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一晚上像夢一樣的就過去了。
蕭席被喻沐楊的父母留下來吃晚飯。席間他和喻爸爸喝了兩杯酒,聽田媛分享喻沐楊初來乍到時做過的傻事。
還接過厚厚的影集,看喻沐楊小時候的照片。小時候的喻沐楊有點胖,兩個臉蛋又黑又圓,永遠睜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鏡頭,像在思考這是個什麽玩意兒。
“你小時候真可愛,腳丫那麽小。”蕭席笑着,拇指撫了撫照片裏的喻沐楊。
喻沐楊的心情已經由悲傷過渡到了煩悶,他讨厭什麽都不知道的蕭席,讨厭他自以為是的體貼,還有殘忍的機敏與溫柔。
蕭席沖他笑,小聲對他說話,制造了許多旖旎的氛圍。喻沐楊一邊歡欣,一邊覺得惡心,想把蕭席按在牆上,狠狠朝他肚子上砸幾拳;又想回到剛才那個懷抱,蜷在裏面,好好睡一會兒。
他累了。
“那會兒我才幾歲啊?”喻沐楊撇撇嘴角,冷淡回應。
“也是。”
蕭席什麽都沒看出來,仍是笑着,仔仔細細地翻閱影集,從喻沐楊的童年一直翻閱到喻沐楊上大學。
“诶,我原本的目标就是C大!”蕭席端詳着喻沐楊的畢業照,“我還去參加了他們的自主招生……”
喻沐楊“嗯”了一聲,心想你真厲害,大大方方把目标留在心願牆上,我又不是瞎了,怎麽會看不到?
那年夏天,我穿着學士袍最後一次走過校園,思考着這樣有沒有離你近一點。
答案當然是沒有。
臨別之際,蕭席親昵地牽住了喻沐楊的手,溫暖幹燥的掌心裹住他的手指,熱絡地對喻沐楊的父母說再見。
Advertisement
爸媽将他們倆送下樓,一直送到菜館門口,店裏的小服務生都擠出門看着他們倆,說“看着真般配”,說“楊楊真會找”。
蕭席和喻沐楊手拉手走到車邊,喻沐楊接過車鑰匙,坐進駕駛座。
系安全帶,調座椅,啓動車子……走了兩公裏,他們倆誰都沒說話。
“你怎麽了,怎麽看着比我這個喝了酒的都蔫兒?”蕭席終于察覺出喻沐楊的沉默,主動問他。
“……沒事。”
“怪我突然出現?”
“沒有。”
“就算我那個時候不去,你父母還是會催你把我叫過來,不是嗎?”
“……”喻沐楊煩躁地揉揉脖子,“是。”
“那為什麽生氣?”
“我沒有!”
路口紅燈,喻沐楊狠踩剎車,兩個人猛地向前晃了下,又摔進靠背裏。
蕭席重重呼出一口氣,“你還說你沒有……”
喻沐楊:“……”
信號燈開始讀秒,從60開始倒數,至47,蕭席問:“是因為我說要和你結婚?”
“你該提前跟我商量一下。”喻沐楊還是沒忍住,說了出來。
“當時的狀況就是那樣,你爸爸那麽問了,我們也确實結婚了,”蕭席的語氣裏竟然摻雜着委屈,“我們結婚的事情,總有一天得讓他們知道的,不是嗎?那為什麽不能趁這個機會說出來,我媽那邊也在催着我們辦婚禮,如果我們想要這段婚姻維持下去,總得有這麽個儀式來通知周圍的人。”
喻沐楊的胸口劇烈起伏,謊言是順勢而為,婚姻是通知別人的儀式,蕭席是坦蕩明理,委曲求全,都是自己不知變通。
可事情不是這樣的,不是嗎?
喻沐楊驚覺,自己憤怒的來源不是蕭席,而是他自己。他後悔答應和蕭席結這個言不由衷的婚,也讨厭自己的不能坦誠。
有那麽一個瞬間,喻沐楊甚至在想,不瞞了,全他媽說了吧!
我為什麽生氣?為什麽要哭?
因為我喜歡你啊,你個傻逼!
特別特別喜歡你,喜歡到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所以才假裝不喜歡你,跟你結婚,死皮賴臉地留在你身邊。
我賤嗖嗖地喜歡你,甚至假裝看不見我們之間的差異,做好了被所有人譏诮和嘲諷的準備,不般配就不般配,癞蛤蟆就癞蛤蟆,哪怕全世界都默認我們不能在一起,我只想聽你一句“我願意”。
我就是這麽喜歡你,不出意外的話還會繼續喜歡你,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所以你能不能手下留情,不喜歡我就算了,可不可以不要傷害我啊?
求求你啦!!!
可喻沐楊沒有這份坦誠,只要最後一根蠟燭還燃燒着,他就會祈禱美好的幻象永不結束。
信號燈轉綠,車子平穩啓動,喻沐楊說:“好吧。”
.
那晚之後,喻沐楊和蕭席陷入了一場莫名其妙的冷戰。
本來都有各自的生活,再加上他們倆最近都忙,早上或晚上急匆匆地打個照面,兩人都心照不宣地別過視線。
別扭,真別扭。
喻沐楊早就不生氣了,他那麽喜歡蕭席,怎麽可能真的怪他?
只是他不知道該怎麽道歉,怎麽和他握手言和,他怕稍有不慎,就會暴露自己的本心。
更怕自己一個精蟲上腦,撲倒了蕭席。
喻沐楊的雨露期快來了。
胡珊把午餐便當放在喻沐楊的桌邊,“喻哥,趁熱吃,吃完了再忙。”
“好……”喻沐楊揉揉後頸,掀開便當盒的蓋子,怎麽都沒有食欲。
下午,蕭席和祁明軒碰了個頭,找了一家清吧讨論公司事宜。
“怎麽了呀,你不是新婚燕爾嘛,怎麽還垂頭喪氣的?”祁明軒看着握着酒杯發呆的蕭席說。
“沒怎麽,有點累。”蕭席深呼吸。
“吵架啦?”祁明軒老神在在,“夫妻之間嘛,鬧點別扭也正常,再加上你和喻沐楊是閃婚,對彼此的了解也不多。”
蕭席的臉很臭,喝了口酒。
“想不想聽一聽過來人的經驗?你剛結婚所以不懂,好多東西都得在結婚初期就劃好界線,定好了規矩,之後就省事兒了。”
蕭席不屑一顧地“哼”了一聲,過了半晌,又忍不住問:“什麽規矩?”
祁明軒來精神了,往他身邊湊了湊,“就比如啊,每次吵架了,要誰先拉下臉來哄啊?”
“吵完架之後,是選擇對吵架的原因絕口不提,還是兩個人坐下來,心平氣和地分析清楚?”
“碰到那些各自都覺得自己有理的事情,要不要設置一個和好詞,當然也可以是一個舉動,送送花做做飯之類的,反正只要有了這麽件事兒,就代表休戰,倆人都不再糾結了……”
蕭席挑了挑眉,要他主動跟喻沐楊求和好嗎?
他有什麽錯呢?
祁明軒不愧是蕭席的朋友,突然話鋒一轉,挺起腰來,“你以為我要傳授你這些?那你就錯了。”
“我想告訴你的是,無論誰對誰錯,你都要擺出一副你沒有錯的姿态。哪怕是你去哄他,你也要裝出一副大局為重的樣子,告訴他你是因為愛他才妥協的!”
“哄老婆這種事,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次數多了,以後就默認是你要拉下臉來哄他,那你以後就麻煩了。”
店裏的冷氣開得很足,絲絲縷縷的涼意滲進皮膚,酒杯裏的冰球渾圓,在暗橙色的液體裏打轉。
蕭席側過頭,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看祁明軒,“你離過那麽多次婚,從來都沒反思過為什麽嗎?”
“你別不信呀,”祁明軒着急地辯解,“這話聽起來是挺那個的,但總歸要提前把規矩立好了,你也不希望在一段婚姻裏擰巴着過吧?你不比我還崇尚獨立崇尚自由,結個婚而已,沒必要都放棄了吧?”
祁明軒心裏嘀咕,喻沐楊還能有這麽大的本事?
蕭席起身,拍了拍祁明軒的肩膀,“走了。”
“去哪兒啊?我的寶貴經驗還沒傳授完呢!”
“去健身。”
祁明軒回過身繼續喝酒,“啧,剛喝了酒還健什麽身,結個婚結魔怔了都……”
.
時隔一個多禮拜,喻沐楊終于重回健身房。
在門口登記的時候,單明提隔着老遠就看到了他,問他有沒有收到自己的電話。
“我讓你朋友轉交給你的,就是上次那位蕭先生。”
“啊,”喻沐楊覺得抱歉,之前說了要再聯系,結果就沒下音了,“我們倆最近都有點忙。”
“沒關系的,你爸爸的身體好轉些了嗎?”
喻沐楊笑笑,“好多了,本來也不是什麽大毛病。”
“行,”單明提也綻放笑容,“那今天還是我陪你練吧?最近健身房重新調整了器械的位置,我給你找了個特別好的地方!”
喻沐楊點點頭,視線一轉,就在鏡子牆面的反映裏看到了在重機械區哐哐舉鐵的蕭席。
穩住,深呼吸——
他有說有笑地和單明提一起進入有氧活動區。單明提給他鋪好瑜伽墊,讓他先做幾組熱身。
喻沐楊這邊剛趴下,就看到蕭席移動到了有氧區的對角,跟他隔開一段距離。
其實這樣也好,總好過兩個人面面相觑,他怕自己會慌不擇路地跑開。
結果喻沐楊半組熱身都沒做完,就聽到遠處傳來機械落地的重響,幾道聲音朝那裏奔去,“你沒事吧?受傷了嘛?”
喻沐楊和單明提同時擡頭,然後看到蕭席正抱着膝蓋躺在地上。
身體先于意識,喻沐楊狼狽地從瑜伽墊上爬起來,腳步踉跄地跑過去。
有兩個Omega扶着蕭席,喻沐楊在邊上怔了一瞬,推開其中一個,扛着蕭席的胳膊把他扶起來。
額角不斷滲出冷汗,蕭席将重量壓在喻沐楊的身上,不動聲色地甩開過來扶他的人。
“這我老婆,我們一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