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車輪重新移動,道路兩邊是高高的楊樹,樹葉略黃,還沒到掉落的時候,在他們的車頂投下片片樹影。

蕭席感覺自己的喉嚨裏梗着什麽,讓他想要放聲大哭一場,又覺得異常慶幸。

事後想,讓他感到慶幸的不僅僅是昔日的夢魇被打破,還有很大一部分是,親手打破了沉重的枷鎖,把他的心從迷霧中拉出來的那個人是喻沐楊。

他只恨自己沒有提早想到。

乾蕾覺得無語,蕭席看不見她,她就将所有的厲色都投給了喻沐楊。說他們的婚姻倉促,讓他們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這樣将來才能子女的表率。

喻沐楊乖乖地回應,乾蕾說什麽他都應了。那畢竟是長輩,況且蕭席對他的父母的态度始終友善,喻沐楊唯恐再得罪乾蕾。

“聽說你還去跑了馬拉松?”乾蕾問。

喻沐楊點頭承認。

“那身體素質至少還是不錯的,”乾蕾掃視着喻沐楊,“現在的年輕人工作壓力都大,但盡量不要熬夜,也被酗酒抽煙,将來對……”

“媽,少說兩句吧。”蕭席忍無可忍地打斷。

“我說兩句怎麽啦?剛才小喻着急忙慌地跑下去到底是幹嘛,你們誰跟我交代了?”乾蕾恨鐵不成鋼地蹬了一眼兒子的背影,又看向喻沐楊,“我希望你盡量沉穩行事,你是28歲,不是18歲,不能什麽都按照自己的心情來,知道嗎?”

喻沐楊讷讷地點頭,紅燈等待的間隙,蕭席伸手在喻沐楊的手上攥了一下。

喻沐楊跟他笑笑,表示自己沒事,乾蕾的臉色就更差了。

終于到達喻沐楊公司的樓下。

蕭席将車停在路邊,打開雙閃,陪喻沐楊一起下了車,往公司裏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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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用送我,”喻沐楊笑着說,“你今天周到得都有點奇怪了。”

蕭席面色深沉,像在思考,“我就是覺得,每次見到我媽都會有點煩躁……我看到你進公司就回去了。”

“逃避也不是辦法嘛。”

喻沐楊一直知道的,蕭席的媽媽帶給了蕭席很大壓力。其實也能理解,如果他有個哪裏都很優秀的兒子,說不定掌控欲會更強。

蕭席點點頭,無奈地說:“所以我很羨慕你們家的氛圍,你父母,很在乎你的情緒。”

“你媽媽也一定很在乎你,只是他們表達愛的方式不一樣。”

“也許吧。”蕭席聳聳肩,直直看着喻沐楊,眼睛裏壓抑着難言的情緒。

感知到蕭席的低落,又想到待會他還要跟他媽媽單獨吃飯,喻沐楊還是沒忍心說出讓兩家人聚餐的事,揮揮手往公司裏走。

這天是周日,最近又沒有什麽緊急的項目,辦公室裏安安靜靜地。喻沐楊泡了杯黑咖啡,打開電腦,開始奮戰。

到了最後一個階段,公司讓所有競選人寫一份發展規劃,包括未來五年他們對于公司發展方向的見解,以及他們對于自己能在其中扮演什麽角色,做出怎樣的貢獻,希望獲得怎樣的成長。

這裏是喻沐楊工作的第一家公司,大三在這裏實習,畢業後拿到offer,毫不猶豫地入職。這些年身邊的同事來的來走的走,只有喻沐楊穩步上升;如果通過這次培優計劃,他有信心能在這裏幹到退休。

不過公司不斷發展,高層們都想抓住行業風口将公司做大做強,方向策略也不得不逐年改變。人還是這麽些人,業務類型卻每年都有些不一樣,喻沐楊這種小蝦米只能被公司牽着走,公司想要做什麽,他們就得就通宵達旦地去拼去做。

這次的培優選拔剛好給了他停下來思考的機會,最近幾周,他整理着自己這些年的成績,也對公司的發展策略制定有了大概的把握。

終于抓住了核心,喻沐楊問自己,在這樣的環境裏,他想要達成什麽成就,他想要成為怎樣的員工,然後将自己的想法與見解梳理出邏輯,慢慢填滿文檔。

再擡眼看向時間,已經是淩晨兩點多了。喻沐楊從頭梳理了一遍自己的方案,确認無誤,正式提交。

忙了兩個多月的項目終于完成,算一算,比他之前預估要花費的時間短了近半個月。過去是他膽子太小,面對挑戰時總畏畏縮縮,将困難想象得難以逾越。

其實等真正面對,将困難拆分成一個一個小的挑戰,就會發現所有的困難也都不過如此。

喻沐楊為自己的進步感到開心,由衷感激一直鼓勵着他的胡珊和蕭席,也感謝他自己。他不知不覺地嘴角上揚,哼着輕快的調子收拾桌面,準備回家。

忽而眼前一黑,喻沐楊的手軟軟地從桌面上垂落,一陣麻痹感席卷他的四肢和心髒。仰起頭,靠在椅背上緩了一陣,等心髒稍微舒緩些了,就胡亂拉開腳邊的抽屜櫃,取出一塊巧克力。

撕掉包裝的時候,他的雙手不斷顫抖,視線忽明忽暗。他把巧克力塞進嘴裏,囫囵嚼了幾口咽下去,又攤在椅子上緩了好久才重新找回氣力。

披挂着夜色走出公司,喻沐楊想,必須得抽空去醫院看看了,趁年底工作變得更忙以前。

不敢再請事假,喻沐楊只好又膽戰心驚地熬了幾天,終于熬到了周末。

周六,他早早醒來,輕手輕腳地往床邊挪。環在他腰上的胳膊突然收緊,蕭席的聲音悶悶的,臉頰貼在他的後背上,問他幹嘛去。

“去醫院,檢查一下。”喻沐楊好聲好氣道。

昨晚洗完澡,他們倆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影。那是一部無聊的懸疑片,開場十分鐘後,他們倆就都猜到是怎麽回事了。

喻沐楊犯困,偷偷閉上眼睛,結果被蕭席逮了個正着,把他抱到腿上,然後吻他。

其實很想問的,既然蕭席一點也不喜歡他,又為什麽會這麽樂意跟他接吻?

可是,問出口的話,蕭席會怎麽回答呢?會不會恍然大悟,覺得之前是自己瘋了,然後再也不吻他了?

喻沐楊不敢冒這個險,也實在喜歡和蕭席接吻。牽手、擁抱、做.愛等等親密行為裏面,他最喜歡的就是同蕭席接吻,受信息素的影響不大,又比牽手和擁抱更親密一些,最接近愛情。

況且除了不斷地和他親吻,蕭席很少會做出其他容易讓他誤會的舉動,于是喻沐楊猜測,蕭席只是很喜歡親吻的感覺。

那就這樣吧,就這樣也好。

求求你了,不要叫醒我。

蕭席松了些力,嗫喏着呓語,“我昨晚做了個夢,夢到了一大片向日葵花田,每一朵向日葵都開得特別大……”

“然後呢?”喻沐楊問。

蕭席好像睡着了,又被他吵醒,想了一陣才說:“沒有然後了,就是很大一片向日葵田,天氣很好,我好像站在很高的地方看着那裏,也沒有走到裏面去。”

“好浪漫的夢啊。”喻沐楊評價。

“向日葵有什麽好浪漫的,你喜歡?”

“還行,”喻沐楊也意識恍惚,差點又睡着了,猛地晃了晃頭,“一大片的花的話,不管是什麽花都很浪漫吧。”

頓了頓,蕭席朦朦胧胧地說,“你要是很喜歡,等明年夏天,我們的工作穩定點了,就一起去荷蘭看向日葵田吧。”

喻沐楊輕笑,明年夏天,他們真的能親密到一起旅游嗎?

不過,哪怕僅僅是朋友,一起出門旅游也很正常吧?

那明年就以朋友的身份邀請蕭席一起去旅游吧,去看向日葵花田,站在花田的外沿,從上向下看。如果氣氛合适,就和蕭席接個吻。

不合适就算了,不可惜。

“好,”喻沐楊拍拍蕭席的小臂,“你繼續睡,我得起床了。”

“我陪你去嗎?”

蕭席的聲音困倦,喻沐楊聽着有些心疼,和緩地拒絕了。

獨自來到醫院,挂號繳費,等了不久就有護士帶他去見醫生。

聽了他的症狀,醫生看了看他的患者信息卡,婚姻狀況那欄勾選了“已婚”。

“那這樣,你先去驗個血,一切等你的化驗結果出來再說……”醫生的食指在“已婚”二字上敲了敲。

就算再不敏感,也該從醫生的表情裏察覺出什麽了。采完血,喻沐楊坐在化驗科外的椅子上,用棉簽壓着肘彎兒,回想着之前的種種反常。

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詭異又糟糕的預感。

方城那次,最開始他們倆都有些迷醉,頭昏腦熱,被欲.望無知無覺地驅使着,倒進了床裏。

蕭席不斷把他往自己的身體裏按,喻沐楊覺得自己熱得快蒸發了,什麽都顧不得。蕭席做到一半又退出來,手忙腳亂地從床頭的抽屜裏找套兒。

酒店裏的尺寸并不合适,在蕭席遲疑的間隙,喻沐楊意亂情迷地勾着他的脖子,将他又拉回來……

再也坐不住了,喻沐楊慌忙起身,沖進便利店裏把目之所及的驗孕産品都買了一遍,抱着袋子躲進衛生間——半小時後,所有的試劑都完成顯影。

他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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