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僞三角戀(上)
僞三角戀(上)
當載着薇薇安的馬車停下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獨角獸頗為煩躁地原地踏着蹄子，因為趕了太久的路顯得有些疲憊，矮人車夫連忙扯過繩索安撫它。
莊園的位置不在王城中心，比較偏僻，樹影和星光搖曳間，黑發神明上前一步，讓少女扶着自己的掌心踏下馬車。
絲綢質地的手套隔開了兩人相觸的肌膚，只餘下淡淡的餘溫。
薇薇安從馬車上跳下來，便見祂紳士地收回手，又動作自然地将一件厚披風給她系上，一副極為熟練的模樣。
“你到底給多少人當過執事？”她狐疑地看向他。
厄瑞斯動作微頓：“只有你。”
殊不知他在她回來前練了多少遍這個動作。
“小姐不知道嗎？”他看着薇薇安認真道：“每名執事只會永遠效忠于一位主人。”
換而言之，他只當過她一人的執事。
薇薇安皺着眉頭反問：“可你是神明，神明的永遠是多久？”
神明不生不死，不老不滅，永遠在祂的眼中代表着永恒，直到時間的盡頭。
厄瑞斯卻沒有給予标準答案，語氣忽然淡了幾分：“我的永遠，是直到小姐丢掉我為止。”
“當然。”他意味深長地說：“你已經丢掉過我一次了。”
所以他不希望再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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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安保持沉默，在這件事上，她無法對祂作出什麽承諾。
她終有一天會打破厄瑞斯所說的“永遠”，以“死亡”的形式回到真正屬于她的世界中。
厄瑞斯對于她反常的沉默卻沒有再說什麽，像是毫不在意一般，與往常一樣往餐桌上盛上食物，為她墊好餐巾，做完一名執事應該做的一切。
薇薇安心底升起一種微妙的感覺，某種程度上來說，厄瑞斯的确是一位無可挑剔的黑執事，她甚至都找不出任何理由來趕他離開。
“您沒必要趕走黑暗神。”
小白的聲音忽然在她腦海中響起：“祂身上也有愛神的神格碎片，等黑暗神冕下身上的神格碎片蘇醒後，您便可以直接與祂産生接觸，最快速地得到神格碎片。”
“拿到了神格碎片我就可以跟祂斷絕來往了吧？”薇薇安問。
“那也不一定…”小白支支吾吾地說。
應是感受到薇薇安的疑惑，小白補充道：“神格碎片不是那麽容易得到的，您完成任務後極有可能得到的只是殘缺的碎片。 ”
“所以您還需要完成第二次、第三次…直到那片碎片完整。”
薇薇安：“……”
或許她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玩那款游戲。
*
薇薇安捧着一本《撒切爾史書》坐在床邊，這書是從艾德書房中帶回來的，在正式學習魔法前，她需要了解撒切爾大陸現在的情況。
床頭柔和的燈光打在泛黃的書頁上，上面的文字用的是四大國度的通用語，與薇薇安所在的世界的文字相同，閱讀起來毫不費力。
撒切爾大陸分居着四位神明，也意味着分割了四個國度，而她所在的正是信奉光明神為主的光明國度。
光明與黑暗國度分別占據了整個大陸地面的領土，而信奉天空之神的天空國度則懸浮于高空之上，是一片延綿不斷的天空島嶼，信奉深海之神的深海國度占據着撒切爾大陸所有的海域。
神明的庇佑之下，大大小小的王國也分布于四大國度之間，由于四位神明的種族不同，光明國度的王國以精靈血統為高貴血統，黑暗國度的王國以血族血統為高貴血統，天空國度崇尚龍族血統，深海國度則是人魚血統。
而她要修習的光明魔法，是最擅長治愈和變化的魔法，同時光明力量對于精靈族來說也更為親和。
薇薇安只是一名人類，得到光明神的神眷會提升她的光明天賦，修習光明魔法将變得更為容易。
她如今同時擁有兩位神明的神眷，而且還是相互敵對的黑暗和光明神眷，這是在史書上從未出現過的情況。
卧室的圓拱窗忽然發出一聲輕響，随後夜晚微涼的風從窗外灌了進來，薇薇安放下史書，起身走向窗臺，準備将被吹開的窗戶關上。
一道身影驟然出現在窗臺上，漆黑的長發被風吹散，神明降臨在她窗前，羽翼收攏之際，祂對着窗前的少女躬身颔首。
“晚上好，小姐。”厄瑞斯向她遞過來一支黑玫瑰。
薇薇安沒有接。
“需要我陪.睡嗎？”神明自顧自地将花放在窗臺上，随手扯散了喉前的領結。
見他一副準備進來的樣子，她立刻扶着窗框擋在了窗前。
“今晚不用。”薇薇安擡着下颔，努力維持着大小姐的地位。
厄瑞斯看着她，紅眸微閃了一下。
少女穿着雪白的睡裙，微卷的長發披散在身後，垂眼看着地板，似乎是很不想見到他。
她依然對他有所防備，深夜誘惑小姐的方案似乎是失效了。
厄瑞斯的目光落在她的胸前，那裏有一枚十字架項鏈，項鏈上的光明力量給他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
“小姐是怎麽得到它的？”他擡手指了指她胸前的項鏈。
純金的十字架項鏈精致小巧，銀白的鏈條躺在少女的鎖骨上，有種聖潔之中別樣的美。
那是光明神送她的項鏈。
“是魔法導師送我的見面禮。”薇薇安下意識隐去了艾德的名字。
她的直覺告訴她，最好不要讓厄瑞斯知道教她光明魔法的導師是艾德這件事。
黑發神明皺着眉，揉了揉隐隐泛疼的額角，移開了落在項鏈上的目光。
“聖物。”祂啓唇吐出一個詞。
厄瑞斯懶散地倚靠在窗框上，看向她的目光帶着探究。
“小姐的導師，似乎不太喜歡我。”他輕笑着說：“但是對小姐看得很緊。”
薇薇安心裏一跳。
祂拿起窗臺上的黑玫瑰，在她面前蹲下了身，窗臺的高度再加上神明蹲下身的高度，正好讓兩人的視線平視相交。
柔滑的黑發從厄瑞斯的耳旁滑落，将他俊美的面龐攏上一層陰影。
他看向眼前的少女，将綻放的玫瑰抵到她的鎖骨上，然後順着銀白的項鏈向下，用嬌嫩的花苞輕輕挑起了那枚純金的十字架。
泛着金光的十字架躺在柔軟的花瓣上，花枝被它的重量壓得彎下身，薇薇安垂眸去看，藏在睡裙袖子裏的手攥緊了幾分。
“只有神明才能擁有聖物。”
厄瑞斯漫不經意地掃過她臉上僵硬的神情。
“那麽小姐的導師是哪位神明呢？”
咔，的一聲，脆弱的玫瑰花枝終究承受不住十字架的重量，從花莖處折斷，花苞順着少女的睡裙滾落到了地板上。
“讓我猜猜。”
“是艾德·萊特吧？”
這是薇薇安第一次聽到光明神的全名。
他驀地笑了笑，舌尖舔過嘴角的尖牙：“将光明神力傾注到能承受神力的聖物之上，再将聖物贈予你。”
“聖物将代替他庇佑着你。”
“而同時，聖物将不斷削弱你身邊的黑暗力量，其中包括了我的神力。”
薇薇安抿緊了唇，她并不知道艾德送她的見面禮有這種作用。
艾德送她庇佑的聖物，是早就準備好了這份禮物，還是因為發現了黑暗神的存在？
她一時心亂如麻，不知道此刻該作何反應。
黑發紅眸的神明從窗臺處起身，蒼白的月光将他的身影襯托得愈發修長挺拔，純黑的燕尾服猶如被月光所洗禮，平滑得沒有一絲褶皺。
祂在薇薇安面前摘掉了一只手套，垂眸瞥過她脖頸處的項鏈。
厄瑞斯忽然伸出手，徒手抓住了那枚十字架，十字架在神明握上去的一刻溢出了刺目的金光，光芒流轉之際，整間卧室都亮了起來。
薇薇安感受到一種可怕的力量從十字架上傳來。
金光在接觸到神明的指節時化作鋒利的刀刃，薄而透明的刀刃割破了他的手指，甚至有幾束光芒從他的掌心穿透而出。
鮮紅的血液從厄瑞斯的指縫間汩汩流出，滴落到少女潔白的睡裙上。
原來神明的血也是紅色的。
“厄瑞斯……”薇薇安從怔然中迅速回神，下意識想要讓他放開手中的項鏈。
黑發神明神色漠然，像是絲毫感受不到掌心被割破的痛楚，只是微挑着眉看她。
純金的十字架在他蒼白的指節中逐漸融化，黑暗神力猶如一條絲帶纏繞在厄瑞斯的指尖，以極快的速度潰散着。
就在此時，空氣中突然傳來悠揚的豎琴聲。
柔和優美的樂曲如流水一般，似有若無地回蕩在房間內。空間随着看不見的五線譜彎曲扭動……窗邊的風吹了進來，将她的裙擺揚起海浪。
少女身後的空間被徒然撕開，被撕開的空間裂紋如蜘蛛網般延展——金發碧眸的神明從空間裂隙中走出，神袍松散地披在他的身上，手中彈奏豎琴的動作在見到薇薇安後停了下來。
樂曲停止的那一刻，掌管着光明的神明站在了她的身後，伸手将少女虛攬入懷中。
然後，光明神慢條斯理地擡眸，與她身前的黑發神明對上了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