，眼看着兒子病愈，富察氏也有心情準備女兒的抓周了。
不想換了芯子的永琏較之從前安靜許多，富察氏誤以為是自己忙着女兒的抓周禮冷落了兒子，就讓沈氏天天抱着胤礽去她的院子，在她眼前陪着三格格玩，美其名曰兄妹兩個多相處，培養培養感情。
死去活來變成個剛滿兩歲的奶娃娃已經是件悲催的事情了，現在還要陪個更小的奶娃娃，胤礽好想哭。
“哥哥，咯咯……”三格格似乎很喜歡胤礽，見着他就笑開了小臉，露出四顆剛剛冒頭的奶牙。
胤礽心情不爽，也不理會三格格，伸手就去掐她的小嫩臉，心裏還想着，這個妹妹怎麽看着這麽眼熟呢。
三格格見哥哥不像以往那樣見到自己就要抱自己，聽自己叫哥哥就要親自己，還伸手來掐自己，不滿意了……
沒等胤礽反應過來，三格格就扁了扁小嘴，“哇”地一聲哭了起來，眼角還挂着幾顆疼出來的淚花花。
這樣就哭了啊，小孩子真不好玩，剛見面就把妹妹玩哭了，胤礽無趣地收回了手，還不屑地撇了撇嘴。
聽到三格格哭了，她的奶嬷嬷趕緊過來抱着她哄，在胤礽視線不及的地方，三格格的臉色微微一變。
這個人不是原來的永琏，僅僅就是剛才的短暫相處，三格格很精準地做出了判斷。
不過那個人是誰呢，他還有待繼續觀察，如果胤礽能夠看到三格格現在的表情，他肯定會覺得更眼熟的。
就在三格格生辰的頭兩天，宮裏傳來消息，說是皇上想孫子了，讓富察氏把永琏帶進宮去。
因為是常事了，富察氏接旨也不奇怪，只讓人去準備，倒是胤礽，深深地郁卒了。
從康熙五十一年算起，他和胤禛也是二十年沒有見面了，就算他們小時候關系還不錯，長大後也沒撕破臉，可這絕不代表着，他想在這種情況下見到自己的四弟，特別是在沈氏甚為得意地告訴他，永琏九月能言，開口叫的第一句就是“皇瑪法”後，胤礽更是連想死的心都有了，要他管自己弟弟叫“瑪法”，還有沒有天理啊。
不管胤礽如何抗拒，他和胤禛見面的日子還是在他的不甘不願中到來了。
進宮那天，富察氏先是帶着胤礽去了熹貴妃那裏，母子兩個剛請了安，皇上就派人過來了。
胤礽委屈地看了眼富察氏，跟着來人走了，心裏還在掙紮着，待會兒要不要叫“瑪法”。
可一直到了養心殿，胤礽還是沒有想好，于是他決定不想了，到時候順其自然吧。
為了在弟弟面前維護兄長的顏面，胤礽在進養心殿前就不讓人抱了，非要堅持自己走。
然而擺在太子爺面前的第一道難題，卻是養心殿高高的門檻，他、他、他……他翻不過去。
就在胤礽為了翻過門檻而努力的時候，胤禛在殿內等得有點急了，便派人出來察看。
這一看不要緊，寶親王府上的二阿哥正在玩高難度動作呢，小太監不敢久留，匆匆回去禀報。
胤禛聽了小孫子的表現也覺得好玩，就親自出來看，卻見胤礽正騎在門檻上，由于人小腿短的關系，兩邊都不着地，正是上下為難，跟着胤礽的人也想上去幫他，不過看他黑黑的臉色，又都不敢輕舉妄動。
該死！這養心殿的門檻什麽時候長得這麽高了，等他長大了，非把他們據掉不可……
心裏狠狠詛咒的同時，胤礽用力往裏一歪，人是進屋了，落地卻沒站穩，眼看就摔下去。
嗚嗚……好丢人啊！胤礽擡手捂住臉，只覺得自己把兩輩子的老臉都丢光了，實在是無臉見人。
然而，意料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他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胤礽把手指張開一條縫，從縫隙中看清了抱住他的人，頓時傻眼了。
怎麽會是胤禛呢？他還以為是身邊的某個小太監呢，胤礽傻傻地放下手來。
“琏兒，沒摔着吧？”胤禛見胤礽不說話，以為他是吓着了，就放低聲音問他。
胤礽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擡手朝着胤禛的鬓角摸去。那裏，已經有了灰白的顏色。
“瑪法，抱……”胤礽原本以為，當着弟弟的面——尤其這個弟弟還是自己從小看着長大的——裝嫩扮小，管人家叫“瑪法”是件很難辦得到的事情，可是真見面了才發現，頂着永琏的小身子骨兒，他才沒勇氣說出自己是誰呢，叫聲“瑪法”，也就不是那麽難了。不僅如此，他還奉送給胤禛一記大大的笑容，萌死人不償命的那種。
“琏兒真乖，來，我們進屋玩去……”胤禛笑着摸摸胤礽的腦袋，抱着他進了內殿。他沒注意，把腦袋埋進他懷裏的太子爺，表情已經囧到不行了，心裏更是在不停地念叨，這貨不是爺的四弟，爺的四弟才不會笑呢。
在胤礽的記憶裏，胤禛從小就是個缺少表情的人，小時候還好，肉團子模樣配上天生的面癱臉，也算上囧萌囧萌的，那會兒胤禔和胤祉養在宮外，他功課之餘的最大樂趣就是逗得這個四弟變臉，看他要哭不哭的樣子，可好玩了。
不過等到胤禛長大一點，胤礽就不喜歡玩他了，因為這個死小孩，個性實在是一點都不可愛，做事認真，不懂變通，每每把太子爺氣得要死不活，他還特無辜地看着你，讓人出氣都找不着地兒。
再後來，九龍奪嫡、兄弟阋牆，他們原本就算不得親近的關系更是愈行愈遠。
今天之前，胤礽最後一次見到胤禛是在老爺子“二廢太子”之前，那時候“八爺黨”的勢力已經被打擊地七零八落，倒是素來不顯山露水的“四爺黨”，有了那麽點後來居上的架勢。
那個時候的胤禛，臉上最經典的表情就是沒有表情。
正是因為如此，看到雍正皇帝臉上稱得上是慈愛的表情，太子爺傻眼了，被人抱到臨窗的炕上坐下都沒反應過來。
幸好胤禛也就是聽說孫子病好了想要見見，沒有和兩歲奶娃娃交流的打算，他坐在炕上看書，就讓胤礽坐在旁邊玩，偶爾想起了，就問他幾個在胤礽看來很弱智的問題，胤礽無聊地在榻上玩了會兒，就被人抱了回去。
不過這趟養心殿之行對胤礽來說也不是沒有收獲，至少他知道，老八、老九、老十三都沒了，倒是他的那位老對頭，被圈了二十幾年還好端端地活着，而且前些日子還添了兒子，真是為老不修，太子爺腹诽道。
好人不長命，禍害留千年……太子爺似乎沒有想過，他本人是絕對配不上好人這個稱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