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章

第 55 章

“沒有覺得。”顧星丞說。

柯淮确認自己沒有看錯,顧星丞的睫毛都已經開始結冰了,他的唇部發紫,即使在不明亮的燈光下都能看清楚他木青色的臉頰,像一個沒有生氣的木偶。

“那你站在這裏幹什麽?”

“我想見你。”

柯淮深吸一口氣:“那你現在見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顧星丞沒動。

“回去。”

“叫車還是我送你。”

沒有回應,只一雙眼睛木木地看着柯淮,他言行一致,仿佛見柯淮就是他唯一的念頭,除此外別無他想。

柯淮不再跟他廢話,他低頭翻出顧長風的號碼撥電話,電話撥不通,他又開始發信息。

衣服摩挲出動靜,沉重的腳步聲落地,高大的人影走來。

柯淮警覺地擡頭,想看他幹什麽,但顧星丞什麽也不幹,他的動作并不出格。

顧星丞——将頭挨在他了的臉旁。

不是抱他,只是挨着他,那麽輕那麽淺,像幼獸依偎母獸一樣依偎着他。

大手也蓋在了他拿着手機的手上,不是要阻止他發信息,只是單純地握着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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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頰上的額頭很燙,握着他的那只手也是。

柯淮雕像般矗立,僵直不動。

顧星丞只虛虛地、輕輕地依偎着柯淮,有那麽幾分鐘,他什麽也不做,只是挨着。

“我好想你。”

手機震動,顧長風的電話打回來了,柯淮欲接,顧星丞按着他的手:“……柯淮,不要這樣對我。”

手機一直震動沒人接直到挂斷。

顧星丞按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抱住他,将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氣息熨燙着他的脖頸。

柯淮推他,巋然不動。

“我放不下,柯淮。”

“你說你累了,可是我們以前不是也有很多快樂的回憶嗎?”

“我們一起五年了,你真的能忘得掉嗎?”顧星丞輕輕地說。

“我們約好一起畢業去旅行的,還沒去呢。”

“你說你想去西部高原,過年的時候想去南邊的小島度假,馬上要過年了,我們去度假好不好?”

柯淮剛做了夢,此刻真的受不了這種記憶淩遲他:“不要再說這種話。”

這一次再想推他時,不遠處傳來巡邏保安的聲音,一束光打來,打在他們倆人身上,像公園裏偷歡被抓住一樣。

保安的聲音嚴肅極了:“誰!誰在哪裏。”

然後看清了人,柯淮和顧星丞分開了。

保安說:“柯先生,是你呀,你這是?”

柯淮說:“說會兒話,待會兒就走。”

保安納悶得很:“那也進屋去呀,外面多冷。”

柯淮點點頭,不欲與他多說。

保安走後,顧星丞說:“樓下換鎖了。”

所以他進不去,他直勾勾看着柯淮,嗓音裏有不易察覺的委屈。

“讓我進屋吧。”

柯淮沒有讓他進屋,只是把他拉到了樓棟門口的雨篷下,避開了風,這裏也能暖和些,他沒有讓他進屋的意思,甚至都不讓他進入到樓內。

柯淮重新給顧長風發了信息,備注了時間地點讓他過來接人。

期間顧星丞就定定地看着他。

“你連讓我進屋都不願意了嗎?”

顧星丞悲傷地看着他:“那裏是我們一起住過的地方。”

“第一件家具是主卧兩米二的床,我陪你去家居城挑的,你不在家,我親自監督人安裝的,你很喜歡那張床,我們每晚都會在床上做|愛。”

“你喜歡我吻你的脖子,耳朵,還有這個地方……”他用滾燙的手摸了摸柯淮睡衣口露出來的鎖骨。

“夠了。”柯淮揮開他的手指。

“你身上這件睡衣是我給你買的,最初買回來是寶藍色,穿了三年,有點舊了。”顧星丞沒有住嘴的意思。

“你喜歡的東西我全都記得,我們以前也很甜蜜的……”

“我說夠了!”柯淮一把揮開他的手,大聲怒斥道。

他眼睛睜大,因為怒氣而顯得格外明亮,他像一頭憤怒的小獅子,在撕咬入侵自己私密領域的入侵者。

“這些都已經過去了顧星丞,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

“對我來說是有意義的,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件事對我來說都有意義。”

“但對我來說沒有了,”柯淮痛心地指正他,讓他看清楚事實,“那些只是物品,床、衣服、家具,我明天就可以統統扔掉。”

“感情你也可以扔嗎?”顧星丞逼近他。

“對,我也可以扔。”柯淮說。

“我不是已經扔掉了嗎?”他指出現狀。

顧星丞直直地看着他,頃刻間眼裏就漫出了淚水。

“為什麽?”

“為什麽我那麽珍惜的東西,你說不要就不要了?”

“為什麽我拼命想跟你走下去的時候,你輕而易舉就把我扔下了?”

“我那麽廉價嗎?你已經不愛我了嗎?”顧星丞的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

柯淮別過臉去,深呼吸以維持自身的冷靜,他不看他,時至今日,他得承認他依舊看不得顧星丞哭。

他不想承認也逃避不開的事情,就是他真的現在還無法心如止水。

一方在哭泣,一方緊緊閉着眼睛。

如果有人深夜歸來,一定能看到這一對糾纏的怨倡。

顧星丞動了動,似乎是想俯身下來吻他。

他皺眉,想推開顧星丞,卻又被他按住了手,顧星丞乞求他:“柯淮,不要這樣對我好嗎?”

柯淮不是來跟他親吻的,從來也不是,所以他使了點勁兒推開了他。

他的深呼吸不起作用,因為顧星丞的淚不斷地落在他的身上,燙得他直發抖。

“我不再惹你生氣了,也不再任性了,我誰也不會看,聯姻我也退掉。”

“你不要這樣對我好不好?”

“你喜歡我什麽樣,我就什麽樣,好不好?”

“我可以去動刀,可以把臉整得更像白禾遠一點。”他卑微地乞求。

“別這樣做。”柯淮閉了閉眼。

“我也可以不繼承顧家的家業,你喜歡的話,我們去國外結婚。”

柯淮用了最大的定力:“我說別這樣做。”

天地寒涼,風刮得像下刀子。

“那我該怎麽做,你才能不扔掉我?”

柯淮擦擦自己的臉,顧星丞落在他臉上的淚也很快就涼了,這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他不是想讓顧星丞放下一身傲骨像狗一樣來乞求他,他只是希望兩個人以後都好好的,不做戀人,沒有了諸多要求,逢年過節偶爾還能見上一面,知道雙方都好,那才是他想要的。

他給自己擦臉,也給顧星丞擦。

動作溫柔,顧星丞眼睛亮起一片曙光。

然後柯淮說:“顧星丞,你放過我吧。”

他的光立即滅了。

他是來求柯淮原諒他的,并沒有料到柯淮也會乞求他,這比拒絕他,更讓他無法忍受,他覺得自己已經被風紮成了篩子,風全都從那些孔洞鑽過,他疼得厲害。

明明是柯淮不要他,柯淮卻在求自己放過他。

柯淮離開醫院這這些天他沒有一天好受過,他做夢都是柯淮的那些話,說他們兩不相欠了。

既然兩不相欠,為什麽不可以重新開始呢?

如果柯淮累了,那麽他可以重新讓他輕松起來,以前他們在一起,柯淮總是被他逗得很開心的不是麽?他可以承擔所有的累,讓柯淮無憂無慮,他可以證明柯淮擔憂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他們其實沒有非要分開的理由啊不是嗎?

可是柯淮求他放過他。

“如果你真的愛我,放我自己一個人生活吧。”

“讓我過我想要的生活,好嗎?”

顧星丞跌坐在地上,柯淮沒有去扶他,顧長風的電話已經重新打了回來,他接了,報了地址,讓他速度來接人。

他蹲下來,替他把羽絨服上的扣子扣好了,扣扣子時,他能看到顧星丞的病號服上面沾染了血跡,也許是傷口又裂開了,也許是偷跑出來的時候劃到了哪裏,他沒有問。

“那我怎麽辦呢?”顧星丞問,他放過了柯淮,他怎麽辦呢?

“時間久了就能放下了。”

“如果不行呢?”

“還沒試過,怎麽知道不行呢?”柯淮對他笑笑,在顧星丞看來,那個笑很殘忍。

“等我們都放下,還能做朋友,你結婚的話,我或許還能去喝喜酒。”

顧星丞沉默地坐着,像被抽走了什麽一樣,沒再說話。

顧長風很快趕到,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把車開進來的,總之他精準地找到了柯淮跟顧星丞。

然後暴怒地閃了顧星丞兩個耳光,顧星丞的臉立刻高高地腫了起來。顧長風咬牙罵道:“沒出息。”

顧星丞并沒有反駁他。

“柯先生,打擾了。”顧長風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柯淮颔首。

幾個身材高大的保镖把顧星丞往車上推,他們如臨大敵,全副武裝,但出乎他們的意料,顧星丞并沒有反抗。

只是在臨上車前扒了下車門,他們以為顧星丞要反抗了,顧星丞只是回頭說了句話:“再讓我問最後一個問題。”

保镖們看向顧長風。

顧長風沒動靜,保镖們就知道這是首肯的意思,也就沒動。

“你真的,一點都不愛我了嗎?”

柯淮靜靜地看着他。

沒有給他答案。

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顧長風罵了句:“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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