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為賦新詞強說愁(三)

為賦新詞強說愁(三)

聞意擦幹眼淚,繼續看下一段劇情。

這件事過後,溫意果然同常自然預判的一樣,不哭也不鬧,堅強的微笑。只是有一點,溫意不再叫常自然叫作“常小明”了,她換成了“常道長”。可惜除了她自己,當時所有人都跑去安慰受了驚吓已經連續哭泣了好幾天的白珠珠,這一點微不足道的小小改變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除此之外,溫意還是很喜歡交朋友,她很真誠地對待每一個人,可不知道為什麽,大家都很喜歡往白珠珠身邊跑,還是那種一去就再也不回的跑。

溫意不知道為什麽那麽多朋友都仇視她。在她困難時,在她難過時,在她高興時,似乎,那麽多的人,沒有一個把她當作朋友,沒有一個人認真對待她。

她真的很想和大家交朋友,她太孤單了。

于是溫意跑去找白珠珠,希望能與她重修舊好。從花樓事件過後兩人的關系就不尴不尬的這麽處了起來,溫意覺得自己有點冷落珠珠了,真不好意思啊。

白珠珠只是往常自然身後躲,緊緊揪着他的貼身衣袖,眼神怯生生的。

常自然于是反手握住白珠珠一雙柔荑,冷聲道:“小意,站過去點。”

“你吓壞珠珠了。”

都是千年的狐貍,擱這玩什麽聊齋呢?聞意都替溫意委屈,偏偏碰上白珠珠這只狐貍精,這姑娘太難了。

———

流水落花春去也,浮雲悠悠,盛夏到來之時,為了照顧怕熱的白珠珠,幾人特意應她的要求來到了雪華山,小住一段時間。

這是一條非常巍峨的連綿山脈,層層冰雪為它披上戎裝,凜然不可侵犯。這兒有許多散居的人家院落,還有一支神秘的,世世代居住在雪華之巅的守護者家族。

反正閑來無事,溫意去各個村塞裏都溜達了一圈,為那兒的村民們把把脈,治治病,順便聽到了不少消息。

據說山巅上有一種玄蓮花,是這座雪山的特有伴生物,五十年生長,百年開花,百年結果。傳說這果吃了能讓人起死回生,消除病痛,很是神奇。恰巧今年正好就是這雪蓮花百年一遇的結果年份,因此雪山上到處戒嚴,不允許任何閑人無事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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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種玄蓮花一輩子只結一顆果,一顆果只會長出一株花,一株花便可以守護雪華山一世太平,是他們的聖物,由靈力深厚的雪華聖女負責養育和照顧,讓它們可以世世代代保佑雪華山脈和它的子民平平安安。

溫意回來時只将這個消息當作傳說講給幾人聽,免得不知情的人沖撞,她從未料到正是她這一句無心之話才引發了後面的種種災難。

豎日一早,白珠珠以見識雪國風光為由,拉走了常自然和與他們一同的一位醫修少年,并且一去就是一整天。

溫意也很想跟着大家一起出去玩耍,可是被拉走的小夥伴們都在有意無意的避着她,大家一起早出晚歸歡聲笑語,她有時候一天都不見得能與他們說一句話。

至于常自然,他還是那個清冷又古板的劍修,只有白珠珠在身旁時他才會多說兩句。

日子就這麽沉默而安靜的過去了一天又一天。

某一日的傍晚,炊煙依舊緩緩袅袅升起,在飄滿了飯菜香的祥和時刻,毫無預料的,地震了。

這真的是一場災難。

當時溫意正勤勞的在木頭棚子裏做她們這個小團隊的晚飯,冰天雪地擋不住她靈巧的雙手,她正在熱火朝天的炒菜期間,突如其來的地震帶來的大地裂痕一下吞噬了她的小木頭棚。

溫意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哎呦,天老爺啊,這是遭天譴了!”有顫顫巍巍的老婦人驚呼。

“是哪個不要命的崽種動了我們的玄蓮!”有光着膀子的大汗罵到。

“玄蓮花失竊了!玄蓮花失竊了!封鎖雪華山!封鎖雪華山!”有嗚嗚嗚的號角聲響起,伴着天災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裏。

糟了,白珠珠她們還沒回來!

溫意強穩心神,跌跌撞撞的打算去尋找自己的小夥伴們,好讓大家都快點撤離這片危險地帶。她轉頭前最後看了眼這幾座她們已經居住了好久的小木屋,在心底默默與它們告別。

“大家別慌,聖女出山了!”

“聖女出山!”

“我們有救了,快看,快看!聖女來拯救我們了!”

透過溫意的眼睛,聞意也看清楚了那位雪華聖女的模樣。

她站在高高凸出的崖石上,一身冰藍的衣袍包裹住身軀,三千青絲随風飄揚,額間晶瑩的珠墜與手中的靈光交相輝映,共同散發着耀眼的光芒,正在極力挽救腳下這片哀嚎的土地。

嗯???

聞意大驚失色,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雖然這身裝扮是很美很聖潔沒錯啦,可是可是可是,這臉,這氣質,這站姿,這淡漠而無謂的神情…

這不是碧落嗎?!

聞意還在消化這個驚天重磅消息,溫意卻不懂她的震驚,依舊一往無前跑向雪華山脈深處,找尋她的朋友。

她之前守夜時聽其他人談起過,今天他們準備近距離觀摩人家的聖物,所以要盡可能的少帶不必要的東西,靜悄悄的走。

這些沒必要的東西裏,是不是也包括她呢?溫意之前還不可避免的想過,現在看來,卻有可能是大家為了保護她才不帶她一起。

她總是不願意把人想的太壞的。

大地還在哀嚎,裂開的縫隙像尖銳的眼睛,帶着不祥的意味。當第一片雪花飄落在上時,雪崩開始了。

溫意咬緊牙關頂住風雪往前走。她知道常自然一切自知的不自知的小習慣,知道常自然走路時的小偏好,只要一直往左前方走,她總會尋到他的。

一刻鐘過後,溫意被連綿冰雪凍的搖搖欲墜,但她終于發現了躺在一處還未受到太大波及的雪地裏的常自然。不好,上次他為救白珠珠而受的傷還沒好全!

溫意不敢看常自然發白的臉色,只能顫抖的把身上棉衣裏的棉花全掏出來塞到他的傷口處,再用盡全力将他背到自己單薄瘦弱的脊背上,一步一個腳印,踉踉跄跄的繼續向前走去。

身後是碎裂的大地和崩塌的冰雪,身前是看不清的路和找不到的同伴,溫意只能緊緊背住昏迷不醒的常自然,忍住哭泣,讓自己走的快一點,再快一點。

聞意眼睜睜看着這個只有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背着她的全世界在朔朔寒風中走了一整夜,從黃昏到晨曦,在天光大亮時,她終于找到了遺失的同伴。

是那個同行的醫修。這人看見她還很震驚的樣子,好似在疑惑她是怎麽逃出來的,但終究沒有多說。他邊幫溫意把常自然扶到背後隐蔽的山洞裏治傷邊解釋:“我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珠珠看那玄蓮花生的好看就想去摸摸,結果不小心摘了下來,把我們吓夠嗆,慌亂間人都跑散了。事發突然,也沒來得及帶上你。”

醫修把一只在溫暖幹燥的洞穴裏正睡得香甜的大尾巴狐貍塞進昏迷的劍客懷裏,笑着說:“你能來真是幫了大忙了!珠珠離的近,神魂受到了玄蓮聖女的精神攻擊,你快點跟我出去找點藥材幫幫她。”

“剛好他倆睡一起還有個伴,反正感情好嘛!”

“走啊,溫意。”醫修不由分說就安排好了一切。

“…好的,來了。”溫意說不出拒絕的話。

明明她也一夜未眠,也受了傷,這會正瑟瑟發抖感覺寒冰徹骨,但她說不出拒絕的話。她已經習慣了,習慣了去犧牲自己照顧別人,誰叫她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凡人小姑娘呢?

她最害怕別人抛下她。

———

常自然悠悠轉醒時只覺腹部似有千斤重,勉強擡手去摸,只摸到一身茸茸的軟毛,果不其然是這只貪吃又貪玩的小狐貍。

他無聲又縱容的笑笑。

異變突生時,他被一股強大的氣流不知道沖去了哪裏,昏昏沉沉之中只感覺有個身形嬌小的人背着他在冰天雪地裏走了一夜,他感覺很冷,可心是熱的。

唉,那麽刺骨的寒風,可把小姑娘這身嬌貴的狐貍皮給凍壞了吧?

“辛苦你了,珠珠。”少年劍客聲音低低的喃語,像在訴說最真摯的情誼:“你放心,你既不離,我必不棄。”

他輕輕撫摸着狐貍雪白的皮毛,嘴角帶笑,不知不覺又安心的睡過去了。

被抱在懷中的白色小狐尖尖狐耳顫抖了幾下,悄悄睜開的狐貍眼裏是一派清明之色。

對不起了,溫意。

———

劇情急轉直下,從凡人小姑娘x少年修士的雙向暗戀小甜餅變成了嬌俏可人小狐貍x高嶺之花小道士的歡喜冤家。

溫意作為兩人共同的“好友”,見證了兩人的相識相知相愛,見證了兩個人的海誓山盟,榮辱與共,因此即使只是個凡人,也很榮幸的被邀請到了他倆的結侶大典上。

一個是元清宗大師兄,修真界冉冉升起的劍修新星,一個是妖界青丘狐妖之女,全家寵愛的小王姬,這樁十分般配的婚事由元清宗與妖界共同舉辦,邀四海來賓,賀佳人成雙。

宴席當天,溫意聽到主婚人,妖界大皇子打趣地問常自然:“說實話!你是什麽時候喜歡上我們家珠珠的,我要聽實話!”

少年向來冰冷淡漠的臉上飛起一道霞光,他不敢直視旁邊鳳冠霞帔豔若神女的新婚妻子,于是只好淺笑着說:“第一次。”

“在我第一次看到這個小姑娘,看到她被大雨淋濕了後可憐巴巴望向我卻燦若繁星的濕潤眼睛時,我就知道,她是我這一輩子永遠也躲不開的劫。”

“也就是說,是我們家珠珠的美貌,讓你一見傾心了?”

“對的,一見鐘情。”少年人爽快的承認。

“常小明!你胡說八道個什麽啊,小心我揪你耳朵!”少女羞的直踩腳。

周圍人都善意的大笑起來。

“……”原來這麽早呀。

溫意也笑了起來,她越笑越大聲,越笑越大聲,笑到最後,她甚至忍不住無視其他人詫異的目光,掩面逃走。

原來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了,她還以為他也會有一點的…

真令人難過。

溫意跑呀跑,不知不覺間跑到了處略顯僻靜的別院。外面鑼鼓喧天,這兒卻清冷如秋,不免讓人覺得有些奇怪。

她有點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踏進這裏。正舉棋不定間,她突然被股莫名的力量往前一推———“啪!”一聲,她跌進了一個陌生又有力的懷抱裏。

溫意擡頭,有些驚住了。眼前的這個男人,可以說是她到了修真界後見過的,長的最好看的男性。

這個帶着女性陰柔氣質的男人一雙蛇似的豎金瞳直勾勾盯着溫意,嫣紅色的嘴角微勾,笑道:“哎呀,哪來的可愛姑娘?快進來坐坐。”

見溫意僵在原地不動彈,他又輕咳了兩聲,說話間自帶一股缱绻風流的味道:“我是妖界二皇子,楚知樾。”

“我身體不大好,故珠珠這次結侶大典我沒去前院,就在這偏房等着她與我敘舊呢。”

這男人又看一眼溫意,突然感慨道:“說起來,珠珠與我,也算是青梅竹馬呢。不知不覺她就要嫁人了,唉。”最後一個感嘆詞說的悠長而婉轉,一下就戳到了溫意的心裏。

他的青梅和她的心上人要結婚了。

溫意的眼框又要濕了,她揉揉眼睛,選擇轉移注意力,于是她踏進了這棟清冷的小院。

似是看出來了溫意的心不在焉,問了她許多問題的楚知樾話風突然一轉,說:“我給你講個故事,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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