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清晨,喻沐楊在蕭席的親吻裏醒來。
“幾點了?”Omega揉着眼睛,慢騰騰地問。
“七點半,”蕭席攏了攏他的棉被,“再賴十分鐘床就得起來上班了。”
喻沐楊皺着眉頭,一臉不情願,“怎麽又要上班……”
昨晚的痛覺遲鈍地在他的身體裏蔓延,從屁股到手肘再到前胸俱是一片酸痛,小腿腫脹到僵硬。
能不能請一天假啊?
喻沐楊在心裏盤算自己那點可憐的假期,可胡珊正在休婚假,他不放心就這麽丢下自己的團隊。
蕭席的手伸進被子,輕緩地揉了揉他的肚子,問他:“沒有不舒服吧?”
喻沐楊感受了一下,似乎也沒什麽事,閉着眼睛搖了搖頭。
蕭席便坐起身來,開始給他按摩手臂和小腿。
Alpha的手掌幹燥而溫熱,觸感很踏實,喻沐楊的意識逐漸模糊,很快就又睡着了。
再醒來,還沒等睜開眼,就搶先聞到了香甜的小麥香,喻沐楊合眼笑着,“啊,有小蛋糕吃。”
蕭席用兩只手指掐着他的鼻子,“快醒快醒。”
拍掉他的手,喻沐楊笑得不行,“你幼不幼稚?”
“醒來就好,趕快起床洗漱,吃完早飯我送你去公司。”蕭席捧着盛放着小蛋糕的烤盤,擡腿便走;饑腸辘辘的喻沐楊順利被美食喚醒,強制自己開機。
Advertisement
等喻沐楊洗漱好來到餐桌邊,蕭席已經将小蛋糕放在餐盤裏,邊上放着一杯牛奶;他自己仍舊是雷打不動的黑咖啡。
喻沐楊看着蛋糕表面用煉乳擠出來的笑臉圖案,樂呵呵地評價:“沒想到蕭教授這麽有情調啊。”
蕭席則腼腆地摸了摸鼻子,“蛋糕裏面的糖很少,怕你嘴裏沒味兒。”
“哦。”喻沐楊坐下來,自得地吃着早餐。
“你到底要看我多久啊?”喻沐楊被Alpha從平板上方略來的視線擾得不行,無奈地問,“你有話想對我說嗎?”
蕭席放下平板,視線微垂,聚焦在喻沐楊纖長的手指上,“嗯。”
“怎麽了?”
“我想問你,我們和好了嗎?”一向坦然平和的蕭席表露出明顯的緊張,嘴唇幹燥,甚至不敢看向Omega的眼睛。
他在這雙眼裏看過太多的情緒了,失落的,痛苦的,猶豫的,麻木的……他怕再對上這雙眼睛時,看到的又是這樣的情緒。
許久沒等來Omega的回答,蕭席變得越來越緊張和焦躁,指甲緊緊嵌進掌心,冰涼的痛感刺激着他的心髒。
忽而,唇上一熱,喻沐楊隔着餐桌獻上一個一觸即分的吻。
這個吻很輕,持續時間可能不到一秒鐘,可蕭席卻感覺心髒一下開出一個豁口,渾濁的、晦澀的氣體被快速排解出去,讓他頓感輕盈。
“你好笨啊,”說完這句,喻沐楊又捂住嘴巴,眼睛晶亮亮的看着他,“哇,我從沒想過有一天還能對你說出這樣的話。”
“不過,你真的好笨啊!”
Omega的笑容十分柔軟,像張輕薄溫暖的天鵝絨被子披蓋在他的身上,每個字都帶着溫熱,“我們昨晚做的那些……我不會跟一個不喜歡的人那樣。”
“我也不會同意和不喜歡的人住在一起,更不會親吻不喜歡的人。”
我做的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嘗試,所有的獻祭,都是因為我喜歡你。
因為喜歡你,所以兜兜轉轉,我還是回來了。
喻沐楊簡單又直接,像任他塗抹的純淨畫布;過去他用傲慢和自私的筆觸将喻沐楊染得很髒,讓他沒想到的是,喻沐楊好不容易把自己清洗幹淨,卻又再次鼓起勇氣,開放而真誠地将自己袒露在他面前,期待他這次能在上面畫出美好的圖景。
蕭席張了張嘴,沒等發聲,眼淚就率先落下。
喻沐楊吓了一跳,抽出幾張紙巾給他擦淚,驚訝地問:“你怎麽啦?”
“我好愛你啊,喻沐楊,”蕭席忽然起身來到他身邊,半跪在他面前,“對不起啊喻沐楊,你這麽好,我傷害了這麽好的你,真的對不起。”
“幹嘛突然這樣?”喻沐楊被他弄得無措,手忙腳亂地給他擦淚,讓他趕快站起來。
“那我們重新戀愛,行嗎?”蕭席擡起頭,直直看向喻沐楊的眼睛。
他的Omega眼裏沒有猶豫或痛苦,閃閃淚光下是不加掩飾的堅定,“行啊。”
一大早又哭又笑地鬧了這麽一遭,喻沐楊險些遲到。
他挺着孕肚,背着書包,步履匆匆地走向工位。後頸的阻隔貼工整地遮蓋着他的腺體,沒有人知道,那之下的皮膚已經被Alpha咬得又紅又腫,混合着兩種信息素的氣息,意味妖冶而淫.靡。
喻沐楊處理完郵件,然後就收到了Alpha的信息,報告自己已經進了辦公室,一小時後去上課,屆時會關機。
喻沐楊笑着回複:【知道啦。】
蕭席重申:【我愛你。】
“什麽事這麽開心啊?”團隊裏負責銷售的John走來,晃晃手裏的文件夾,“我還能讓你更開心!”
喻沐楊挑挑眉,John便解釋,“咱們的項目已經有公司來詢價喽。”
“真的啊?”
不光喻沐楊驚訝,坐在附近的小夥伴全都聽到了消息,齊齊湊上來。
“是個初創公司,老板是個海歸,從舊東家把核心團隊挖回來自立門戶,又在國內招了一些蠻有實力的職員……這不是為了凸顯公司福利,所以才對我們這麽感興趣的嘛……”John揚了一下頭發,“當然啦,肯定也少不了我提前嗅到了商機,把喻哥做的策劃案改了改發過去了,人家主動聯系我,問我什麽時候方便過去介紹詳情?”
團隊氣氛瞬間沸騰,成員們看向喻沐楊,“咱啥時候有時間啊?”
喻沐楊撫着心口,“當然是越快越好啦!”
按照正常流程,詢價和銷售的工作要等産品制作完成,且經過多項測驗才可以;喻沐楊計劃在休産假前完成第一次測試并進行改良,剩下的就交給胡珊……
沒想到,竟然有公司願意相信他們,直接表達合作意向,大大減少了時間成本;順利的話,喻沐楊的小孩出生之前,他的産品就能順利上線了。
這樣的機會太難得了,喻沐楊強忍着想要大叫的興奮,提醒自己手下的成員,在一切确定之前,他們得穩定心緒,先把産品做好。
團隊裏年輕人偏多,笑着勸他放心,“我們知道的嘛,咱這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
“去去去,文绉绉的,咱這叫‘悶聲發大財’!”
喻沐楊笑着維持秩序,“行啦,接下來我們有的忙了,午餐一起出去吃頓好的,之後大家都辛苦些。”
“沒問題!”John舉起一只手,“我是功臣,我想吃涮肉。”
喻總監痛快地答應,“行,那中午就吃涮肉啦!”
為了拿出最好的産品面貌給客戶展示,喻沐楊和組員昏天黑地地忙了小一個禮拜。
可能是人逢喜事,他甚至快要忘了孕期的種種不适,一門心思想要做出能打動對方的方案。
小葵也非常乖巧,仿佛能感受到喻沐楊對這個項目的用心,平穩安靜地汲取營養,慢慢長大。
考慮到喻沐楊懷着孕,組員們會在白天鉚足了勁兒工作,一過晚上九點就把喻總監送出辦公室,不給他電腦,也從來不回複他在群裏的詢問,一切等第二天上班再說。
有幾個眼尖的同事看到了喻沐楊在深夜上了蕭教授的車,猜出了他們的關系。愛玩鬧的還會故意吓唬他,有意無意地提起蕭席,偷偷看喻總監明明害羞了卻又佯裝無事的樣子,組員間憋着笑聲眉來眼去……
蕭席的搬家工作進展緩慢,他也挺忙,準備各種報告和教學方案,一天到晚大會小會不斷。
這天喻沐楊空了一點,下樓來幫蕭席收拾行李。
Alpha的衣櫃門敞開,裏面都是黑白灰色襯衣和暗色外套,喻沐楊用手指來回劃動衣服,聽金屬衣架碰撞出叮當響聲。
“玩上了?”蕭席将一沓領帶收進箱子,走來蹭一下Omega的鼻尖。
喻沐楊笑了笑,突然眼尖,“這個不是我的襯衣嗎?”
白色牛津布襯衣,穿起來很舒服,他找了很久。
蕭席笑了一下,尴尬承認,“啊,被發現了……”
“你拿我襯衣幹嘛?”喻沐楊一臉不解,“你又穿不了。”
蕭席的耳朵根都紅了,憋了好久,才慢慢說,“領口,有你的信息素的味道,巧克力味兒。”
“那也是……”随即反應過來,喻沐楊笑眯眯地湊近他,“所以,你拿它幹嘛啦?”
“別問了。”蕭席搶過襯衣,放到床上折疊。
“哇,蕭教授怎麽這樣啊,偷別人的衣服……”喻沐楊不依不饒地湊過去,“真是想不到,啧啧啧。”
“喻沐楊……”
Omega沒注意,蕭席的眼神漸漸暗了下去,不甘寂寞的雪松信息素從抑制貼的邊角滲透出來,侵略性地感染着Omega的腺體。
發現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喻沐楊起身想跑,卻被人拽回去,摟到床上。寬大的手掌握住他的手腕往下扯着,不容反抗地固定在某處。
“這麽好奇啊?”Alpha的聲音帶着蠱惑與壓迫,“你說,我能拿它幹嘛?”
心跳亂拍,喻沐楊的眼睛慌亂地轉,“你別鬧,我上了一天班,很累的。”
Omega的聲音可憐巴巴的。
蕭席的手掌卻不懈勁兒,帶着Omega的手往下壓,升溫的吐息全部撲在細膩的淺黑色面頰,“我都這樣了,我也很可憐的……”
“你那麽讨厭我的時候,我卻那麽喜歡你,明明挨了你那麽多記冷眼,夜深人靜,我還得努力肖想你的各種樣子……”蕭席銜住喻沐楊的下唇,嘴唇包裹着唇肉,舌尖重重碾在上面,舔舐吮吸。
“也包括現在這樣,喻沐楊。”
窗簾上沿有窄窄的縫隙,陽光從其中溜進來,在牆面上引出水波狀的光影。
吻變得輕輕淺淺,觸感絲滑,愛意也如波光湧動。
在午後的房間裏窺探春光,細碎光斓在他們的眼前搖搖晃晃。
喻沐楊的手指蜷縮然後舒展,像沐浴在陽光裏新生的葉片。
他們一起消磨着春天。
二月底,喻沐楊在蕭席和田媛的陪伴下去做産檢。
再見到蕭席,隔着一條街道,田媛凝神望了他和兒子一陣。蕭席給喻沐楊整理圍巾,搓熱了手心覆了覆他的臉頰,等信號燈轉綠,蕭席牽起喻沐楊的手,小心地護着他,配合着他的步調,慢慢走到她的面前。
寶寶一切都好,喻沐楊的睡眠狀況也好了許多,也不再那麽饞嘴了;醫生說他這段時間是平穩期,胎兒和孕夫都已經适應了彼此;孕七個月後,胎兒開始頻繁活動,體重增加,孕夫就又會變得比較辛苦。
結束檢查,田媛陪着喻沐楊去吃早飯,蕭席留下繼續跟醫生取經,事無巨細地描述着喻沐楊不同的狀态。醫生耐心地給他解答,疑神疑鬼的人俨然從喻沐楊變成了蕭席,被人愛着果然不一樣。
從醫院出來,蕭席陪喻沐楊回家吃飯。喻爸爸準備了一大桌的美食,對兒子表現平淡,對蕭席也沒什麽好臉色。
這是還跟他們倆生氣呢。
蕭席倒也想得開,人家越不理他,他就越要努力地對喻沐楊好,總有一天能向他們證明自己的誠意。
況且,讓喻沐楊和蕭席都很意外的是,喻爸爸雖然不待見他們,卻也從來沒有攆他們走人。
喻爸爸偶爾會和喻沐楊說上兩句話,大多是時間只當蕭席是一團會吃會喝的空氣,心情好了,也會給蕭席做頓正常口味的紅燒排骨。
後來他們倆在回程的車上讨論,父親的愛可能總是緘默的,嚴肅的,卻從來都不冰冷。所以哪怕很難明确感受到爸爸的愛,卻也清楚地知道,這個人一定在關心自己,一定深深愛着自己。
蕭席輕嘆,“我真的很羨慕你的家庭。”
喻沐楊也很感嘆,“是呀,我的爸爸媽媽真的很好……不過他們現在也是你的爸爸媽媽了。”
蕭席側過頭,和喻沐楊相視一笑。
蕭席開着車,忽然說:“我一直想問你,之前你一個人去方城找我的時候,在想什麽呢?”
喻沐楊愣了愣,似乎什麽也沒想,就是很想要見到那個人,想要看看他的樣子,這樣才會安心。
“不知道。”他回答。
“後來每次想到你去找我,我都會感慨,你真的好勇敢……”蕭席望向前方筆直的馬路,“我飛去方城找你的路上,一直試圖想象着你當時的心情,可什麽都想象不到。”
“回程的時候,我其實跟你買了同一班飛機,就坐在你斜後面幾排。”
喻沐楊驚奇,“真的啊?”
他什麽都不知道,只記得自己捂着肚子,拼命跟小葵道歉,說不是故意要放棄它,以後絕對不會放棄它。
“那個時候,我遠遠看着你坐立不安的時候,我才好像能感受到一點點你來找我時的心情。”
喻沐楊好奇,“是什麽心情呢?”
“好寂寞,”蕭席輕聲說,“我感覺,好寂寞啊。那是我第一次那麽直觀地感受到寂寞。”
它像一股能鑽進心裏的冷空氣,不斷在心內室盤旋,騰空,将所有心事攪作一團,越想越亂,所以思緒不停放空。
如此狀态下,即使放空,意識也沉甸甸的,有種大難臨頭卻無人求助的絕望。
所以,好寂寞啊。
這就是蕭席當時的心情。
“那個時候,我才慢慢領悟到,自己對你的傷害究竟有多深,有多可惡……”蕭席檢讨着。
握上他的手,放在手心裏,用力晃了晃。喻沐楊安慰他,“都過去了,我也在慢慢走出來啊。”
蕭席拉着兩人交握的手,放到唇邊,親吻喻沐楊的手背,“就,還是挺對不起的。所以不怪你爸媽不能原諒我,連我自己都很難原諒我自己。”
“別這樣,”喻沐楊俯下身,扭過頭看着他,朝他微笑,“我們一起釋懷吧。”
蕭席分神看看他,眉眼間全是溫柔,“嗯,我要盡全力對你好。”
兩人不再說話,享受着當前的靜谧。
直到一通電話打來——蕭席接起,對方問他是不是乾蕾的兒子。
“您好,乾老師忽然暈倒了,現在情況不是很好,您能來醫院一趟嗎?”
感謝讀者們的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