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記憶的分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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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的眼皮，很費力地終于打開。白茫茫的一片，我這是在哪兒？

“安然，你躺着別動！”一張男孩的臉擋住了我的視線。他眼中還有沒藏住的淚水，悄悄滑過俊俏的臉頰。

“你是誰？這是哪兒？”我迷糊地看着他，又轉頭向四周望去。

“這裏是醫院，你出了交通事故。不過，別太擔心，你傷得不重。”他慢慢解釋着。

“發生什麽事？不太嚴重？但我怎麽什麽都記不起來了呀！你到底是誰？”我有些慌張。

“安然，你在開玩笑吧？我知道你很難過，但也不能假裝什麽都不記得呀！”他也緊張起來。

“我應該難過嗎？完全沒感覺，只是有點懵，不知道為什麽我會在醫院，到底發生什麽事情？”我更加迷茫，大腦空白得沒有留下多餘的情緒。

醫生趕過來，給我做全方位的仔細檢查。最後結論是，精神刺激加腦震蕩，導致我暫時記憶喪失。

“都怪我都怪我，為什麽要離開你啊！”男孩緊握着我的手，竟然哭了。

“別哭呀大哥，我都不知道你是誰，這樣很尴尬的！”我有點不知所措，還沒見過這般年級的男孩哭，何況是如此帥氣的一張臉。

“安然，這次你記住了，我叫蕭依然。”

這句話好耳熟，好似在哪兒聽過。

我不明不白地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記憶如同被切去的白菜，只留下硬生生的根莖，等待發芽。

所有人如出一轍地描述，我遭遇交通事故，原因不明。記憶中好像缺少了很重要的人和故事，卻怎麽也想不起來。為了不讓遠方的父母擔心，我并沒有告訴他們發生的一切。只是短暫的記憶喪失，該記住的我好像也都還記得，記不起來的大概也有不該記住的理由，老天是疼愛我的。

那個叫蕭依然的男孩每天都陪在我身邊，悉心照顧着飲食起居。我常常懷疑他是我的男朋友，但因從未聽他或旁人提起，猜想我們也許還停留在關系暧昧的發展階段吧。另一個常來看我的同學叫卓青青，自稱是我的閨蜜。她長得清秀可人，打扮卻成熟老練得驚豔。我時常懷疑，衣着草草的自己是怎麽和她交上朋友的？看她如此體貼關照，我們應該是很要好的朋友才對，卻總覺得自己對她的友情并沒有那麽深厚。她每次來都會講些學校裏的趣事，為我解悶。有她的日子，醫院生活并不是那麽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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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我終于忍不住，向青青提出長久以來環繞于心的困惑。

“青青，為什麽你會和我是好朋友啊？你漂亮精致時尚，又社交廣泛。而我卻是素顏随便，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不僅跟不上潮流，有時還故意反潮流。并不是說誰好誰不好，只是覺得我們好像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裏，你是怎麽‘看上’我的呀？”

“因為你善良正直阿，能讓我安心依靠啊！”青青回答道。

“安心依靠，你說的是我嗎？好像一直以來都是我在依靠和被你照顧啊！”我讪讪得有些臉紅。

“那是因為你現在生病呀。安然，給你講個故事給吧。大一剛進校時，我被幾個素不相識的女生圍在宿舍門口。其中一個高挑妖媚的，像擴音喇叭似的，向來往同學廣播着我是怎麽搶走了她的男朋友。之後這群女生圍住我，各種謾罵叫嚣。雖然都是大學生，可她們的嘴巴真的是非常髒，根本不像校園裏的讀書人。我其實并非容易被別人欺負。可當時的情況來得太過突然，我竟懵在那裏，呆住了。就在這時，一個女孩沖進人群，用身體擋在我前面，開始向那些女生發起反攻：

憑什麽這樣斥責青青？是你男朋友親口承認的嗎？是你自己看見的嗎？沒有證據就別亂說話！在學校公開誣蔑诽謗別人也是可以被告的，你不知道嗎？為了一個可能不再喜歡你的男孩，把自己弄得像個潑婦，就值了？！你在這裏大吵大鬧他就能回心轉意了？！ 與其和別的女人推搡，不如讓自己活得大方美麗些，找個更好的男朋友！

那群女孩被這突如其來的不間斷質問鎮住了。随後路過的其他同學也開始幫忙說話，她們只能悻悻散開。那個勇敢站出來的女孩就是你，安然！”青青充滿淚水地感激道。

“好像有點印象。我就是這樣的人，不喜歡別人以衆欺少，還憑空捏造！”我憤憤地說。

“可是當時我們認識也就兩三周。對于同宿舍的我，你幾乎連話都沒怎麽說過，卻篤定我不是那樣的人，并站出來為我說話。這于我來說，太珍貴和重要了。我下定決心，一定要做你的好朋友。并非因為當時有多喜歡你，我僅僅知道，你會是随時站出來保護我的那個朋友。這樣的想法有些自私哈。”青青自嘲地說。

“談不上自私，只是你太孤獨了，我現在都能感覺到你的寂寞。其實你人很好，也許是因為長得太漂亮又那麽健談，雖然大家願意和你聊天開玩笑，卻不容易交到走心的朋友。”我安慰她。

“安然，所以是我要謝謝你‘看上’我，願意和我做好朋友。”青青緊握着我的手，真誠地說。“而且，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之前我也有個青梅竹馬的男朋友，直到高三那年，他突然喜歡上另一個女孩。這對我來說是個很大的打擊，讓我封閉起來，很難再去相信愛情。如今想來，我不能說他做錯什麽，但的确傷害了我，我也因此缺少再去面對愛情的勇氣。當那些女孩指責我搶走別人男友時，我其實更多是陷在自己的回憶裏，疼得不能醒來。”她黯然道。

“不用擔心，你會找到更好的男孩子，我保證。”我微笑着拍拍她。

住院期間，還有一位自稱是我媽媽好友的張阿姨，每周都會來。她關切悉心地詢問我的狀況，還會拍上幾張照片，說是要和上周的恢複進行對比。她不僅支付了所有的醫療費，還顧私人護理在頂級病房裏專職照看我。雖然是媽媽的好朋友，讓她如此破費，我還是十分過意不去。有時她看我的眼神裏會閃着強忍住的淚光，直覺告訴我，還有一些故事是我不知道或不記得的。我沒有追問，想要瞞着我的，自有她的苦心和理由，我應該感謝這份關愛。

記憶雖然沒有恢複，身體卻如小強般茁壯起來。出院當天，張阿姨還專門派自己的司機來接我回學校。不過因為車子過于豪華，引來校門口的不少圍觀。

“這個叫安然的終于回來了呀！”

“怎麽蕭依然又陪着她？！”

“聽說蕭依然中途退學，專門回來照顧她。”

“什麽？！她有那麽特別嗎？一個郭子建，一個蕭依然，也太有運氣了吧！”

“請不要随便議論別人好嗎？”蕭依然突然轉過身，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對那幾個說閑話的同學硬生生地訓道。這麽多天了，第一次見他如此生氣和冷面，我居然也被吓到了。

“郭子建是誰啊？你怎麽退學了？”我擡頭問他，特別當聽見郭子建的名字時，心裏湧出突然襲來的悲傷。

“你現在還需要多休息，以後再慢慢說吧。”蕭依然又變回了那個溫柔的他，微笑着輕輕摸摸我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