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濕身
濕身
林觀德落入水中發出了巨大的響聲,周遭人群瞬間被吸引了過來,對着落水的方向看了過去。
“哎呀,有人落水了!”
林觀德在水中朦朦胧胧聽到了岸上的吵鬧聲,好在她會水,一下便浮上了水面。
周圍的人見她沒事便漸漸散了去,繼續做了自己的事。
謝明知道林觀德許是會水,也并不着急,只是被這樣的日子被人撞到了水中,林觀德許是不好受,況春寒料峭,她只一身薄衣,恐也會受涼。
方才把她撞入水中的兩三女子這會正滿懷歉意的看着她,忙道:“這位小姐,你沒事吧?”
林觀德生得鳳眉修目,朱唇瑤鼻,這副模樣扮作男子已是雌雄莫辨。此番落了水,發髻散落衣服貼身,已是女相盡露,也不怪乎她們喊她“小姐”。
謝明顯然已經愣了,林觀德這番模樣實在是太像個女子了。
林觀德只覺得今日出門沒有看黃歷,怎這般倒黴,不過放個花燈而已就給撅水裏了。掉水裏也就算了,偏偏是謝明在旁邊。林觀德聽到這一聲聲“小姐”就知道什麽都藏不住了。
謝明自然不傻,如今哪裏不明白。平常這林觀德雖長得陰柔,可他卻從未疑心過她的男子身份,她行事霸道狠戾,這樣的人怎麽會是個女子。
林觀德只覺得頭暈目眩,恨不得昏死過去好了。偏旁邊那些女子還在叽叽喳喳說着些什麽吵個不停,她閉着眼冷聲說道:“閉嘴。”
林觀德眉目一斂面色沉沉,看着十分不耐,那幾個女子見林觀德這副樣子瞬間噤了聲,不敢再說。
林觀德自己游到了岸邊,撐着地面稍一使勁便上了岸。
這個時節晚上的倒春寒十分凍人,林觀德落水受了寒膝蓋骨那塊又隐隐作痛。那幾位女子踟蹰不定,看着林觀德面有愠怒,遲遲不敢開口。
就在林觀德要開口之際,謝明已經脫下了外面的那件鬥篷批到了林觀德身上。謝明身形高大,衣服完完全全的把林觀德遮了個嚴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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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周圍人都已經散了,除了謝明和那幾個肇事女子沒有別人認出林觀德的女子身份。
謝明已經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很快接受了這個這個事實。
他的視線從林觀德身上移開,看向別處說道:“先去找家成衣鋪換件衣服吧。”
林觀德見謝明沒有問她什麽,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事已至此,只能先這樣了。
謝明走在前頭,林觀德低頭跟在後面。人潮擁擠,他們混跡在其中。
二人一路無話,只這麽靜靜地在這熱鬧的街道上走着。
林觀德受不了二人之中這種古怪的氛圍了,若謝明要向天下公諸她的女扮男裝的惡行,那死也死個痛快吧。
林觀德剛要準備開口,卻見謝明突然停了下來,林觀德一時不察,直直撞上了謝明。她微微一頓,從謝明身後出來擡頭看到了一家名為“飄香鋪”的成衣鋪。
飄香鋪店門大開,裏頭挂着花花綠綠的女子衣裳。
林觀德嗫喏開口道:“這裏是賣女子的衣服,我要去男子成衣鋪……”
她此刻全然沒有往日嚣張不恭的模樣,眼眸微垂,這副模樣實在低聲下氣。
謝明何曾見過她這般樣子,不由輕笑,眸中染上了幾分戲谑,他道:“你既是女子怎去男子成衣鋪?”
林觀德知謝明這是在打趣她,嘴硬道:“我不是……”
謝明知道林觀德自不會承認,但見她如此反應心中只是更加認定,他道:“既然你不願在這換,那便走吧。”
這附近不遠處就有一家男子成衣鋪,林觀德與謝明一起進了店。裏頭店小二見到二人,見二人穿着打扮皆是氣度不凡,忙迎了上來。
林觀德這副模樣,那店小二自是将她認做了女子,他只向謝明問道:“公子看看要什麽樣式的衣服?”
謝明指着林觀德說道:“是那位公子要挑。”
店小二聞此不由驚訝,對着林觀德又上下打量了幾眼,顯然不信這人是個男子,林觀德見此心虛說道:“別瞧了,給我随便拿件衣服就是了。”
店小二聽她如此說道也不再追問,只拿了件合身的衣服帶她去了更衣的地方。
林觀德換好了衣服便出來了,她自己綁好了濕漉漉的頭發,這番看上去便與往常差不多相像。
謝明往日不知道林觀德是女扮男裝時候還只當她天生陰柔,然而如今見過了她的女子模樣,看着眼前同從前無二差別的林觀德他卻再也無法把她當作男子。
二人踩着月色并肩走在回書院的路上,林觀德問道:“謝兄不問我是誰嗎?”
“你不就是林家嫡長子林觀德嗎?”
林觀德擡頭看去,謝明那幽深的瞳孔如黑夜般寧靜與神秘,藏着些不可捉摸的意味在裏面。
林觀德不說她是誰,謝明也猜到大概。乘着氣運而生的也就林家那兩位龍鳳胎,既然林觀德是女子,那想來便是那龍鳳胎中的妹妹。
但謝明知她既然女扮男裝那定是有見不得人的苦衷,既然做了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那便是不能讓別人瞧見真實身份,否則不說林觀德要遭難,整個林家都要經受滅頂之災。
林觀德聽謝明這麽說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他不會以自己女子身份來要挾自己了。
林觀德聞此便放下了心,臉上露出了個清清淡淡的笑,她想起再過十日便是書院校驗之時,她道:“謝兄可有把握在校驗中奪得第一?”
謝明不解問道:“你問這做什麽,不過一場普通校驗,你為何執拗于我能不能得第一?莫不是為了和徐光行的賭注?”
林觀德其實并非這樣想,但還只是點頭說道:“是啊。”
謝明道:“你習武多年,難道還沒有把稱手的劍?”
“不是我,我是想把這相思劍給三殿下。”
謝明想到二人關系,瞬間了然,他道了聲“難怪”後便不再說話,二人一路無話回了書院。
*
十日很快便過去了,白鹿洞書院迎來了一年一度的春季校驗比試。
第一日學子們先在書院內答有關禮樂書數的題目。而第二日上午再需圍繞一個主題答篇策論,下午再在書院外的馬球場考驗射箭技術,而六藝中的禦則不在考試範圍之內。
第一日的答題很快結束無甚好說,只是答些有關六藝的知識,基本區分不開成績來。第二日書院學子們先在廳堂裏寫完策論,很快便趕往了馬球場。
考驗射箭技術之時,學子們需要手拿弓箭騎在馬上繞馬球場跑圈,每人三箭,以射中放置在馬球場中心的靶子來計算分數。
學子們已經換好了輕便服裝,一行人走在前往馬球場的路上。
謝明今日一身玄色勁裝,額間系着一黑色抹額,如今這副與平日裏全然不同的裝扮為眉眼之間覆上了幾分不羁。
這邊徐光行纏着謝明問道:“小侯爺,你今日題答得如何,可還不錯?”
徐光行面容清俊,為人熱絡,平時喜歡穿些花花綠綠的衣服,今日便是騎馬射箭,也要穿身花綠短裝。
林觀德看他如同一只花孔雀一般繞着謝明打轉,不由想笑,她道:“你可莫要纏着謝兄了,纏煩了小心他一會放水,讓你這賭落個空。”
徐光行是個典型的花花公子,他前些日子瞧上了個名伶,只是父親斥責他不用功讀書,怎樣都不肯讓他外出尋樂,甚至還克扣了他的銀錢。但若這回能贏回林觀德的字畫讨父親歡心,這不什麽都好說了嘛!
他見林觀德這麽說,急道:“哎呦,有你什麽事嘛,別插嘴。”
林觀德見他這樣,只聳了聳肩也不再說話了。
一行人走在去馬球場的路上,旁邊錢呈今日穿着緊身的衣服更顯肥碩,他頂着大肚子路過,陰狠地看着林觀德,他道:“林公子這般瘦弱,到時候可不要從馬背上摔下來喽。”
旁邊他的跟班随從聞此也都看着林觀德惡意地哄笑起來。
林觀德不理會這錢呈賤嗖嗖的模樣,只白了他一眼便繼續走着。
偏偏這錢呈見她這副模樣只當她是怕了,他繼續嘲笑道:“你莫非是怕了不成?若成績太差被趕出書院,才真叫丢臉,屆時我讓你走不出這江西。若你和那個叫李晚的現在跪下求求我,把小爺我哄高興了,便放過你了。”
白鹿洞書院的考核嚴厲,評教等級分五等,最末等便是不合格,而得了最末一等就要被逐出書院。
但是畢竟書院之中都是些富貴子弟,若是每年都逐出太多學子,必定會得罪了這些世族,是以這考核不合格的人數每年都少之又少。但若真到了被逐出書院的地步,除了學子本人,到時候就連家族也跟着一起丢臉。
這錢呈真是不依不饒難纏至極。林觀德聽他這麽說,停了腳步轉身走到了錢呈面前,她神色冰冷壓迫感十足地看着錢呈,語速緩慢卻又有力地對着他吐出了三個字。
“你—也—配?”
不是反問,而是肯定。
她一身黑色勁裝,雖身形瘦弱身量未足,然眉眼之中卻帶了一股若有若無的淩厲,讓方才還在哄笑的人瞬間噤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