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螢火城（7）
螢火城（7）
小鹿跳下去時，險些崴了腳——本來可以站穩，但因為他的動作碰倒了那盆蒼蘭草，他匆忙伸手去接。
樓下那家黑着燈，他內心慶幸，還好沒人。
“喵！！”忽然，黑夜裏閃過兩個黃點。
小鹿吓了一跳，發現是只貓。貓？哪來的貓？？
“你是誰？”那貓問。
小鹿聽那貓在說話，的确在說人類的語言沒錯。算了，螢火城什麽奇怪的東西都有，他見怪不怪，解釋道：“抱歉抱歉，我從你家樓上跳下來的，有人在追我。”
那貓炸了毛：“樓上？樓上不是那個除了臉好看之外渾身上下都長刺不到處紮一下就難受的冷到北極大冰山自愧不如的上将嗎？”
“什、什麽……”小鹿聽它語速飛快，壓根聽不清什麽詞。而且外面能聽到樓上陽臺傳來聲音，大意是發現小鹿跳下去了，也正要下來。
小鹿着急，摸黑往大門走。還好布局差不多，他一下就找到了門。
他說：“我得走了，有緣再見。”
那貓跳上了門旁的櫃子，不知咬住了什麽，然後跟着小鹿跑了出去。貓從牙縫裏擠出聲音說：“有緣？我看我們現在就挺有緣的！小夥計，你不介意我跟你一塊跑吧？！”
小鹿已經能聽到陽臺那傳來落地的腳步聲了。他顧不了許多：“趕緊！”
他往走廊盡頭的電梯跑，電梯不知被誰占用，一直等不來。
貓将嘴裏東西丢出：“接好！”
小鹿一只手抱着蒼蘭草，只好用另一只手接，接過發現它叼出來的東西是一個面罩，很厚很複雜，他并不知道那是個防毒面罩——後來貓才給他解釋的。
Advertisement
他跟着貓的引路從樓梯跑。但是，是往上跑。
“為什麽不往下跑？”
“朋友，你沒聽過一句話叫絕路逢生嗎？”那貓有一身漂亮的黑毛，在樓梯間的燈光下熠熠生輝。貓眨了眨眼：“好吧，其實是那電梯一看就是樓下有人卡着，往下走自投羅網。”
往樓頂走是挺絕路的，但逢生二字……
小鹿跑到樓頂，很開闊，他沒看到任何可以逃走的工具——原本以為至少有輛小飛車什麽的。
“喵嗚！”貓叫了一聲。
那貓咬住了一根晾衣繩，然後助跑，從天臺邊緣跳到了對面那棟居民樓的天臺，将繩子系好。
小鹿瞪大雙眼，跑到天臺邊，兩棟樓中間近十米寬，往下看一眼都頭暈目眩。
貓的彈跳力真有那麽好嗎！？
樓梯口隐約有聲音，是那群人發現他往上跑了！小鹿着急地看了眼樓梯間，又看了看一旁仿佛深淵的高度，把心一橫。
返回樓梯口，他拽着鐵門把手，然後把腳踩在門上作為着力點，用力拽着把手，直到那群人已到眼前，小鹿甚至與他們打了個照面。
一梭子彈朝他襲來！
他歪過身子閃躲，子彈打在門把手上，門把手随着他的動作脫落。
好了！
小鹿快速往繩子那跑，用面罩包住蒼蘭草，挂在門把手上，然後擡手将門把手勾住繩子，兩手一抓，往前滑去。
身後子彈飛速襲來，他在半空中滑翔，很快降落到對面的樓頂。
他摸出從廚房帶出的刀，将繩索割斷，對面想跟過來的人失去支撐力，跟着繩子一塊下墜，發出慘叫。
還不能停歇，他繼續跟着貓在各種樓頂間穿梭，一直跑出去好遠，最後停在兩棟矮樓間，隔着四五米的樓距，如果他還是鹿的話，應該沒問題。但問題是他現在不是鹿。
他咬牙跳起，盡力忽視兩腿在打顫，然後果不其然沒跳過去。
只差一點，他只抓到了頂樓那家人的陽臺邊緣。
他的臂力不夠，只得先将蒼蘭草丢到陽臺上，然後自己落下去。就在他苦惱又要打擾一家人的時候，發現，他們進的屋子沒有人住。
黑貓跟了進來。
黑貓吐槽道：“啧啧，真慘。”
小鹿問：“什麽慘？”
“你不知道？”黑貓奇怪道，“我還以為你是新産品呢。”
“新産品？”小鹿在黑漆漆的屋子裏摸索，許多家具都沾了灰。
黑貓漫不經心道：“是啊，人類最喜歡搞新産品，今天黑貓還是正流行，明天就得唯橘貓是第一，疊代很快啦。”
小鹿察覺到了什麽，問：“你不是真的貓？”
黑貓大笑：“瞧瞧，你怎麽會這樣問。你可真是個怪家夥，長着對漂亮的鹿角，”黑貓跳到他肩膀上，拿爪子戳了戳他的臉，“不是仿真人，還對人類世界一無所知！”
小鹿摸到燈開關，卻沒有通電。
他本想下樓，但黑貓說不用跑了，這裏已經是內城區的邊緣，那些人沒一時半會找不過來，可以先休整一下。
于是他找了個破舊的毯子，靠在窗口坐。他的确累了，是得睡一覺。遠處的戰火依稀透過窗，照在牆壁上。
可惜他沒睡着，因為他太餓了。
“小夥計，你叫什麽？”黑貓窩了過來，靠在他腳旁。
“我叫鹿呦，你呢。”小鹿沒體會到動物身體帶來的溫暖，黑貓是冷冰冰的——他才确認，黑貓果然也是假的，是人類創造出的“陪伴品”，和管家爺爺是一個類型的。
“我沒有名字。”黑貓嘆息一聲，“我的主人還沒給我起名字，就在外面被感染了，再也沒回來。”
小鹿雙眼微瞪，訝異道：“難怪你們家沒有人。”
黑貓說：“是啊，再過兩天就要斷電了，還好你來了！我的朋友，你幫我打開了門，我得謝謝你。”
“不客氣。”小鹿将毯子裹緊了些，夜晚的螢火城真的好冷。
沒有人住的地方就會斷電，所以這個屋子的主人，大概率也在外面死掉了——小鹿後知後覺。
小鹿和黑貓說了從森林到螢火城的事，盡管黑貓覺得不可思議。
黑貓問：“真有那麽回事嗎，你不會是編故事吧？如果真有那麽一片美麗的森林，我倒想去看一看。”
小鹿說：“森林會歡迎你的。”
“即使我不是一只真貓？”
“即使你不是一只真貓，那有什麽所謂。”
黑貓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掌，又問：“所以追你的那群是什麽人？”
小鹿想了想：“拿槍打我的那個人也穿着軍服，或許……是巴納德派來的。”
黑貓補充：“或許和上将脫不了幹系。”看小鹿不信的樣子，又狠狠地說：“上将可不是什麽好人！”
“他也傷害過你嗎？”小鹿小心翼翼地問。
“那倒沒有。是我的主人不太喜歡他。”黑貓換了個姿勢趴着，“不過我快想不起來我主人的樣子了，我的記憶體太小，最多只能存半個月的量……”
小鹿睡不踏實，一整個晚上轟炸聲和震動就沒停過。
天蒙蒙亮，他就起身，往窗外看去。樓下有巡邏的軍隊，他害怕是昨晚那群人——如果是巴納德，那抓住他之後恐怕不會有好果子，輕則去做各種各樣的實驗，重則切分他的身體，探究他的能力——他得趕緊找到上将說的那個布克斯。
“布克斯？”黑貓清了清嗓，“倒是很耳熟，螢火城的人名大差不差。不過內城區的西北角好像并不是住宅，你确定上将沒有騙你？他要你去找那人做什麽？”
小鹿煩悶：“我也不知道。一開始我以為他是壞人，後來覺得他是好人，但我現在不确定了……只是直覺告訴我，他和巴納德不一樣，盡管他們是一派的。”
黑貓嗐了聲：“都不是好人！要我說你不如趁此機會已趕緊逃走吧，逃回森林去，順便把我也帶走。”
房屋繼續搖晃，小鹿居然已經習以為常。
他起身走到窗邊，小心翼翼地往外看，樓下的軍隊好像得到什麽指令，從這裏撤離了。
而不遠處，他看到分隔內外城的保護罩破了個洞，烏泱泱的黑煙地從外面鑽進來——大概是因為這個，軍隊才走的吧。
小鹿心裏有不妙的預感，但願上将沒事。
小鹿說：“還是先找到布克斯吧。”
黑貓喵喵兩聲：“既然你決意如此，那就這麽辦吧。在去之前，我們得先做點準備。”
他們開始翻找這間屋子裏的東西，還好他們都不需要食物——那堆發黴的土豆任誰都沒食欲。黑貓給小鹿找了個郵差包，當然挺舊的，都不知道這家人死去多久。
小鹿則找了件厚衣服，螢火城忽然變得很冷。
“你這長頭發真的很違和。”黑貓吐槽道，“就像是在展覽架上擺的活化石，而不是要逃生的新人類，太礙事啦！”
“那怎麽辦？”小鹿犯起愁，他也想決定自己的模樣，或許黯淡平凡一點，不奪目的話，更容易生存吧。
他想了想，手起刀落，已經把長發割斷了。黑貓又給他剪短不少，最後看上去很清爽。
然後他們才蠢到後知後覺，小鹿最引人注目的是鹿角。
小鹿搖頭：“鹿角不能這樣割掉，我會死的。”
黑貓倒吸一口涼氣：“那我們沒法光明正大走在街上了。不過也沒關系，內城區人不多，我們走小路就好。”
于是，一人一貓全副武裝，走下樓。出樓前有多雄赳赳氣昂昂，出樓後就有多鬼鬼祟祟，鑽進一旁的小巷躲躲藏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