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晉江獨發

晉江獨發

對方的長篇闊論并不難聽懂,甚至一字一句都像是烙印版狠狠的落在心裏的軟肉上,再也揮之不去了。

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直覺,喬玥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并不是在說謊,或許是她還不能想到一個對方要說謊的理由,但她對自己這種存在卻确實始終沒有頭緒。

“我想知道一件事情。”接着,喬玥說。

“你別信她的話!”

喬玥似乎對駱恩急切的話語充耳未聞,卻還是搖了搖頭,她異常平靜的看着雲祭:“我想知道,我是怎麽成為‘喬玥’的。”

如果說喬玥對剛才雲祭的話全部聽見去了的話,她這個問題無疑只能算是明知故問了。

但或許是大多數人都固有的僥幸心理,就算可以對號入座的明白一些事情,卻還是親口聽到別人說出來才能徹底相信似的。

雲祭就好像讀懂了她的想法,好心的把話說的更詳細些:“自然是你吸盡了喬玥的血,和她的肉身融為一體了。”

喬玥一言不發的看着她,但是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因為對方的話而微微顫抖着,她的雙手被捏的泛白,泛紅的眼眶外,密長的睫毛不安的細微閃動着。

一個人需要多大的仇恨才會殺死另一個人?又或是有多深的惡意才能為了自己而平白無故的剝奪別人的生命?

喬玥忍不住的去想,如今罪惡滿貫,讓所有人唾棄的祁淼,也不過是和她一般的人麽?是否在以往的生生世世裏,她還做過更多,更令人發指的事情?

駱恩拉着喬玥的手臂,她感覺對方的身體越來越沉,似乎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來供她筆直的站立。

“你別信她,你就是喬玥,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你沒有傷害過任何人,你只是,只是單純的比一般人特殊了一點而已……”

“你這種自欺欺人的話,是因為太過在意你眼前的這個殺人如麻的假喬玥,還是太不在意其他無辜者的性命?”

“你閉嘴!”駱恩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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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聽不懂雲祭的話,也不是非不願去信,她只是知道從她認識喬玥開始,她眼前的這個喬玥就沒換過人。哪怕這個“喬玥”并不是最初的那個“喬玥”,可永生體抛棄了上一世罪惡的記憶後,繼續存活下去的是喬玥的善良!

話說回來,自始至終也不過只有一個喬玥,不過是被人寄宿了身體,可那所謂的“永生體”不也從來沒有出來争奪過意識?

“她就是喬玥!她有喬玥的記憶,她有喬玥的善良,她不會傷害別人,”駱恩望着喬玥失神的眼睛,“她甚至會為了別人犧牲自己。”

“那是因為永生體占據了她的記憶,但并不表示寄宿肉體的本性就會感化他的本性!”雲祭似乎是對駱恩長久的執迷不悟失去了耐性,她言語之中玩味的笑意漸漸散去,出口的話語尖刃般不惜一切的要刺破她最後的心裏防線,“永生體是有意識的,只不過在占據肉體後被暫時封存了,但并不表示它永遠不會覺醒!”

“永生體在最初時便是邪惡的,所以他才會去搶占別人的生命,而當肉體死去,化作靈魂飄蕩于世間時,他潛在的意識力就會适時的去慫恿靈魂尋找新的媒介。每傷害一個人,每飲換一次身體,他就會更強大一些,直到有一天,他足夠強大了,就再也不需要憑借別人的記憶和意識存在,到那個時候……”

雲祭沒有說下去,但是後面的話,哪怕不說駱恩也該明白。

她卻看不慣對方固執搖頭的樣子,雲祭伸手去抓駱恩的肩膀,看似只是輕輕的抓着,實則恨不能抓進血肉裏,“你知道麽,你是捷徑,你會成就她……”她又轉眼看向喬玥,“成就這個魔鬼。”

“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喬玥目視着一側,眼眸失焦,卻又思緒分明,“那除了用她的血,這種漫長的方法,有什麽辦法,可以迅速的殺死……”

“你瘋了嘛!”知道她要說什麽的駱恩火冒三丈道,她擡手撇開雲祭故作熟絡的胳膊,“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就算她說的都是真的,我們也一定會有其他的解決辦法……”

“什麽辦法?”雲祭道,“我看沒聽人說話的是你吧,我再着重強調一下……”

“你閉嘴!!”

雲祭恍若未聞,只繼續道,“除了喬玥的樣貌和記憶,你身邊的這個不人不鬼的根本不是喬玥!”

“那就讓她的樣子和記憶永遠存活下去!”駱恩道,她覺得這就夠了。

讓永生體成為養料,這是他作惡的代價!

喬玥重重的垂下眼簾,她靠着身後的桌子,屋裏的微微彎下身,“有的時候,我其實能感覺到。”

駱恩:“……什麽?”

“我身體裏的,另一個聲音,雖然很輕,很淡……但是一直有。”她一時陷入回憶,“只是我一直以為,那是我自己心底的惡,畢竟誰都有不願意從善的時候。”

她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卻不知道,那些時常突然出現又被她刻意壓制的惡意,竟然是這樣一個由來。

喬玥莫名一笑,滿面自嘲。

她又直起身,末了也沒多看誰也一眼,轉身行屍走肉般往門外走去。

駱恩該說的話都盡力的去說了,可是一時半會要徹底推翻雲祭在喬玥心裏種下的這些理論,卻沒那麽容易。她心疼的看着喬玥的背景,實在不知道還要再說點什麽才是有用的。

除了喬玥緩慢移動的身形,空氣就像瞬間凝固了一般,在醫院夜晚的長廊裏無聲的渲染着某種傷感。

也就在這時,雲祭忽然擡手,她的手心裏有一團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又是如何出現的暗影,伸手時便牽成了線,直直的穿進喬玥的身體。

“你幹什麽!”駱恩崩潰喊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晚了,雲祭手中的怪線速度太快,幾乎在她的視覺反映給大腦之前,就已然将一切都形成定數。

喬玥的腳步瞬間停止,她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緊接着從吼間發出痛苦的悲鳴——有什麽東西似乎同一時間從她的身體裏被抽出來,駱恩拼了命的上沖上去阻止,可是無形的一道門卻千山萬重般的将她阻擋在這一側。

“住手!你住手!”

雲祭并不應聲,她手中的動作未停,任由駱恩如何瘋狂的拉她打她,亦或是将她露出來的那段手臂咬得出血,她的身形都未偏動分毫,甚至臉上的表情都沒有任何的變化。

就像可笑的成人和兒童游戲,這種撒潑打诨似的攻擊不過是讓駱恩更清醒的意識到彼此間懸殊的實力。

直到她終于将雲祭推到一旁,也終于可以突破剛才那道界限的時候,眼前的喬玥還在,卻已然變了一個樣——她不知如何褪去了肉身,變成了駱恩最初見到她的那個樣子。

又或許與一開始已經不一樣了,就像雲祭所說的,她的身體似乎淡了許多,幾乎能透過她的身體看到她身後的那堵牆和牆上的那盞燈。

細細回想,駱恩不會不記得,最開始的時候,除了喬玥總是神出鬼沒和她習慣披散的長發,她始終沒發覺喬玥和普通活人的區別,因為那時的喬玥身體看起來還是那麽的實在,盡管有些微的透明,但不細看卻也不容易發現。

所以她才會在喬玥天臺救人,亦或是晚會的坐席上看到她的時候,不覺得奇怪。

可現在……

駱恩咬緊了牙槽,她悔恨,卻又覺得無從悔恨。她該恨自己,不該一而再的讓喬玥沾染她的血,可是喬玥變成人後開心的樣子,她又視若珍寶。她想讓喬玥開心,卻沒想過她在促成她開心的同時,也在損耗她的生命。

駱恩的心反複的揪作一團,她猶豫着伸出手,想要觸碰那抹頹廢的靈魂,可再次的遲了——喬玥瞬間化作了一團青霧,稍不留神就消失在她眼前。

駱恩茫然的回過頭,雲祭握拳的手擡在身前,手指上的玻璃戒指正散發着和剛才喬玥身上同樣顏色的青光。

“你……”她看着那枚戒指,眼中澀痛,喑啞的聲線顫抖不止,然後又不願相信似的擡頭,看向一副大事了結後正準備離開的雲祭。

“你做了什麽?”駱恩問,“你對她做了什麽?你把她弄到哪去了?!”她窮盡狠毒的緊抓住雲祭的衣領,妄圖碾碎自己手心裏的布質材質似的,“你回答我!回答我!!”

她一聲更比一聲來的激動,末了還是控制不住內心的猙獰,傾盡全力将一拳打在對方姣好的面容上。

雲祭卻意外的沒有躲,她被打的側過臉去,擡起戴着戒指的手輕輕擦了一下嘴角溢出的血來。

“你需要冷靜。”雲祭說。

“我需不需要冷靜,不需要你來教我!!”

雲祭冷笑着回眸,“不知好歹,我在救你,你不明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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