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喜歡的人
喜歡的人
晚自習放學後,學生都急不可耐地想回家睡覺了,很快就走了大半,只稀稀拉拉剩下了幾個人。
沒人注意到,高一某班的後門處來了一個人。這個班走在最後的是一個小個子男生,帶着大眼鏡,看上去比較內向。
小個子男生慢吞吞地收拾好書包,教室裏人都走完了,他才起身關燈離開。結果剛出教室,就被一個人攔住了,男生吓得渾身一抖。
攔住他的人很高,戴着口罩,臉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只有手機屏的微弱光線晃一晃的,他問:“你叫張旭晨?”
小個子男生慌張地點點頭。
那個人又說:“那你認識李尤軍對吧?”
林澤從樓上下來時,就看見樓對面的高一教室邊隐隐約約站着兩個人,其中一個的身形┈┈很像覃非弋。
可弋哥現在怎麽會在這裏?林澤想了一下,擡腿向那邊的樓梯口走去。
樓道裏沒什麽人,光線暗淡。正在說話的兩人看不見林澤,林澤卻能聽見他們談話——是覃非弋的聲音。
林澤剛走過去,模糊聽見了李尤軍的名字,頓住腳步,想知道覃非弋在幹什麽。
結果覃非弋問了許多關于李尤軍“收保護費”的事情,被問話的男生就是受欺負人中的一個,估計天生膽子小,答話時戰戰兢兢的,十分害怕,稱得覃非弋的聲音冷漠無情。
末了,張旭晨忽然鼓起勇氣問道:“那個┈你為什麽要問這些事啊?”
黑暗中的覃非弋沉默了,就當林澤和張旭晨都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覃非弋低聲說:“他動了我喜歡的人。”
林澤一驚,瞪大了眼睛,各種情緒猛然填充了心髒。察覺到覃非弋要向這邊走了,林澤連忙下了樓。
張旭晨怔了一下,低低地嗯了一聲。他擡頭看着覃非弋離開的背影,嘆了口氣:“真好啊。”
Advertisement
林澤飛速離開學校,回頭發現覃非弋并沒有注意到自己,才慢下腳步,伸手感受自己心跳的加速。
弋哥說的┈┈是自己嗎?
那個喜歡的人┈┈也是自己嗎?
林澤仰頭靠在街角的牆上,書包垮在地上也不在意。他看着暖醺的路燈,有些消化不了這個信息。他從來沒想過,弋哥可能喜歡自己。
他突然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覃非弋了。
路燈下安睡的鳥兒,無聲地嘲弄着離亂的飛蛾。
第二天,林澤若無其事地繼續上學。
顏總把昨天幾個打籃球的學生叫到了辦公室,高琴也在裏面。
林澤一進去,就知道這是不打算追究了。果然,高琴說李尤軍已經深刻地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希望林澤能夠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讓這事過去了。
聽的人包括顏總表情都不是太好,畢竟林澤傷得真的重,他現在還能在學校完全是因為自己不敢告訴家長而沒有請假。現在李尤軍連個道歉都沒有,就想把這事揭過去,未免太輕易了些。
可顏總不能太拂了同事的面子,只能把林澤叫過來問問意見。
林澤還沒開口,方競先忍不住了:“那李尤軍打了人,連道歉都沒有一個嗎?”
高琴說:“可是李尤軍說他只是不小心手滑了啊?”
“這不是信口開河嗎?那麽多人看着呢!”方競嚷嚷。
高琴也奇怪道:“可是我班上打籃球的學生都是這麽說的啊。”
兩方達不成共識,就當高琴打算把李尤軍喊過來時,林澤開口道:“高老師不用了,這事兒我不追究了。”
高琴皺了皺眉,覺得有點不妥,但對她來說,林澤不追究就是最省心的,她也不想拖着這事,于是點點頭,和顏總客套兩句後走了。
出了辦公室,方競和侯時宇都不理解林澤為什麽就這麽算了。
林澤倒還好,說:“這事扯不出結果的,李尤軍咬死不承認,學校監控又不能随便查。最後還是只能不了了之。”
林澤說的有道理,方競他們氣得罵人,也只能惡狠狠地說一句:“真是便宜他了。”
回到教室後,覃非弋用眼神詢問林澤怎麽樣了。
林澤無所謂道:“李尤軍不承認,我也沒辦法。”
覃非弋仿佛不奇怪,安撫地看了林澤一眼,就沒提這事兒了。林澤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麽。
本來大家都以為這件事翻篇了,誰知又在第二周周一朝會上掀出了波浪。
學工處主任站在升旗臺上,用不太标準的普通話念到:
“下面公布一則處分通知:學校收到舉報,高二17班李尤軍同學,在入校兩年中多次對初中及高一年級同學進行暴力行為,威脅并恐吓同學以獲取錢財┈┈經學校查證,情況屬實。因以上行為嚴重違反我校校規校紀,給予李尤軍同學留校查看、記大過處分,願其餘同學引以為戒,遵守校規校紀┈┈”
一直到主任念完,一班人都感覺活在夢裏:李尤軍這就被處分了?
朱軻和方競很激動:“哈哈哈哈,遭天譴了吧!”
隊伍末尾的覃非弋悄悄勾了下唇角,雖然沒像他想的那樣開除,但能警告李尤軍一下也差不多了。
只有林澤偷偷看了眼覃非弋,微微低頭讓人看不出情緒。
散會時,方競興沖沖地跑過來搭住林澤的肩膀,笑嘻嘻地說:“哎呦,真是老天開眼,李尤軍居然被舉報了哈哈!也不知道是哪個貼心的小棉襖幹的┈”
林澤扒拉開他的爪子,心想:要是你知道你說的貼心的小棉襖是覃非弋,不知道還能不能這麽高興。
一想到覃非弋,林澤就一陣牙疼。怎麽辦啊?
範語曦也高興:“啧啧,我只能說幹得漂亮。澤寶,你不高興嗎?”
“沒,我高興啊。”
雖然林澤表現得好像無事發生,但覃非弋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林澤的不對勁,具體表現為:
覃非弋看林澤的時候,林澤不看他;覃非弋給林澤講題的時候,林澤不看他;覃非弋和林澤說話的時候,林澤還是不看他┈┈
覃非弋忍不住了,問他:“你怎麽了?”
林澤一個激靈:“啊,我怎麽了?”
覃非弋冰塊臉:“我變醜了嗎?”
“沒有啊…”
“那你為什麽不看我?”
“沒有啊哈哈哈哈┈┈”難道要我告訴你我知道你喜歡我,覺得尴尬所以不知道怎麽面對你嗎?
林澤心裏抓狂:可是弋哥真的很帥啊啊啊!
覃非弋覺得奇怪,可又問不出什麽,只能作罷。
難道林澤知道了什麽?不應該啊。覃大學霸面臨了高中以來第一個解不出的難題。
這樣過了一兩天,連坐在兩人前面的向晚和範語曦都察覺到了兩人的變化。
某節下課,向晚趁覃非弋不在,轉過頭來看着神游的林澤,清秀的眉梢都挑上了一絲擔憂:“你和弋哥吵架啦?”
林澤撐着下巴,也是面目幽怨:“沒有。”
“那你們怎麽鬧別扭了?”
“沒有啊┈┈很明顯嗎?弋哥會不會也這麽覺得?”
向晚和範語曦點點頭,範語曦說:“連我都看出來了,覃非弋肯定看得出來。”
“┈┈”
完了,弋哥看出來了,弋哥肯定知道我知道他喜歡我了。那我怎麽辦?直接拒絕,還是接受這份沉重的愛意?
哎喲我在想什麽,弋哥也是男的啊,我爸媽會殺了我吧┈┈不對,重點好像不是我爸媽會怎麽樣┈┈
就在林澤滿腦子胡思亂想時,覃非弋拉開椅子坐下了,給林澤吓了一跳。
覃非弋:┈┈今天兔子變的?
上課時,林澤還在物理的光輝中走神:要不和弋哥攤牌?要怎麽說才能顯得委婉一點呢?直接說太尴尬了,不如寫紙上┈
然後林澤摸出了草稿本,開始埋頭苦寫。
覃非弋一直在悄悄觀察林澤,現在也看見林澤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那個,其實我…劃掉。我也不是不喜…劃掉。你是個好人,又劃掉┈┈
林澤寫了半天,又全部劃掉。覃非弋把這一幕看在眼裏,心下一沉:林澤這是,知道了。
雖然沒想過有什麽結果,可心裏還是酸澀不已。覃非弋垂下眼睑,說不出的失落在眼中一閃而過。他也沒心思去追究林澤都是怎麽知道的了。
就在林澤再次擡手準備重新寫時,覃非弋突然按住了他的手,語氣平靜:“聽課。”
林澤一驚,吓得趕緊藏起了草稿本。
這事兒沒有後續,因為林澤的心思很快被另一件事情奪去了。
“你們知道嗎,4班班主任,就是那個新副校長,不準我們去春游了。”
“啊,為什麽?”
“好像是怕出事,說太危險了。”
“什麽嘛,憑什麽往屆都能去,我們就不行了?”
班裏的同學都在讨論這件事,新上任的副校長反對春游了,這可是惹了油鍋,一下子全炸了。
這一次為了防止是謠言,範語曦還專門跑去4班門口問了,見4班同學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就知道這事是真的了。
林澤和範語曦嘀咕半天了,把那個副校長罵了個爽。
覃非弋見林澤心裏憤懑,本來打算安撫一下,但想了想,還是沒有開口。
兩個人已經這樣冷戰一天了。
林澤不主動和他說話,覃非弋也不找他。于是覃大校草不高興,周圍的溫度都唰唰的降,沒哪個不要命的敢來打擾覃非弋。
大課間時,覃非弋梳理了一下情緒,覺得得找個機會和林澤好好談談。結果等林澤打完球回來,覃非弋就發覺林澤和範語曦在密謀什麽,甚至拉幫結派的要壯大自己的隊伍。
“範神,你去攻略女生,我負責男生。”
“ok,你再去問問誰家有打印機。”
“朱軻家好像有,我去問問。”然後林澤就跑到朱軻那邊去了,繼續密謀,并引來了更多的同夥。
覃非弋垂眸看書,林澤已經不和他分享事情了。他以前一個人時也很少感到孤獨,現在卻有了被隔絕在外的感覺,有種說不出的難過。
向晚成了被攻略的第一個目标。覃非弋只聽見範語曦對她說了什麽,然後向晚點點頭,眼神堅定。
放學時,林澤又和朱軻他們交換了眼神,互相點頭示意,眼中閃着同樣的堅定。
覃非弋很好奇,林澤究竟在做什麽?
下午一來,覃非弋就知道林澤和範語曦在搞什麽了。
只見一張打印紙上印着:
尊敬的顏老師:對于春游取消一事,我們深感遺憾。但我們認為高中的活動不僅可以放松心情、緩解學習壓力,還能增長見識、促進同學關系┈┈現一班同學聯名申請重啓春游活動,并承諾:絕不進行危險活動,不讓學校擔責,并保證在下一次月考中取得優異成績。
後面是一個大框,裏面已經寫上了幾個同學的名字。“林澤”兩個字端端正正地擺在第一位。
看着那熟悉的簽名,覃非弋啞然失笑,是林澤能想出來的點子。
下午最後一節課是顏總的,這說明最好的時間就是在前兩節課讓同學們把字簽好,然後放在講臺上等顏總反應。
讓林澤沒想到的是,這份聯名書居然引來了絕大部分同學的支持,一張桌子一張桌子地傳閱下來,短短一節課竟然就基本集齊了一班同學的名字——除了覃非弋。
覃非弋和林澤坐在教室的最後,本來聯名書都要傳到這兒了,林澤、向晚和範語曦早就簽好了,結果傳到前面時下課鈴響了,許多同學都圍過來觀賞,硬生生把聯名書截住了。
這下好了,需要派出一位勇士将這份聯名書遞到覃非弋手上。
朱軻戳了戳林澤:“去啊。”林澤現在不想理他,沒動。
朱軻好奇道:“怎麽了?平時就屬你和弋哥關系最好了啊。”林澤心道我們已經一天半沒說話了,現在去豈不是我輸了?不行,林大校草絕不服輸。
其實林澤也不知道自己在較什麽勁,就是想看看覃非弋會是什麽反應,結果覃非弋也不和他說話。
林大校草鬧別扭,不去!
覃非弋把這些動作完完全全收入眼底。
然而兩分鐘後,衆目睽睽之下,林澤站在了覃非弋桌旁。他坳不過那群同學!
覃非弋擡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林澤有點無措,小聲道:“那個,我們┈┈”
話還沒說完,覃非弋就在心裏嘆了口氣,伸手拿過了那張紙。林澤這個樣子,他還是心軟了。
林澤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
覃非弋瞥了簽名欄一眼,林澤的名字還是擺在第一位。槍打出頭鳥,如果顏總不高興,第一個遭殃的絕對是林澤。
覃非弋拿起筆,将名字簽到了林澤前面。
林澤一看,奇跡般的看穿了覃非弋的想法,心裏突然覺得自己真不是個東西。
弋哥對我這麽好,我怎麽可以晾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