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十八年前正月初三,陸長安帶了一堆禮品,替自家哥哥看望他的老戰友付敬之的時候,付晚晚還真的只是一個小女孩。

她抱着個和她身量差不多,還比她胖上幾分的洋娃娃,坐在窗邊看雪,安安靜靜的,自己也像個洋娃娃了。

陸長安幾乎一進門就看到了那個女孩,他那時候還是個毛頭小子,和付老先生客套幾句,就問:“那小姑娘誰啊?怎麽沒見過?”

陸家和付家來往密切,他知道付敬之有兩個兒子,和自己差不多大,取名付凱和付旋,取“凱旋”之意。卻不知道哪冒出來個小姑娘。

他還以為是付家的親戚來串門的。

付老先生微笑地把付晚晚叫道身邊:“來,晚晚,來見見客人。”

他一招手叫,付晚晚就抱着巨大的洋娃娃站起來,乖乖地走到付老先生旁邊,站定,也不說話,單用一雙眼睛打量陸長安。

陸長安那時自诩進步青年,穿皮夾克、喇叭褲,戴墨鏡——只是為了見付老先生,不好太招搖,這才把墨鏡在門口摘下,別在胸前。

感覺小女孩的打量的目光,陸長安不由得挺直了幾分腰背,很是威武地展現自己的身高、衣着以及臉蛋。

他那年十六歲,追他的女孩比比皆是,且也沒有古怪愛好,自然不會對一個小女孩有什麽越界的感覺。

只是付晚晚用那樣清澈的一雙眼睛看他時,他才明白,原來語文課本上常說的“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真的存在。

并且還挺好看。

後來陸長安常常想起初見付晚晚的場景,他覺得那時候,心裏雖然沒有不純潔的想法,但落到行動上卻顯得十分傻氣。像一只開了屏的孔雀,大刺刺地立在哪,讓付晚晚檢閱,以期引起注意。

付老先生說:“這是你陸叔叔的弟弟,你該叫——”

付老先生沒說下去,陸長安年紀雖然小,但輩分在那裏,他見陸長安,也是“陸家老弟”的叫。自己那兩個兒子,因為付凱比陸長安還大兩歲,“叔叔”實在叫不出口,便随他們叫名字去了。

這位晚年得的女兒付晚晚,卻是比陸長安小很多,叫叔叔似乎也說得通,可是……

付晚晚看了看父親,見他一臉思索的模樣,又看了眼陸長安,直接叫道:“陸叔叔。”

她并沒有笑,但聲音純淨甜美,聽起來,就好像笑着叫的似的。

陸長安心頭一震,心裏生出種種蒼涼感受:我有那麽老嗎?

小小的付晚晚把洋娃娃一扔,已經走到他跟前,伸出兩只手,說:“陸叔叔,抱。”

陸長安原本想糾正這小姑娘的叫法,可雙手已經不由自主地伸出去,稍一用力就把付晚晚抱在懷裏,付晚晚也順勢攀上了陸長安的脖子。

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想去哪?陸叔叔帶你去。”

付晚晚看着窗外飄落的雪花,輕輕地說:“去看雪。”

經過付老先生以及夫人的同意,陸長安把全副武裝,圍脖一圍只剩兩個眼睛的付晚晚帶了出去。

那天付凱和付旋出門拜年回來的,看到自家院子裏,付晚晚站在一側,一疊聲地指揮,讓面前的人幹這幹那。

而陸長安則鏟雪、搓球、堆雪人,胸前的墨鏡掉了,在雪地裏踩得缺胳膊少腿。

二人和陸長安相識多年,自然知道他脾氣,互相對視一眼,深深地覺得,一物降一物這句話,還是有科學依據的。

要不然,混世魔王陸長安,連他那個當司令的哥哥都搞不定,怎麽能被他們的小妹妹,指使得團團轉?

并且看起來,好像還很享受的樣子。

因為陸長安正雙手通紅,捧着一團雪球,獻寶似的跑到付晚晚面前,彎下腰給她看,問:“圓不圓?當雪人腦袋行不行?”

他們的妹妹,付晚晚小同志,只是看了一眼,然後從鼻子裏哼出幾個字:“還行吧。”

.

面前伸展雙臂要抱抱的女孩,和十八年前的小女孩漸漸重合,又漸漸分離。

陸長安笑着走到付晚晚面前,雙臂一伸,輕輕松松地把付晚晚抱了起來,用的還是十八年前的那般抱法,付晚晚也像當年一樣,把雙臂環抱到陸長安脖子上。

陸長安抱着付晚晚一邊走,一邊說:“怎麽樣?陸叔叔體力還行吧?”

付晚晚并不知道抱得動她算不算體力還行,但确實省了雙腳的勞動,于是不情不願地說:“還行吧。”

陸長安哈哈大笑,問她還記不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他給她堆雪人,回去手都凍傷了,塗了好幾天的凍傷膏,現在一到冬天還會犯。

還說她當年對那雪人的評價也是還行吧。

付晚晚挂在陸長安身上,一徑地聽着,垂着眼,也不說話。

陸長安只當她餓狠了,快步走到隔壁自家酒店,到了包廂才把付晚晚放下來。從前陸長安寶貝付晚晚,不想有一個人知道付晚晚的存在;現在既然已經公開,他就想要全世界都知道付晚晚是自己的老婆。

他就是要寵她。

付晚晚吃過飯,用餐巾紙擦了嘴,然後身體後傾,坐直。

陸長安知道,這是要談正事了,于是也在她對面,把筷子放下,等待付晚晚發話。

付晚晚清了清嗓子,又想了想,才說:“陸長安,謝謝你……”

陸長安趕忙擺手,非常焦急地打斷付晚晚的話:“快別說‘謝’字,你一說‘謝’我心裏就發毛。”

這不怪陸長安,付晚晚上一次說謝的時候,是要和他假結婚。

付晚晚點點頭,說:“那好吧。我們說好了不公開的,現在你在微博上公開承認已婚,我們就這樣吧。”

“就這樣吧。”陸長安重複着付晚晚的話,他眯着眼,笑道,“什麽意思?”

付晚晚剛享受人工擁抱移動服務,又吃了人家一頓大餐,更早的時候甚至還要了人家五千萬,心裏也沒底,輕聲說:“離婚呀。”

她看着陸長安的笑意一點一點變淡,直到消失不見。陸長安見人帶三分笑——在不工作的時候,看上去是很可親的,此時不笑了,就散發出一點危險的信號。

可付晚晚在陸長安面前任性慣了,不但沒發現,還非常無所畏懼、勇往直前地問:“好不好?”

怕陸長安不同意似的,又擺出了一副有理的姿态:“我們結婚前說好了的,不許公開,現在是你違背的約定,我有權利離婚!”

陸長安用旁邊準備的毛巾擦了擦手,然後把雪白的毛巾一扔,問:“吃飽了?”

付晚晚沒想到他問這句話,愣了愣,才說:“吃飽了。”

陸長安站起身,他坐的椅子被他用蠻力拉向一邊,發出“吱嘎”的聲音。

他繞過圓桌,走到付晚晚面前。

付晚晚從沒見過這般的陸長安,他行走如風,面色深沉。她幹幹巴巴地說:“幹什麽?”

陸長安單臂一伸,将付晚晚扛起,大步走了出去,一邊走一邊說:“幹點夫妻該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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