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回京

回京

七月的天格外燥熱,正值盛夏烈日當空,明媚的陽光充滿了暑氣,顯得萬物都帶了幾分生機。

今日便是林觀德一行人回京的日子。

謝明與林觀德二人早已過了童試,成了能參加正式科舉的生員。因着再過一月多秋闱就要開始,這會以免路上又像上次那般耽擱,只能提了日子回京。

林觀德自從上回同謝明鬧掰後再沒同他說過什麽話,謝明生性冷淡克制,然而那日竟被氣得發抖顯然是氣狠了。二人如今氣氛極其微妙,已經到了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地步。

一行人來的時候入的是白鹿洞書院的正門,如今走了為了不引起喧鬧方便行事便在後門那處說別。

三人現下在門口拜別教導了他們半年的先生蔣十餘。

蔣十餘其實是個很好的老師,他對林觀德唯一的偏見也在知道了她原只是個孩子後便消除了。人生無常,謝明同林觀德的關系決裂了,但林觀德同蔣十餘的關系反而更好了。

林觀德站在門口聽着蔣十餘的囑咐,“你切記莫要總去算計別人了,你用這最大的惡意去探尋這世間,如何又能尋得善果不是?”

這蔣十餘知道林觀德的毛病,她若想結下善果,不步入聞時正的後塵,再如這般是萬萬不行。林觀德在先生面前慣會僞裝,她笑道:“先生說的是,我定牢牢謹記先生教誨。今日一別也不知何時能見,只願先生莫要忘了我罷。”

謝明在一旁靜靜聽着二人交談只面無情緒看向了別處,似是再多看林觀德一眼都叫他心煩。

蔣十餘已步入了古稀之年,什麽東西看不清楚,又哪裏不知道林觀德在敷衍他,聽這林觀德油嘴滑舌,只無奈嘆氣,道:“我不管你聽進去也罷,沒聽進去也罷,往後只莫要落到無人替你收屍的下場,到時候才叫我這把老骨頭難受。”

因有聞時正那前車之鑒,如今對林觀德如何都放不下心來,唯恐這她最後現在泥沼之中步了聞時正的後塵。

他轉身又對李穆晚說道:“你如今已經有了幾分本事,可莫要再日日儀仗着他了,将全者身心交付于他人的,我凡見過的,皆沒有落得好下場。”

李穆晚謙遜點了點頭,只道:“學生知道。”

這蔣十餘真是一語中的,這些囑咐竟都如此到位,林觀德不知他要同謝明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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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側耳去聽,卻只聽蔣十餘說道:“你們先去馬車上等着吧,我同謝明說兩句話。”

林觀德心中暗忖這是有何見不得人的話要說,但她也不敢忤逆蔣十餘只轉身攜着李穆晚上了馬車。

也不知道蔣十餘同他說了什麽,不消片刻這謝明就過來上了馬車,也不知道蔣十餘同他說了些什麽,只見他嘴唇緊抿臉色不善,三人只一路無話到了碼頭那處。

謝家準備的船只早已停在了渡口那處,幾人一同乘謝家的船來自然也是要一同回去,謝明自那日過後便再沒過林觀德什麽好顏色,那一雙冷眼每天只恨不得把林觀德淩遲處死。

林觀德可不想再坐謝家的船只每日看着謝明的死人臉,她只對謝明說道:“小侯爺先行一步吧,我同三殿下只坐別的船回去罷了。”

這會還是林觀德自那日後第一日同謝明說話。謝明聞此冷呵一聲,薄唇微微翹起,透出了若有若無的譏诮之味。

“怎麽,同我一道林公子是怕我暗害你嗎?”謝明聲音如同浮在冰上的泠泠碎冰,透露着一股濃濃的寒氣。

謝明周正,二人就是撕破了臉皮,他也沒想把林觀德是女子的事情拿出來要挾她,如此謝明又怎麽會去暗算她呢?林觀德知道他說這話無非是在譏諷自己。林觀德不同他争執,只道:“只是擔心上次的事情再發生,到時候又累及了小侯爺。”

謝明只當林觀德是玩膩了他,如今撕破臉了,竟是一會也不願意同他多呆,不過一道回京竟都叫她不願。

陳娟現在還不知道那日的事情,但他縱是再傻也看出二人之間的不對勁,他只在一旁說道:“林公子你這話說的,當初莫不是公子在船上救了你,你如今早不知道在何處了,如今倒是揣摩起我們來了。”

陳娟說話爽直,幾人都是知道,林觀德也不想同他計較什麽。

然這水天兒她不如白鶴穩重只是個炮仗脾氣,她回譏,“你少來說這話,我家公子能文能武,哪裏用得着你們。”

原她還見這陳娟樣貌生得不錯,身強體壯,一身黑衣襯得人精明能幹,未曾想一開口便是埋怨林觀德,說話如此難聽。這方才對他犯得癡瞬間如被一盆冷水潑過,叫她頓時沒了意趣。

水天兒這人慣喜歡相貌端正的男子,常常會犯癡。按理說謝明這樣相貌的人在她面前站着她又怎會看向陳娟?一是因為她喜歡樸拙平實類型的長相叫人看着心安,謝明這樣的人她總覺得不應該在地上而是在天上。

但絕對的美貌是有統治力的,你縱是再不喜歡這種類型的人,也只是因為你從沒有見過謝明。

然而水天兒對謝明犯不了癡的原因大部分在其二,因着謝明對林觀德沒什麽好臉色。水天兒的癡心來得快去得也快,最讓她迅速冷靜從癡心中走出來的一點就是,那便是貶損姐姐楓明兒又或者是主子林觀德。

陳娟這還是第一次見過這人,她相貌明媚說話耿直看着竟全然不像是個丫鬟。水天兒頂了白鶴的位置,以前一直在林觀德的屋中,這會子還是第一次在人前露臉。陳娟不知道白鶴已經死了,他張口就想要問白鶴去哪裏了,林觀德哪裏看不出他想要問什麽,忙道:“行行行,我就是小人,小侯爺你們先上了船去吧,莫要耽擱了。”

然謝明聽此卻依舊立在原地不動,只冷冷說道:“上船。”語氣強硬不容反對。

林觀德哪裏肯聽,她剛想開口說話就聽見旁邊的李穆晚出聲說道:“我會保護好公子的,小侯爺先上路吧。”

這李穆晚上次被人刺殺後被錦衣衛先帶去了揚州府,再見到她的時候也沒見出什麽事,然不知竟陷入了命懸一線的地步。林觀德從來沒有同他提起這事,他還是這會聽陳娟說了才知道。他心中懊惱,如今會了武功,定不會再叫林觀德一人面對那些殺手。

謝明聞此冷笑一聲說道:“殿下,保護人的首先是要先有能力保護自己。”

他在譏諷李穆晚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竟還說要去保護林觀德,這是謝明第一次對李穆晚說了不敬的話。

李穆晚有些難堪,白淨的臉瞬間燒紅了。

謝明見他如此也不再為難只話鋒一轉說道:“況我非是為了保護她,三人一同出發如今卻分兩船回京,林公子是想要京都衆人如何揣測?”

這謝明今日如此淩厲,倒叫林觀德都有些難以應對了。

謝明說的确實沒錯,三人此番回京定遭多方勢力盯守,若兩人分船而回,定叫衆人一番揣測。不是什麽好事情。

林觀德抵不過謝明,在他眼神的壓迫之下,只能轉身踏上了船艙,水天兒和李穆晚也忙跟了上去。

陳娟在一旁嘟囔道:“公子管他甚,侯府同他們遠些才幹淨,這林公子也當真狼心狗肺,竟要這樣同我們撕破臉。”

謝明盯着林觀德的背影盯了好一會,不知在想些什麽東西。

陳娟問道:“怎麽不見白鶴了?他不是林觀德的貼身侍女嗎?”

謝明回過神來,說道:“死了。”便也轉身走進了船艙裏頭。

死了?!陳娟震驚,這白鶴和林觀德關系如此之好,她死了林觀德哪裏有傷心模樣。

他喃喃道:“不會吧……”

恰好旁邊千恒也路過此處要進船艙,陳娟忙扯了他的手臂問道:“你可知那林觀德身邊跟着的貼身丫鬟死了?”

千恒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卻還是點了點頭。

陳娟更加震驚,“你怎麽知道的。”

千恒也不說白鶴怎麽死的,只提醒他道:“公子同那林觀德不對付了,你少去招惹他。”

陳娟只覺得奇怪,謝明與林觀德從前還打打鬧鬧,怎麽這麽一兩個月便發生這些事情,連船都不願意一起坐了。

*

有了上次的教訓,以防萬一林觀德又讓那搬救兵的錦衣衛從宮中帶了二十餘人護送他們回京,不料那些人上回沒有得手成功,這次倒也不敢再動手了。

一行人在中秋節前一個星期趕到了京都。

謝夫人知曉兒子今日抵京,早早就等在了渡口那處,見人到了忙帶着柳嬷嬷到了這處。

“我的兒啊,這一路可受累了,路上吃得好否睡得又好否?”

謝明未曾出過遠門,她就這麽一個兒子,一開始那建文帝要謝明去白鹿洞書院的時候謝夫人可百般不舍得,可聖旨難為,她縱是再舍不得又能如何。

這謝夫人氣度儀容華貴,一應首飾珠翠俱全,頗有大家夫人風範,她對謝明關懷備至,這會見了謝明好一陣心疼,好一會才注意到了旁邊的兩人。

她這才驚覺自己失态,這謝夫人出生禮部尚書,父親官居正三品,丈夫又是侯爺侯爵為“超品”,比一品大臣還要高些,況她自己也是一品诰命夫人,這林家在謝家眼裏不過是暴發戶一般的存在,哪裏算的上什麽高門大戶。

她未将二人放在眼中,哪管一個是皇子,一個是首輔之子,她只對兩人稍稍颔首,說了聲見笑了便領着謝明走了。

林觀德還未來得及行禮便見這謝夫人領着謝明走了。

林觀德扯了扯嘴角,無奈道:“這謝明沒變成那錢呈也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謝夫人這般疼愛謝明,倒也沒有養得他無法無天的性子,反而還讓他成了那人人稱贊的謝小侯爺。她原先覺得那錢呈是因為家庭原因才如此作死,這會見了謝夫人才發現也不盡然。

錢呈是天生的方頭不劣,而謝明是天生的瓊枝玉樹。

林觀德轉頭卻見林傾傾就在不遠那處,站在林家的馬車之前。

林觀德大步上前走到了她的面前,笑道:“姐姐怎麽來了這處,我一會把殿下送到了宮中就歸家了,姐姐何苦受累來尋我?”

林傾傾方一直在這邊盯着他們,她那會就發現林觀德瘦了許多,見她走到自己面前,心疼地摸了摸她的手臂,說道:“怎麽瘦了這麽多啊,過得不好嗎?”

林觀德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啊,我過得很好。”

林傾傾哪裏看不出來林觀德在強顏歡笑,一直跟在林觀德的白鶴如今也不知去了哪裏。

她也不去問,只牽着她的手說道:“姐姐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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