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第12章:
“你來幹什麽?”柯淮小聲問。
顧星丞微微偏頭,将目光挪到他臉上,他比他要高一些,柯淮就感覺他那目光從上而下地将自己輕蔑地審視了一遍,他被打量得有些不自在。
顧星丞微微彎腰俯身,他剛想挪開,就聽到顧星丞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來:“你今天真好看。”
那聲音太近了,柯淮甚至都能感覺到他的氣息撫過耳廓,臉登時就熱了起來。
顧星丞卻沒再看他一眼,将手上的請柬遞給了一旁站着的鐘靈。
鐘靈打開看了一眼,再擡起頭時眸子裏帶着微不可察的訝異,禮品登記之後倆人就走到了甲板的另一邊,像是在交談。
柯淮站在背後看着那倆人側着臉笑着說話的背影,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倆人好像是朋友。
甲板上太陽挺曬,連風都是熱的,他在下風口站了會兒,也聽不清楚那倆人在說什麽,只好到船艙裏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大船越過整條江,顧星丞和鐘靈一直沒有回來過,船靠岸之後他跟在擁擠的人群後面出去,甲板上已經沒有了那倆人的身影。
岸上上島的地方用鮮花弄了個小拱門,白禾遠和鐘澗都在拱門旁招待來賓。
看到他白禾遠挺高興。
“哥,新婚快樂,”柯淮上前給了他一個擁抱,把手上的禮盒遞給他,“新婚禮物,你和……哥夫百年好合。”
“謝謝,”白禾遠像個長輩一樣摸摸他的頭,“會不會暈船?裏面備了壓胃酸的小米糕,趕緊過去吃一點。”
柯淮點點頭:“我爸呢?”
“伯父在右邊首桌。”白禾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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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淮和柯父都收到了請柬,但柯淮是作為親友出席,柯國安卻是因為跟白家有生意往來,作為商客被邀請,自然跟他不坐同一桌。
主桌上基本都是白家人和跟白禾遠特別親近的朋友,柯淮跟幾個人打過招呼,坐下來一邊塞小甜點一邊扭頭四周打量。
既然顧星丞是鐘靈的朋友,那麽未必不可能是鐘澗邀請的客人,四周吵吵鬧鬧,或站或坐,寒暄和噓寒問暖充斥着耳膜,一片嘈雜中,柯淮沒在親友這邊看到顧星丞的身影。
他從人群裏收回視線,正打算不管了,餘光卻不經意地瞥到了一抹修長的身影從正中央的大道上走過去,他自己都還沒意識到那就是顧星丞,整個人卻已經扭過頭去盯住那個身影。
顧星丞單手插在西裝褲兜裏,跟在一個啤酒肚大叔後面,長身玉立,身姿挺拔,柯淮瞪着眼睛,看見他們朝着右手首桌走了過去。
卧槽,怎麽個意思?
顧星丞怎麽往那邊走。
首桌都是商業大佬,卻紛紛都站了起來。
帶着顧星丞的大叔像是在跟衆人介紹什麽,他看見大叔張合的嘴巴閉上之後,顧星丞微微笑着朝桌上的點了點頭,而此時,桌上的大佬竟然都微微欠了下身,還有幾個他平時只能在報紙和新聞裏見過幾次面的主動朝顧星丞伸出了手。
柯淮看見他爸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後朝這邊看了過來,四目相對,柯淮從他爸眼裏讀到了複雜的神情。
顧星丞在那桌坐了下來,靠着椅背,姿勢舒展,看起來沒有要走的意思,從柯淮這個角度看過去,顧星丞人被椅背擋住了些許,只能看到他漫不經心的側臉以及高挺筆直的鼻梁。
盯了片刻,顧星丞眼皮一撩,瞳孔轉動,目光又快又鋒利地朝這邊瞥了一眼。
那一眼,殺氣四溢。
昂貴的高定西裝,精致的禮盒和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都有了很好的解釋。
那明明是個商人的眼神,顧星丞壓根不是什麽無家可歸的窮小子。
他胡亂往嘴裏塞了好幾塊小蛋糕,差點被噎到,推開桌子站了起來,往廁所走了好幾步,他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在生氣,生哪門子的氣他也不知道,已經分手了的前男友是什麽身份到底跟他有什麽關系?
他不是不喜歡人家嗎?不是拿人家當替身嗎?管他是窮小子還是富二代呢。
他明明喜歡的是今天穿着白西裝、一會兒就要挽着別人的手步入婚姻的禮堂的那個鄰居家哥哥。
想到這裏,他更郁悶了,一腳踢飛路上的一顆石子。
他走得偏了一點,已經不是上廁所的路了,旁邊樹影叢叢,周圍都沒了賓客,但樹蔭後面有細微的響動,一陣窸窸窣窣過後,似乎有人悶哼了一聲。
柯淮從郁悶中回過神來,朝那邊看了一眼,誰在那兒?他往那邊看了一眼,在樹幹後面看到了一小片白色的衣角,有細微的說話聲從樹幹後傳了出來。
“哥……”
這聲音有點耳熟,柯淮還沒想起來在哪兒聽過,另一個聲音又傳了出來。
“如你所願,我已經站在這兒了,今天過後,你別再來找我了,”
聲音清朗帶點空靈,尾調還有絲沙啞。
嘶。
這個聲音?
柯淮頓住了腳步,鐘靈?
“話不能這麽說,兄弟之間見個面怎麽了。”那個聲音說。
“等等,”鐘靈打斷了他,話音裏帶着笑,“你是不是腦子不太好使啊鐘澗,得虧我跟你不是一個基因,不然被傳染怎麽辦啊。”
話尾他的聲音冷下來,像帶着冰渣子:“七年前我就跟你家,跟你,沒關系了,今天我會在站這兒純粹是我心善,請你好好地記住,也轉告你那對爸媽,以後都別再來煩我。”
“哥!”鐘澗急促地喊了一聲。
鐘靈從樹幹後大步跨出來,走路風風火火。
柯淮躲閃不及,沒有地方躲,他壓根也沒想躲,跟放完狠話從樹幹後面出來的人來了個面對面。
柯淮臉上挂着笑,雙手背在身後,做出了身子微微向前傾的傾聽的姿勢:“在聊什麽呢?動這麽大肝火。”
鐘靈閃過瞬間的意外,但很快又變回了面無表情的冷淡模樣,看上去欠得很,他無聲勾了下嘴角,摸了下食指上的戒指,拍了拍柯淮的肩膀走了。
鐘澗倒沒有他灑脫,從樹後出來之後神色有些遲疑,朝着柯淮微微點了點頭。
柯淮從後面按住了他的肩膀,鐘澗的身影僵住。
“鐘澗,”柯淮說,“你知道白禾遠是誰嗎?”
鐘澗微微偏頭,似乎是想聽他要說什麽。
“他是我哥。”柯淮說。
他貼近鐘澗的耳朵,輕聲說:“你最好好好對他,要不然,我真的會讓你後悔來到這世上。”
鐘澗身子有些僵,但很快說了句“我會的”,似乎是覺得這句沒有什麽殺傷力,他又補了一句:“他是我的人,我當然會好好對他。”
柯淮看着他向遠處跑走的身影,心說,最好是這樣。
你們兩兄弟,最好別做出什麽傷害白禾遠的事情來。
他目光沉下來。
回到座位上,他整個人還沒有從那種陰沉裏脫出身來,帶着一身煞氣給自己倒了杯紅酒仰頭灌了。
白禾遠不知道從哪裏摸過來,從口袋裏抓了一把酸糖出來放他手心裏,還沖他眨了眨眼睛:“偷偷吃,我剛發現婚慶公司竟然有準備這種糖果,你小時候不是可喜歡了。”
放完糖果他就走了,良辰吉時快到了。
柯淮愣愣地攥着一把酸糖看着他挽着鐘澗的手臂走上了主持臺。
“今天是……”主持人喜慶嘹亮的聲音透過話筒傳出來。
柯淮看了看手裏的糖,用五顏六色的包裝紙包着,小小的一顆,堆成一堆擠在他手心裏,這應該是給帶小孩的賓客準備的。
白禾遠還記得他喜歡吃,給他偷偷拿了裝口袋裏。
他眼眶發熱,擡頭看着臺上笑得帶點羞澀的白禾遠,他那麽好的哥哥,要結婚了,透過淚光,他仿佛看見十幾歲拖着不好的身體照顧他的少年白禾遠短短一瞬間穿越時光,個子蹿高眉眼長開皮膚老去,成為了臺上就要戴上結婚戒指的青年新郎。
他捂了捂眼睛。
新人在熱烈的鼓掌聲中擁吻,主桌上白家的人都眼含熱淚,柯淮也含着一包淚跟着用力拍手,鼓掌到一半他扭頭去找鐘靈的身影,想看看他是什麽表情。
主持臺臺下右邊鐘靈跟其他伴郎并排站在一起,面上神色冷漠,帶着一股無所謂的漫不經心,鼓掌也鼓得毫無靈魂。
柯淮盯着他看了沒兩眼,忽然察覺到一抹視線從旁邊投來。
他微微扭頭,右邊首桌顧星丞坐在一堆啤酒肚的大佬當中,面無表情的看着他鼓掌。
倆人視線對上的瞬間,柯淮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眼睛裏的輕蔑和嘲諷都快溢出來了。
“小淮啊,”旁邊白媽媽遞了張紙巾過來,“眼淚擦擦。”
柯淮接過那張紙巾,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沒出息地淚流滿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