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啓發
啓發
這個問題有點奇怪，但裴超雪也說不出來到底哪裏奇怪。
雖然她感覺十分匪夷所思，卻還是老老實實回複了：【就……初戀。】
【我就一個前男友。】
【Z：是麽？】
【Z：你繼續。】
裴超雪：“……”
被他這麽一打斷，裴超雪忽然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了。
她對着自己之前發的文字默然半晌，又删删打打了幾句，最後還是問了個沒頭沒尾的問題：【假如你偶然碰到你前女友了，還聽說她談了百八十個男朋友，你有什麽感覺？】
裴超雪今天說那些話的時候其實沒想太多，只是想給自己撐撐臉面。
現在回過頭來想想，自己說得又假又幼稚也就算了，說不定還反倒讓荊哲覺得幸虧跟她分手了。
也難怪荊哲當時那個表情。
裴超雪看着自己發出去的問題，燥熱感緩緩浮上雙頰。
見Z遲遲沒有回複，她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正想找個話題圓過去，就見Z的答案出現在屏幕中——
【Z：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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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妒？
眨了眨眼，裴超雪有些意外。
她看着這個答案揣摩良久，轉而默默嘆了口氣。
人家那是對前女友還有感情所以會有這種嫉妒其他男人的情緒，根本不适用于她和荊哲。
畢竟當時她和荊哲的最後一次見面，交流得并不愉快。
甚至有點針鋒相對的意思。
思緒愈發飄忽，高中最後一次見到荊哲時的場景驀地浮現在眼前——
幽長的巷子，只有盡頭那盞忽明忽滅的路燈勉強透了一絲光亮，将巷子盡頭的蜘蛛網映照得清清楚楚，垃圾的酸臭撲面而來。
裴超雪站在巷尾，看着面前昏暗又難聞的窄巷，皺着鼻子，嘟嘟囔囔地抱怨道：“這什麽地方啊？烏漆嘛黑也就算了，而且還髒兮兮的……”
“我家。”荊哲語氣淡淡，還帶着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冷漠：“你不是非要送我回家？”
那時候他們兩個人吵架，裴超雪想和他道歉卻又拉不下臉來，所以才随便找了個由頭，想重新拉近一下關系。
結果荊哲還真帶她來了。
然而這惡劣的環境是養尊處優的裴大小姐從來沒見過的，而且也和荊哲身上那種幹淨又矜貴的氣質不符。
所以她下意識以為只是路過，沒想太多，順口抱怨了出來。
但現在被荊哲一提醒，裴超雪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麽。
結合平時的種種跡象，她也大致能猜到荊哲的家境。
尴尬的氣氛逐漸彌散，裴超雪立馬把捂着鼻子的手挪開，改成整理鬓發，嘴裏還不忘給自己搭臺階下：“哦，就……我沒有嫌棄的意思啊，就是吐槽一下這裏的物業怎麽也不好好弄個垃圾桶。啊對了你家在巷子那頭嗎？是不是從這裏走比較近？那我們就走這邊吧。”
她拉過荊哲的手，主動往巷子裏走。
然而走了兩步，卻拉不動了。
裴超雪莫名其妙地回過頭，就見荊哲站在原地，腳步半分未挪。
他定定地垂眸看着她，神色晦暗：“嫌棄還進去幹什麽？”
“我不是都說了嘛。”裴超雪雖然為自己沒過腦的抱怨感到尴尬，但面上依舊裝出理直氣壯的樣子：“我沒有嫌棄，我只是在吐槽這裏的物業。”
大概是這理由太過牽強，荊哲忽然偏開視線，扯了扯唇角。
此情此景，這抹似嘲似笑的表情讓裴超雪有些難堪。
她絞盡腦汁搭好的臺階，就這麽，被他一下推翻。
她下不來臺，有點惱羞成怒。
“幹嘛呀你？”裴超雪頓時來了小脾氣，甩開荊哲的手，辯解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說了這裏環境本來就不太好，任誰都會說一句的，你幹嘛揪着我不放。”
荊哲擡眸，出神地看着面前的巷子。
良久，他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嗯，任誰都會說。”
在當時的裴超雪看來，她明明已經在努力緩和兩人之間的關系了，結果荊哲不僅不領情還要嘲諷她，所以她心底的火氣和委屈頓時就湧上來了——
“你就非得這麽說話？這幾天你給過我好臉色嗎？”裴超雪咬了咬唇，強忍着在眼眶打轉的眼淚，硬氣道：“你要是想分手就直說，我又不是死纏爛打的人，沒必要這樣。”
“我再也不會來找你了。”
說完，她轉身就朝回家的方向走。
大概是戀愛中的人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小情緒，裴超雪也不例外。
她不過是想要個臺階。
然而這次荊哲并沒有像以前一樣給她搭臺階。
裴超雪等了半天，也不見荊哲追上來，似乎是默認了她說的話。
她不甘心地抿了抿唇，偷偷側過頭，用餘光瞄向剛才那條昏暗的小巷子——
荊哲已經不在巷子口了，只剩下一道朝巷子盡頭走去的清冷背影，因為背着光顯得昏暗無比。
裴超雪盯着他的背影，賭氣似的抹了把眼淚，把準備好的禮物往垃圾堆裏一扔，也學着他的模樣，頭也不回地朝家走。
兩人就此分道揚镳。
那時候的裴超雪還天真地以為，兩個人各自冷靜幾天就沒事了。
誰知道這一冷靜，冷靜得連人都沒了。
從那之後裴超雪就再也沒見過荊哲，就連電話也變成了空號。
她也是那時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好像……
被甩了？
現在的裴超雪看着Z對自己的前女友似乎舊情難忘，她有點沒由來的羨慕。
大概是因為荊哲不是這樣的人，所以裴超雪覺得這像科幻片似的，好奇地問：【既然喜歡，為什麽不追回來？】
Z沉默片刻才答道：【在準備。】
看着Z有這種想法，裴超雪更羨慕了，不禁感嘆起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可真大啊。】
【要是我前男友能像你這麽有良心，我也不至于現在還把他當眼中釘肉中刺。】
【雖然我知道這種想法很幼稚，但我這人就是記仇。】
【唉……也不知道是不是得等找到下一個男朋友才能好。】
【要不然我去談個戀愛算了。】
【Z：沒用。】
看着突然冒出來的兩個字，裴超雪正在打下一句話的手忽地一頓。
沉思許久，她還是把對話框裏的字全删了，想問問Z有什麽高見。
然而還不等她下一句話發出去，就見Z繼續道——
【Z：下一顆釘子只會把前面的釘子壓得更深。】
【Z：拔除眼中釘的第一步，應該是拿捏。】
-
“拿捏！”
飯桌上，正在等菜的秦筱喋喋不休地講述自己大學時的光輝事跡：“我當初就是拿捏住了那個臭渣男，再把他高高捧起重重摔下，最後被我甩了還在我宿舍樓下哭天搶地。”
“你可得了吧。”許冬钰耳朵都聽出繭子了，忍不住擠兌道：“誰不知道你當時還為那渣男在宿舍哭了好幾天，還說自己再也不要談戀愛了，也不知道誰拿捏誰。”
秦筱：“……”
“你懂什麽？我那是年少無知。”秦筱理直氣壯地為自己辯駁，“誰還沒個犯傻的時候？我現在清醒得很，戀愛這玩意兒就是該談談該分分，用男人的思維去跟他們談戀愛，用魔法打敗魔法，讓對面的魔法無處可施。”
許冬钰面無表情地把她的觀點總結成了一句話：“說白了，你就是準備當渣女呗。”
說完，她還擡手碰了下裴超雪：“超雪，你看她這臉皮。”
忽地被碰了一下，原本正在走神的裴超雪瞬間回神，下意識捧場道：“牛逼。”
她這沒頭沒尾的誇贊在這個話題中略顯嘲諷，許冬钰忍不住樂了：“你發什麽呆呢？”
“啊？沒有。”裴超雪搖搖頭，腦海中不斷盤旋着“拿捏”這兩個字。
不得不說，Z确實給她提供了一個新思路。
她就着他的話想了許久，發現人家說得還真對。
要想拔除眼中釘，第一步的确是拿捏，畢竟不捏住釘子怎麽往外拔？
默了默，她忍不住追問道：“我有點好奇筱兒是怎麽拿捏那個渣男的？”
“那個臭渣男啊。”秦筱見有人捧場，頓時更來勁了：“那個臭渣男之前不是愛劈腿嘛，我就專門通過社交軟件找附近的人，找到他之後用小號加他網戀。”
“我多了解他啊，他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我都一清二楚，聊着聊着他就上鈎了。”
“然後趁他上頭的時候把他甩了，再大號小號一起找他對峙，讓他見識一下什麽叫世間險惡。”
裴超雪認認真真聽秦筱講了一大堆，最後從中總結出了“拿捏”的幾個重點——
小號網戀，半路抛棄，大號對峙。
短短十二個字聽起來輕巧，但裴超雪心裏還是沒底。
因為她也一直沒想明白，當初荊哲到底看上了她哪一點。她只能從其他人的只言片語裏猜測，他大概是看上她這張臉……
以及嘴甜。
因為當時她聽的最多的議論就是——
“荊哲到底看上她什麽了啊？她那大小姐脾氣麻煩的要死……”
“還能有什麽，臉呗，會撒嬌呗。你看別的女生跟荊哲說兩句話就臉紅，她呢？繞着荊哲吹彩虹屁都不帶停的，她頂着那張臉對你吹幾句你也把持不住。”
“……”
但現在這張臉也用不了了，裴超雪突然覺得自己少了一個BUFF加持，第一步就難如登天。
沉沉地嘆了口氣，她苦喪着臉道：“完蛋，好難。”
“啊？這哪兒難了？”秦筱不知道她複雜的心路歷程，莫名其妙道：“很簡單啊，渣男都是為了騙炮，只要弄明白他們的目的，想釣他們就不難了。”
聞言，裴超雪一言難盡地擡起頭，聲音有些發虛：“那有沒有可能他的目的不是騙炮呢？”
畢竟哪怕當初談戀愛的時候，荊哲也沒對她做過什麽事，兩人談了幾個月還停留在牽牽手的純情狀态……
裴超雪很難把這麽惡劣的事跟荊哲聯系起來。
“怎麽可能？你想什麽呢？”秦筱戳着她的腦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渣男都是這臭德行好嗎！”
“可是……”裴超雪遲疑了一會兒，又抛出一個問題：“如果他不是渣男呢？”
秦筱：“？”
聽見這句話，秦筱的神情頓時變得匪夷所思起來。
她不禁發出了來自靈魂深處的拷問：“不是渣男你報複他幹什麽？”
裴超雪：“……”
她面色一滞，突然語塞起來。
因為她自己也說不清。
裴超雪心虛地理了理耳邊的頭發，嘴卻硬氣得很：“我小肚雞腸，心胸狹隘，睚眦必報，看不慣他甩了我還過得風生水起。”
秦筱：“……”
“你确定你是想報複？”秦筱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番，“不是想複合？”
“……”裴超雪驚了，她不知道秦筱為什麽會有這種錯覺，愕然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接連反駁道：“怎麽可能？！我跟他複合幹什麽？”
“他這種二話不說冷暴力逼人分手的，多讨人厭啊！”
“我有病才跟他複合！我嫌南都的冬天不夠冷嗎？！”
“那……”秦筱信沒信不知道，但被她這不知從哪兒來的氣勢給震住了倒是真的。
她語氣也變得有些不确定：“那套路都差不多，他喜歡什麽類型的女生你應該清楚吧？畢竟你自己就是個先例，你開個小號應該都能釣，釣到了就可以慢慢拿捏了。”
稍頓，秦筱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眼睛一亮，提醒道：“具體的你可以問問小念啊，她和她老公不就是網戀的嗎？還是她先追的她老公，小念肯定有辦法。”
話音剛落，去完洗手間的施念就回來了。
她在裴超雪對面坐下，笑吟吟道：“你們聊什麽呢？這麽開心，我剛怎麽好像聽到我名字了？”
“正說你呢。”秦筱大喇喇地開口：“超雪現在在想怎麽報複前……”
“咳咳……”裴超雪連忙咳嗽了兩聲，順道還給她使了眼色，接過她的話頭：“我是在想，怎麽追人。”
聞聲，施念驚奇地看向她：“啊？超雪你有喜歡的人了？”
“對……”裴超雪怕施念往荊哲身上猜，只好硬着頭皮瞎編道：“我最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電競選……主播，但是人家不認識我，我也不太清楚到底該怎麽追。”
靜默片刻，裴超雪絕望地閉了閉眼，最終還是問出了那個糾結了許久一直不願面對的問題——
“所以……”
“你能教教我怎麽網戀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