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未婚夫【三更合一】

未婚夫【三更合一】

宴會廳的背景音樂歡快又響亮,喧鬧間,Sim這句驚呼聲被淹沒其中。

周圍并沒有幾個人聽見,大家依舊是該幹什麽幹什麽。

唯獨裴超雪,整個人像是定格了似的,呆滞地看着Sim和Bliss窸窸窣窣湊在一起。

隐約還能聽到幾句——

“浮流哥不是說她不來?”

“偷偷來的吧。”

“我覺得她就在……”

僵直良久,直到舉着手機的那只手開始發酸發軟,她才漸漸回過神來。

手機屏幕還微微亮着,裏面正是荊哲給她圈的重點——

萊特斯諾。

很多奇葩的微信名簇擁在周圍,反倒顯得她的名字異常突出。

看到那四個異常清晰的字,裴超雪臉色瞬間煞白,唇瓣也忍不住發顫。

短短幾秒內,她連要怎麽跟荊哲解釋都想好了。

甚至涵蓋了多個版本——

窩囊廢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耍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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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暴自棄版:對,我特麽就是故意耍你的。

裝傻充愣版:啊,原來這個新郎就是浮流啊?我剛知道呢嘿嘿嘿。

硬氣挑釁版:沒錯我就在現場,有本事來抓我啊略略略。

沒有一個靠譜的。

恰逢此時Sim似乎和Bliss讨論出了結果,兩人立馬站起身朝荊哲的方向走去,好像是要跟他打小報告。

裴超雪猛地轉頭,看向他倆的背影。

望着他們漸行漸遠,她崩潰地閉了閉眼,心想今晚估計要完蛋了。

她的小辮子要被揪出來了。

她幹的那些壞事就要被公之于衆了。

可能在不久的将來,不僅裴超雪這個名字在配音圈被打壓,就連萊特斯諾這個名字都要在直播圈和電競圈被萬人唾棄。

然後她就這樣斷了經濟來源。

她只能可憐巴巴地去找其他工作,最後被裴宏豈發現,逮回家和不知道哪兒來的男人結婚……

這個結果仿佛一道驚雷劈到她頭上,讓她覺得天都塌了。

自暴自棄地腦補了半天,下一瞬,被她捏在手裏的手機又倏地振了下。

她垮着臉,頹喪地點開消息看了一眼——

【Awake:掃的照片裏的碼?】

視線在最後一行字上停駐片刻,裴超雪愣了愣,原本黯淡的眼神倏地一亮。

她指尖飛快地往前翻了翻。

剛才荊哲是發了一張照片的。

照片好像也拍到了大屏幕。

裴超雪點開那張照片放大,發現居然真的能識別到屏幕裏的二維碼。

這感覺就像是,她跟個上蹿下跳的猴一樣挂在樹上卻下不去,苦苦掙紮了許久,就在她準備自殺式一躍而下之際,路過的好心人給她遞了個梯子。

臺階就這樣驚喜地出現了!

眉眼間缭繞的沮喪和頹唐,在頃刻間煙消雲散。

她第一次覺得,荊哲可真他媽是個小天使!

雖然,可能,不太聰明。

但沒關系,自己會腦補就夠了!

裴超雪強壓住想上翹的嘴角,捂着手機竊喜了一番,才終于冷靜下來。

心裏的小人兒蹦蹦跳跳地下了荊哲搭起的臺階,她回複道:【對,我就手欠試一下,沒想到真掃上了。】

【要是我待會兒游戲贏了,你幫我去領獎品?】

不知道為什麽,荊哲沉默了好一會兒都沒回複。

裴超雪淺抿着忍不住彎起的唇,偷偷擡眼,看向遠處的荊哲。

他旁邊的Sim和Bliss正在絮絮叨叨個不停,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在說萊特斯諾出現在婚禮現場的事。

而荊哲卻靠坐在椅子裏,依舊低眼看手機。

他手臂撐在椅子扶手上,修長的手指正頭疼地揉着太陽穴,不知道是被旁邊那倆人念叨的還是什麽。

即便細碎的發絲攏在額前,裴超雪看不清他的表情,卻也能感受到他的無可奈何。

她慢吞吞地給自己倒了杯水,借着喝水的姿勢,繼續擡頭偷瞄着荊哲的方向。

正心虛着,她的手機屏幕再次亮起。

裴超雪不動聲色地壓下眼皮,看向手機——

【Awake:行。】

【Awake:姓名電話地址,我給你寄過去。】

“噗——”不知道是吓的還是什麽,總之他這話直接把裴超雪嗆着了:“咳咳咳。”

她突如其來的咳嗽聲把一旁的許冬钰吓了一跳:“你怎麽了?喝水嗆着了?”

裴超雪捂着嘴擺擺手,趁着咳嗽間隙擠出來一句:“口渴,喝太快了。”

她這理由平平無奇沒人懷疑,許冬钰幫她順了順氣後便沒追問。

等緩過勁來後,裴超雪又忍不住問自己——

她到底為什麽要一直給自己挖坑?!

下午的坑沒踩夠嗎?!

大概是對自己太過無語,她懊惱地磨了磨後槽牙。

她真是個大傻叉。

有臺階就好好下,沒事蹦跶個什麽勁?!

心裏的小人兒簡直後悔得捶胸頓足。

又看了一眼荊哲的話,裴超雪額角的冷汗涔涔直冒。

直接拒絕好像很傷人,但是又不能真跟他透露什麽。

于是她尴尬又敷衍地回複了句:【啊哈哈哈逗你的,我沒贏我太菜了。我姑姑喊我了我先撤了拜拜。】

撂下這麽一句話,她便切換到了設置界面,準備把萊特斯諾那個微信號退了。

免得她再手欠去沒話找話。

然而還不等她按下退出,屏幕忽然一轉,Sim的微信通話跳了出來。

好在她直接剎住了車。

裴超雪下意識擡眼,就見遠處的Sim和Bliss兩人正湊在一起,屏氣凝神地盯着屏幕,仿佛在等待世界第九大奇跡的誕生。

而荊哲面無表情地坐在一旁,似乎根本不想加入他們。

看他們的眼神就跟看傻子一樣,諷刺性極強。

裴超雪已經決定今晚閉麥了,所以直接挂了Sim的電話。

然後幹脆利落地把微信小號退了,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額角的冷汗在挂斷電話的剎那間順着臉頰滴落。結束了這件事,她可算是松了口氣。

“怎麽了超雪?”一旁的秦筱玩完游戲,這才後知後覺地注意到她臉色煞白,額角也冷汗涔涔。

還以為她身體不舒服,秦筱不禁擔憂道:“要不然你去小念的化妝間休息一下?待會兒敬酒你就別喝了。”

聞聲,裴超雪終于從剛才大起大落的情緒中回過神來。

腦海裏緊繃的弦驟然一松,肩膀顯而易見地塌了下去。

她遲緩地轉了轉因為一直低着而僵硬的脖子,慢吞吞道:“哦沒事……我就是剛才刷到一張鬼圖,被吓到了,不是身體不舒服。”

“那就好。”秦筱拍了拍胸口,又忍不住感同身受地吐槽起來:“有些人是真的煩,我之前翻長圖的時候,翻到底才發現最下面是張鬼圖,吓得我手機屏都摔碎了。”

裴超雪一邊聽着,一邊含糊地點點頭。

過了會兒,她見沒人起疑,才跟秦筱打了聲招呼,而後起身離開宴會廳,準備去洗手間補個妝。

“——哎?哥你去哪兒?”

遠處的Sim正疑惑萊特斯諾怎麽不接電話,餘光突然瞟見荊哲起身往外走,好奇喊住了他,“你不聽她電話了?”

“她不會接的。”荊哲随手把手機放進褲子口袋,面無表情道:“我出去抽根煙冷靜一下。”

Sim:“?”

荊哲:“頭疼。”

Sim:“???”

裴超雪往洗手間走的時候,碰巧在走廊撞見了正在打電話的葛揚。

葛揚背對着宴會廳,趴在中庭的欄杆上,并沒有看見路過的她,依舊在自顧自地回電話:“快了快了,快結束了。”

“啊?你已經走了?行吧,那我到時候送她過去。”

“哎喲,你想多了,我跟她熟着呢,她沒那麽多心眼兒。”

聽着跟人口拐賣似的。

裴超雪古怪地看了葛揚一眼。

但轉念一想,葛揚這麽個富二代,還不至于去幹這種勾當。

估計這人又是閑得慌給人介紹對象了。

她懶得招呼他,繼續朝洗手間走去。

在化妝鏡前坐下,裴超雪才發現自己的臉色真是奇差無比,也難怪秦筱會覺得她不舒服。

剛才那番大起大落的心情讓她雙頰毫無血色,唇上的口紅也因為吃飯蹭沒了,現在整張臉煞白。

裴超雪對着鏡子看了會兒,嫌棄地皺皺鼻子,把手包裏的化妝品拿出來,慢條斯理地補了個妝。

抹完口紅,她正準備把東西都放回包裏,突然聽見某個隔間傳來水聲和開門聲。

裴超雪往鏡子裏瞥了一眼,就見一個面熟的女生從隔間走出來。

她一愣,下意識開口:“陸知盈?”

正在整理裙子的陸知盈動作一頓,顯然也沒想到裴超雪會在這。

她走到一旁洗了個手,訝異道:“是你啊?來補妝?”

“嗯,剛補完。”裴超雪點點頭,繼續收拾東西。

陸知盈在旁邊看了看,頂着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忸怩了半天才開口:“哎,等會兒,你那口紅顏色挺好看的,什麽色號啊?”

“這個?”裴超雪剛收拾完準備走,聞言又打開包,把口紅拿出來:“你要試一下嗎?”

見她都這麽說了,陸知盈也沒再端着,拿過來就打開,嘴上還不忘問一句:“我直接用你不介意吧?”

“随你。”裴超雪聳聳肩。

陸知盈塗完後對着鏡子抿了抿唇,又看了下底部的色號,才把口紅還給她,嘀咕道:“回頭我也買一支。”

“嗯,沒事了吧?沒事我走了。”裴超雪把口紅放回包裏,轉身準備離開。

高中的時候她倆關系雖然不算差,但也實在說不上好,畢竟兩個人都喜歡過荊哲。

再加上陸知盈也和她一樣大小姐脾氣,所以裴超雪并不覺得人家能跟她敘舊。

誰料她剛走到門口,身後的陸知盈又突然喊住她:“裴超雪!”

裴超雪腳步一停,回過頭疑惑地看着她:“怎麽了?”

不知道為什麽,陸知盈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她唇瓣動了動,撇開眼勉強擠出一句:“哎,就……聽說你要結婚了啊?恭喜,但是紅包我不想給,你可別請我去啊。”

話音一落,她幹脆利落地背過身,開始對着鏡子捯饬她的睫毛,擺擺手示意自己說完了。

裴超雪:“???”

“我?結婚?”裴超雪滿臉驚愕地瞪着她,嗓子都破音了:“我跟誰結婚?”

聞聲,陸知盈正準備補妝的手一停,莫名其妙道:“葛揚說你要結婚了呀。”

說着,她還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忍不住抱怨:“我來的時候看到酒店樓下有個開邁巴赫的帥哥,剛想去要微信,誰知道葛揚突然冒出來跟我說那是你未婚夫,讓我別搗亂。”

頓了頓,陸知盈又翻了個白眼,不情不願地嘟囔起來:“算了,我就姑且認為是美女的眼光都相似吧。”

“什麽跟什麽啊?”裴超雪聽得簡直兩眼一黑,“我怎麽就有未婚夫了?我單身。”

雖然她爸是給她安排了一個男人沒錯,但是她這不是沒答應嗎?

更何況,全中國這麽大,她只是來參加一下同學婚禮,這也能撞上?

裴超雪簡直難以置信。

這急轉直下的情況讓陸知盈也有點猝不及防,她傻眼了好一會兒,直接把鍋甩了出去:“葛揚說的,你問他。”

“他從哪兒聽來的?”裴超雪無語至極,扭頭就想出去逮住葛揚問個清楚。

但剛走兩步,她突然回想起葛揚這段時間的反常行為。

前幾天葛揚問了她好幾遍到底來不來婚禮。

她只以為這人是想嘲諷她離家出走,順便炫耀他的新車,所以權當他孔雀開屏,沒多想。

剛才又通了個仿若人口拐賣的電話。

而且還認識她那個所謂的未婚夫。

現在想想,說不定這即将被“拐賣”的倒黴蛋就是她。

十有八九是裴宏豈見軟的不行,想跟她來硬的,讓葛揚來找她把她帶回家。

就算去問葛揚,也問不出什麽花來。

“那男的長什麽樣?你還記得嗎?”裴超雪一想到這個什麽鬼的未婚夫在樓下,她就忍不住心煩意亂。

陸知盈被她問得反應不及,愣了半天才意識到她在說誰:“噢噢,你說你那個未婚夫啊?你自己沒見過嗎?”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裴超雪一臉生無可戀,“我還真沒見過。”

陸知盈:“……”

“所以你倆,”陸知盈頓了頓,又忽地挑起眉:“是被逼的?”

“是啊。”裴超雪想起這事就窩火,憤憤地跺了跺腳:“我爸真土,什麽年代了還包辦婚姻,他自己結婚都不是包辦的呢。”

她在這邊生悶氣,而一旁的陸知盈一聽他倆都不認識,可算是笑開了花。

她難得當起了知心妹妹,拉着裴超雪坐下來,破天荒地安慰起她:“哎呀你急什麽?誰不都是這麽過來的?我爸以前也這樣,現在還不是放棄了?”

聽她似乎很有經驗的樣子,裴超雪倏地擡眼,眼神裏的期待幾近澎湃:“你怎麽做到的?”

“找男朋友。”陸知盈拍拍胸脯,“找他個十個八個的!把我爸吓個夠嗆。”

裴超雪:“……”

倆人在沉默中大眼瞪大眼了好半晌,最後以裴超雪的一記白眼告終。

她無語地站起來,覺得還是出去找葛揚算賬更現實一點。

“哎你怎麽還急?”陸知盈眼疾手快地摁住躁動的裴超雪,破天荒地幫她分析起來:“你出去找誰啊?找葛揚?從葛揚那能問出什麽?撇開打草驚蛇不說,一看他就和你那相親對象認識,他不把你賣了就不錯了。”

稍頓,她又添了句:“還不如我呢。”

“你?你幫我?”裴超雪一言難盡地看着她,“你怎麽幫我?幫我找男朋友啊?”

陸知盈頂着一臉笑嘻嘻的樣子,勝券在握般挑了挑眉:“我看你那樣就知道你不想找男朋友,不過沒關系,換個思路,我們給他找女朋友呗。”

說着她還不忘拍拍胸口,瘋狂暗示裴超雪。

裴超雪:“……”

“你确定這是幫我?”裴超雪立馬反應過來她的意思,“不是幫你自己?”

“這是互惠互利啊。”陸知盈說得理所當然,“我總不能白幫你,你至少得幫我要個他的聯系方式吧?”

這事倒是不難,只要裴超雪想要,她問裴宏豈的助理要就可以。

動動手指的事而已,她不虧。

于是裴超雪沒多遲疑,幹脆地點頭:“可以,但是我也只能幫你到這兒了,之後的事得看你自己。”

“哎呀放心,我懂。”陸知盈眨眨眼,“至于你嘛,以我的經驗來看,今晚走的時候小心點,那人肯定有備而來,你別亂上車就行,到時候跟我一起。”

話落,她又停了幾秒,才繼續提醒道:“不過我也一樣,只能幫你到這兒,你爸要是再給你介紹別的,我沒辦法啊。”

陸知盈這話說得不無道理。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哪怕解決了今晚的事、甚至是解決了這個相親對象,之後裴宏豈也還是能找人帶她回去。

但無論怎麽說,她還是覺得得先安全度過今晚,才有機會說其他的。

葛揚總不至于在婚禮進行的時候就帶她這個伴娘走,所以肯定會在結束後再說。

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裴超雪嘆了口氣,點頭道:“嗯,我知道了。”

回到宴會廳,恰好趕上敬酒環節。

裴超雪本想着今晚多注意下葛揚的動向,看看葛揚到底有沒有舉止怪異的地方。

可惜她今晚喝得屬實是有點多,根本顧及不暇。

原計劃是伴郎先擋酒,要是撐得住就不用伴娘上了,要是撐不住再由伴娘擋一擋。

可浮流和施念的親朋好友實在太多,即便有三個伴郎,也頂不住這麽多人的輪番攻擊。

進度條過半沒多久,伴郎就撐不住了。

“不行了。”其中一位伴郎是SF的戰隊經理方哥,平時酒量不錯的他此刻也喝得面紅耳赤,忍不住靠在桌邊叨叨:“還有這麽多人啊?我真喝不了了。”

“我也不行了。”Sim也連連擺手:“我本來酒量就一般。”

Bliss年紀最小,平時本來喝酒就少,現在整個人都趴在桌上不肯起來。

他們三個人哀嚎連連,無奈之下只能由三個伴娘繼續擋酒。

她們仨直接喝了後半場。

等到婚禮結束的時候,秦筱和許冬钰走都走不動,施念直接幫她們開了房間住在這家酒店。

“超雪,你要不然也先在這酒店休息一晚上吧?”施念滿臉抱歉,“我幫你開房間。”

“不、不用了。”裴超雪酒量比另外兩個人好一點,但也就一點點。

說她醉了,她居然能好好跟人對話。

說她沒醉,她又時不時要發一下癫。

趁着自己還沒發癫,裴超雪混亂地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能住在這裏,得趁着人多趕緊走。

不然明天說不定真要被葛揚或者她那個什麽鬼的未婚夫堵個正着。

于是裴超雪謝絕了施念的好意,跟着其他嗚嗚泱泱的賓客一齊湧出了酒店。

婚禮結束後離開的人很多,還有一些堵在門口客套的,裴超雪順着人潮擠出去的時候,險些被撞倒。

好在旁邊的好心人眼疾手快地抓住她胳膊,扶了她一下。

裴超雪搖搖晃晃地穩住身形,正想道謝:“謝……”

誰料她一擡頭,卻毫無預兆地撞進了荊哲的視線中。

他的瞳色深如濃墨,眼睫将燈光分割得細碎,零星散落在眼中。

視線落在她身上,存在感極強,卻看不出絲毫情緒。

唯有微蹙的眉心,能顯露出一絲心情欠佳的意味。

裴超雪茫然地仰頭望着他,出神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反應過來。

她溫熱的手臂還被荊哲微涼的手握着,相觸的那片皮膚舒服卻又酥酥麻麻的。

她內心掙紮了兩秒,還是把手臂抽出來,勉強維持着鎮靜的臉色,補了句:“謝謝。”

荊哲垂眸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兩人站在來來往往的人潮邊緣,仿佛定格般,氣氛莫名微妙。

“——你能不能走啊裴大小姐?”

恰逢罪魁禍首葛揚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直接打破了兩人之間的這股微妙氛圍。

他見裴超雪站得搖搖晃晃,連忙從人群中擠過來想扶她,結果又踉跄着撞了她一下。

本來裴超雪的腦袋就因為荊哲和酒精的緣故混亂不堪,現在又被葛揚這麽一撞,直接眼冒金星。

她一下沒穩住,向前一撲——

“卧槽!”還好葛揚連忙伸手抓住了她。

她的臉在距離荊哲兩公分的位置驟然剎車,免于了陷入撞到荊哲的尴尬境地。

葛揚順手把她拉了回來,“兄弟對不住啊,這人喝高了站不穩。”

誰料這話剛落,一聲輕嗤倏地傳來:“你猜她怎麽喝高的?”

裴超雪愣了愣,擡頭望去,就見荊哲撂下這句話後,又不鹹不淡地扯了下嘴角,視線從葛揚臉上一掠而過,徑自朝外走。

那副又冷又傲讓人恨得牙癢癢的樣子,和高中時如出一轍。

其實剛才就屬葛揚最能起哄,自己說要開車一滴酒不喝,一直慫恿別人灌裴超雪喝。

現在突然始作俑者葛某人聽荊哲反問了這麽一句,莫名有種心虛的感覺。

他摸了摸鼻子,收回看向荊哲的視線,轉而觀察起醉意朦胧的裴超雪:“裴大小姐,你說他這人怎麽還這麽讨人厭啊?”

“你才讨人厭。”裴超雪踉踉跄跄地推開他,下意識脫口而出。

她剛被撞了一下後,體內的酒精就像被搖勻了似的,從頭到腳都不舒服。

腦袋逐漸昏脹起來,眼神渙散,有些茫然。

再加上酒店氛圍嘈雜,耳邊吵嚷聲此起彼伏,裴超雪的思緒也頓時紛亂起來。

她一時半會兒根本想不起來剛才葛揚幹的事,腦袋裏只記得自己好像答應和陸知盈一起走來着。

頭疼地皺了皺鼻子,她一邊走着,一邊還東張西望地找人:“你、你看見陸知盈了沒?”

“哈?陸知盈?”葛揚一臉莫名,“你找她幹什麽?你倆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雖然酒精剝奪了裴超雪大腦對四肢的控制權,但嘴的控制權還是勉強保留住了,別人問她話她還知道含含糊糊回答:“你管我呢?”

大約是沒想到她喝醉了脾氣這麽沖,葛揚默然片刻後,在一陣陣“我招誰惹誰了”的抱怨聲中,把她攙扶到了酒店的停車場。

今天的酒店生意不錯,停車場車馬盈門,時不時還有幾輛豪車出入。

裴超雪站在各式各樣的車輛間,暈乎了一會兒,剛才被撞散的思緒逐漸歸攏。

她閉着眼,頭疼地揉着額角。

倏忽間,陸知盈的話從她腦海中一閃而過。

裴超雪猛地睜開眼,瞬間警鈴大作:“你帶我來這兒幹嘛?”

“來這兒還能幹嘛?”葛揚只當她喝醉了腦袋不清醒,頭也不回地朝自己的車走去,“婚禮都結束了,送你回家啊,剛才施念跟我說一定得安全送你到家。”

他倆高中時關系本來就好,再加上兩人父母認識,所以施念會安排葛揚送她回家再正常不過。

如果是平時,裴超雪肯定想也不想就上車了。

但現在,自從聽了陸知盈說的事後,她看誰都靠不住。

尤其是葛揚這個疑似叛徒的人,誰知道他會把車開到哪裏去。

裴超雪緊張得感覺連胃都疼。

她捂着隐隐作痛的胃,手撐在車邊借力,強行維持住臉上的鎮定,強調道:“我不回家,我要找陸知盈。”

“你有毛病啊?人陸知盈搭理你嗎?”大概是她這喝醉酒找陸知盈的毛病實在太稀奇,簡直開了眼了,葛揚倒是跟看熱鬧似的多瞅了她兩眼。

甚至還想給她錄個視頻記錄一下她的黑歷史:“你完了,我要錄下來發給陸知盈,讓她來嘲笑你。”

他正準備掏手機,結果那位被裴超雪念叨了一晚上的陸知盈居然真出現了。

她從人群中擠出來,正在停車場中來回穿梭。

嘴裏還不停碎碎念着:“完了完了,我就去個洗手間的功夫,不會已經走了吧……”

她在偌大的停車場裏找了半天。

直到路過某輛車的時候,她眼睛忽地一亮,立馬問道:“哎!荊哲,你剛出來的時候看到裴超雪沒啊?”

此時荊哲還沒有坐進車裏,正垂眸靠在車邊抽煙,偶有幾個熟人過來跟他打招呼。

聞聲,他面無表情地瞥了陸知盈一眼,朝停車場某個昏暗的角落揚了揚下巴。

陸知盈順勢轉頭看過去,結果就和葛揚的視線對了個正着。

她連忙踩着高跟鞋往那邊跑,嘴裏還大聲喊道:“葛揚!你給我站住!”

這一嗓子把裴超雪喊得倏然回神。

然而葛揚也在這個時候察覺到了不對勁。

說不清他倆誰反應更快一點,但顯然裴超雪的四肢配合程度比不過滴酒未沾的葛揚。

他看了一眼陸知盈,也不掏手機記錄黑歷史了,直接打開車門把裴超雪摁進車裏,還順道鎖了門。

猝不及防的力道傳來,裴超雪被推得陷入一陣天旋地轉之中。

她兩眼一黑,承載了過量酒的胃也跟着在剎那間翻騰起來。

反胃的惡心感登時湧了上來,頃刻便漫到喉間,她瞪大眼睛,一邊捂着嘴一邊瘋狂拍車窗。

車窗玻璃被拍得“砰砰”直響,但葛揚卻恍若未聞。

他自顧自地上了車系好安全帶,準備發動車:“你這麽激動幹什麽?我就送你回家而已,也不知道陸知盈跟你說什麽了,你還不信我啊?”

而裴超雪卻一直搖着頭,伸出手不停拍他肩膀,眼裏全是絕望。

葛揚被她拍煩了,忍不住回頭:“你到底……”

“嘔——”

這一聲仿佛打開了潘多拉魔盒,令人窒息的氣味瞬間在車內彌漫開來。

裴超雪吐得連眼淚都汩汩往外流,整個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話也說不利索:“你……你幹嘛鎖門!我早就想說了……我想吐。”

葛揚:“……”

“我操。”剛才裴超雪的絕望瞬間轉移,現在輪到葛揚絕望了。

他心疼又震驚地看着那灘不言而喻的東西,喃喃道:“老子新買的車。”

“怪、怪誰?”裴超雪吐了一通後終于好受一點兒了,她抽了幾張紙,倦怠地靠在座位上擦臉,“你推我的。”

擾亂思緒的醉意似乎散了幾分,好勝心讓她忍不住想跟他掰扯幾句。

誰料她剛往外蹦了幾個字,胃裏那種感覺再次席卷而來,她立馬改口道:“我還想吐……”

這下葛揚是真不敢留這尊大佛了,連忙把車門打開讓她滾蛋:“滾!”

與此同時,正緊趕慢趕的陸知盈剛走到半路,就看見一位明明打扮精致、姿态卻極為狼狽的美女從車上連滾帶爬地下來,連帶着葛揚的一聲怒吼:“滾!”

這一聲仿佛把時間都吼得暫停了。

陸知盈瞬間停下腳步,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整個停車場的氣氛頓時凝固。

短暫的安靜後,一陣開門關門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

荊哲忽然下了車,板着臉從她旁邊路過,朝裴超雪的方向走去。

瞟見他的身影,原本還想繼續往前走的陸知盈眼珠滴溜溜一轉,直接調轉了腳尖方向,躲到一旁偷偷觀望。

不遠處,裴超雪正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

渾身的不舒服讓她眼神略顯渙散難以聚焦,發絲被淚水和汗浸潤粘在額角,妝容也有些斑駁。

胃裏難受不說,剛才她在車裏坐了一會兒後,原本還能撐撐的四肢現在是徹底懶了,完全使不上力。

兩腿跟塞了棉花似的,站都站不起來。

她怔怔地坐了一會兒才終于反應過來,顫顫巍巍地伸手去開自己的包,想找手機打電話喊人幫忙。

然而她剛拿出手機,還不等她翻到聯系人,下一瞬,一抹陰影忽然自上而下籠罩下來。

一股冷冽的煙草香順勢鑽入鼻間。

裴超雪脊背一僵,有種不太妙的預感莫名從心底升騰。

她小心翼翼地偏過頭,餘光就瞟見荊哲正居高臨下地站在她身後。

兩人視線相撞的剎那間,裴超雪來不及多想,猛地把頭轉了回來。

只剩一個倔強的後腦勺對着他。

她緊抿着唇,不敢去看身後人的神情。

荊哲眉心輕蹙,轉頭看向一旁車裏捂着臉崩潰的葛揚:“你幹什麽了?”

“我幹什麽了?!”正崩潰的葛揚被質問得直接破防,立馬開門下車繞過來,指着裴超雪吼道:“你他媽問她啊!你應該問她幹什麽了!”

裴超雪頹喪地坐在兩人中間,被吼得不禁縮了縮脖子。

手機剛翻出來還來不及打電話,此刻被失魂落魄的她捏在手裏。

冰冷的觸感讓她的手指不由得蜷縮起來。

難以言喻的委屈頓時席卷而來。

難堪至極。

明明她也不想吐的。

明明是葛揚突然把她推上車的。

被他吼就算了,反正等她好受點了也能罵回去,她不會讓自己吃虧。

可關鍵是,她現在吐得這麽難看,還這麽臭,全被荊哲撞見了。

她一點臉面都沒有了……

葛揚還要在這沒完沒了地罵她,還恨不得把她吐了他車的事公之于衆。

難言的羞憤和氣惱宛如海水漲潮般湧了上來,滿得幾乎要從眼眶裏溢出來。

原本吐的時候流出來的眼淚只是生理性的,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但現在一想到這些,再加上酒精作祟,裴超雪縮回去的眼淚霎時跟洩了洪似的,奪眶而出。

沉寂的夜色驀地被一道壓抑的嗚咽聲劃破。

在場的人頓時傻眼了。

她眼淚跟珠子似的掉個不停。

明明哭得抽抽噎噎的,卻還是忍不住要指着葛揚,給自己辯解:“明明是你自己……要推我上車的!”

“你還、還……”

“我還什麽?”葛揚脾氣也上來了,“我新買的車被你吐了啊大小姐!”

兩人争吵,這種局面明顯是裴超雪這個哭唧唧的醉鬼占下風。

她現在哭起來連話都說不連貫,更別提吵架了。

一旁的荊哲瞥了葛揚一眼,直接冷聲開口,打斷他的話:“行了你,喊什麽?”

“……”葛揚的愛車被吐成這樣,現在他跟發瘋了似的開始無差別攻擊,“別他媽站着說話不腰疼,讓她吐你車裏試試看。”

“不是你推她的?”荊哲輕嗤一聲,徑自蹲下身,攬着裴超雪的腰把她帶了起來。

裴超雪正低着頭抽抽搭搭的,突然感覺身體一輕,視線瞬間升高。

她懵了會兒,茫然間又聽到葛揚咄咄逼人的話語,正在她耳邊反反複複。

她正想張牙舞爪地找葛揚算賬,突然聽見旁邊的荊哲再一次開口:“她要賠你多少錢?”

話音剛落,裴超雪委屈又不甘的抽噎聲也跟着頓了一瞬,接着又毫無表演痕跡地續上了,繼續當她哭唧唧的醉鬼。

“幹什麽?”大概是覺得荊哲和裴超雪的關系早就決裂,再加上被憤怒沖昏了頭腦,葛揚聽到這句話也沒多想。

“賠了錢你能閉嘴麽?”荊哲空着的那只手從褲子口袋裏拿出手機,皺眉道:“你夠吵的。”

葛揚:“……”

“我受害者诶大哥!”葛揚簡直難以置信,“我吼幾句發洩一下不行嗎?這事放你身上你不生氣啊?”

葛揚大概是瘋球了,居然妄想荊哲能跟他共情。

顯然荊哲并不能體會他的心情,甚至選擇冷笑着嘲諷他:“我不氣,我會洗車。”

葛揚:“……”

葛揚:“這是洗車的事兒?”

興許是新車的魅力讓葛揚有點失控,他試圖給荊哲洗腦:“對男人來說,車就好比是老婆,要是裴超雪吐你老婆一身,你他媽不氣?”

說完他還要眼巴巴看着荊哲,企圖在他臉上看到一絲共鳴。

然而荊哲卻面不改色地回視他兩秒,冷淡地吐露出一個字:“不。”

葛揚:“……”

被堵了一句,葛揚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憋死。

而荊哲似乎也不想再跟他多費口舌,直接在微信上轉了他一筆錢:“夠了?”

葛揚:“這他媽根本就不是錢的事兒!”

荊哲:“确定?”

葛揚:“我又不缺錢!”

荊哲:“那你別拿。”

葛揚:“……”

葛揚猶疑地拿出自己手機,看了一眼後,他張着的嘴霎時噤了聲。

他呆滞兩秒,臉上的暴怒頓時轉變為震驚:“卧槽,你們電競選手現在都這麽賺錢嗎?”

這話被荊哲當做了耳旁風。

他沒搭理葛揚,轉頭征詢裴超雪意見:“還能不能走?”

聞聲,正抹着眼淚的裴超雪頓了頓,啜泣聲漸收。

不知怎麽,這種情況下,她聽到聲音的第一反應居然是——

這好像是自上次碰面後,荊哲第一次和裴超雪說話。

不是萊特斯諾。

她垂下眼,動了動腿,确認自己的腳不再像踩棉花後,才終于回答道:“能。”

聲音雖小,但足夠硬氣。

見她确實能站住了,荊哲點點頭,忽地松了手。

裴超雪感覺到腰間驟然一松,重心開始偏移往後倒。

她慌亂地擡手,下意識抓住荊哲的手臂。

微涼的觸感貼上掌心,裴超雪莫名有一瞬間的失神,手指無意識地蜷了下。

等穩住身形後,她這飄忽的思緒才漸漸收了回來。

荊哲看了她一眼,沒抽手。

這狀況莫名有些尴尬,她抿了抿唇,正準備松手道歉,卻忽然又聽荊哲抛出了一個問題——

“跟誰走?”

這個問題顯然不在裴超雪的考慮範圍內。

應該說,她壓根就沒想到自己還能有選擇。

她以為除了葛揚,應該只剩網約車司機了。

被問得一愣,裴超雪茫然道:“有什麽選項嗎?”

荊哲十分配合地給了她三個選項:“我,葛揚,出租車司機。”

她垂下眼看向自己正抓着荊哲胳膊、還沒有松開的手,答案顯而易見。

但裴超雪卻難以啓齒。

動了動唇,她猶豫半晌,最後還是松了手,做出了一個不尴不尬的選擇:“出……”

然而話音還未落,荊哲卻突然改了口。

夜色籠罩的氛圍總透着些許涼意,或許就是這股涼意,讓裴超雪覺得荊哲也同樣冷冷的。

他面無表情地收回了一個選項:“施念應該不會讓你打車回家,喝成這樣,不怕被賣了?”

一轉眼,就只剩兩個選項了。

裴超雪默了默,瞅了眼旁邊沉浸在金錢幸福中的葛揚,鬼使神差地嘀咕道:“葛揚也會把我賣了。”

說完,她偏過頭避開荊哲的視線,又別別扭扭地擠出一句:“你這選項也太少了,就剩一個了,讓我怎麽選?”

語氣似乎帶了些不情願。

仿佛是荊哲把她逼到這份上似的。

荊哲看了她一眼,直接被她氣笑了。

而始作俑者裴大小姐,撂下這麽一句譴責的話後,索性自暴自棄。

她也顧不得看荊哲是什麽反應,轉身徑自朝他的車走去。

姿态挺拔得像一只高傲的天鵝。

然而走着走着,後悔的感覺慢半拍地湧了上來。

剛才她找的理由生硬又莫名其妙,荊哲不知道她和葛揚的恩怨,只會覺得她別有用心。

以至于她現在走得每一步,都像是踩着刀尖。

生怕哪步沒落對會聽見荊哲的嘲笑。

也生怕荊哲會覺得,這麽多年了她還是沒什麽長進,他随便說兩句她就能上鈎。

懊喪的感覺撲面而來,悶得她幾近窒息。

她想再解釋點什麽,卻又無從開口。

等到了荊哲的車邊,裴超雪才整理好自己的表情。

大概是酒壯慫人膽,她借着這股醉意,抛掉了剛才所有的尴尬,佯裝出一副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扭頭直接擺出了一張傲慢至極的臉,試圖給自己再找個退路:“先說好,你的賓利我吐了賠不起,你要是害怕,我現在就打車。”

荊哲在她旁邊停下腳步,垂眸看了她一眼。

裴超雪也不甘示弱地回敬他。

哪怕現在把她送到刑場上去,她也能骨氣依舊。

氣氛近似僵持。

良久。

裴超雪瞪得眼睛都發酸了,終于看見荊哲擡手将車門打開,跟她低低地說了句:“沒讓你賠。”

“上車。”

遠處,葛揚的心情被錢撫平了之後,理智也跟着歸位。

他猛地想起了自己今天的任務,又立馬跟了過來,趕在荊哲上車前攔住了他:“不是,你把人留下啊。”

聽見動靜,身心俱疲的裴超雪看都沒看他,直接“砰”的一聲把車門關上,試圖與葛揚隔絕。

一轉眼,車外只剩葛揚和荊哲。

而荊哲卻連眼神都沒分葛揚一點兒,涼涼道:“留着再給你吼?”

“……”剛發了瘋的葛揚現在可能有點心虛,讪讪道:“剛才是我沒控制好,我現在這不是想将功補過嗎?”

“別了。”荊哲嗤笑一聲,嘲諷意味十足:“加我一共才四個耳朵,不夠你吼的。”

撂下這句話,荊哲也沒再搭理他,徑自繞到駕駛座那邊準備上車。

葛揚:“……”

被荊哲嘲諷了一通,他臉面有點挂不住,于是調頭開始做裴超雪的思想工作。

見裴超雪已經坐在荊哲的車裏了,他立馬拉開車門,“裴大小姐,你知道你現在在誰的車上嗎?你現在是不清醒,等你清醒了肯定後悔。”

他聲音不大不小,足以讓荊哲聽個大概。

荊哲動作一停,視線越過車頂朝葛揚的方向掃過來,神色隐沒在夜色中,看得不甚清晰。

裴超雪偷偷擡眸看了眼荊哲,卻因為坐在車裏,看不見他的表情。

她莫名頓了一下,收回視線,垂眸整理了下髒兮兮的裙擺,将上面浮着的灰塵拍幹淨。

而後僵硬地轉了轉脖子,将目光重新對焦到葛揚身上。

無聲地對視了幾秒,她倔強地擡手,抹掉臉上殘餘的淚痕。

然後板着臉,面無表情地吐出一道只有葛揚能聽見的氣音:“滾、蛋。”

葛揚:“……”

葛揚:“我……”

下一瞬,裴超雪餘光瞥見葛揚又要開口罵她,她立刻跟着張開嘴,開始光打雷不下雨:“嗚嗚嗚……你怎麽罵人?”

葛揚:“???”

“葛揚,”荊哲眉心微蹙,“砰”的一聲把車門關上,重新繞了過來,聲線透着寒意:“你有完沒完?”

“不是,我還什麽都沒說呢!”葛揚覺得自己比窦娥還冤。

他指着裴超雪,無措地辯白道:“是她自己……”

話剛說到一半,裴超雪又擡眸瞟了他一眼,見這招不行,轉頭就開始捂嘴,佯裝出一副想吐的醉鬼姿态。

演的和剛才的真實反應幾乎分毫不差,極其逼真。

這以假亂真的演技屬實讓葛揚慌了。

他一個激靈,連忙後退,躲到荊哲身後喊道:“你他媽吐我車就算了,別吐我身上啊!”

荊哲:“……”

不知道是裴超雪演得太真情流露了還是什麽,連續的幹嘔動作居然讓她真的越來越想吐。

反胃感頓時洶湧起來。

她連忙撐住車門,手忙腳亂地想下車。

停車場的人并不少,尤其是婚禮剛結束,準備離開的大部分都是電競圈內的人,時不時還能聽見幾句寒暄和聊笑。

殘存的理智和信念告訴裴超雪,她今晚丢的臉已經夠多了,已經沒臉能丢了。

無論如何,這種狼狽的姿态都不能被別人看見。

尤其是荊哲。

然而還不等她的腳落地往衛生間跑,不知哪兒來的黑色外套忽然兜頭蓋了下來,将她難堪至極的窘态蓋得嚴嚴實實。

“啪”的一聲,腦海中緊繃的弦霎時崩斷。

肩膀塌下的一瞬間,裴超雪忍不住閉了閉眼,由衷地感謝這位好心人。

她緩緩把衣服從臉上拽下來,顫着手開始包衣服,試圖掩蓋裏面的罪證。

順帶還思考了下賠一件什麽樣的衣服比較合适。

然而她包着包着,外套背面張揚的LOGO和英文字母忽然吸引了她的視線——

【SF】

【Awake】

裴超雪:“……”

為了慶祝某人損失一件衣服(bushi),給評論區前20的寶貝發個紅包_(:з」∠)_明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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