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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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姜毅成眼中的失落，想到自己一家人前世家破人亡的結局，姜寶柒心中又酸又痛。

她眼圈一紅，擡手抓住了姜毅成的衣袖，軟軟地喚了一句：“大哥……”

姜毅成一怔，随即就是壓不住的喜悅——小七這是在跟他撒嬌嗎？！

不，不行，小七生病了，他可不能表現得太開心！

姜毅成竭力維持着沉穩嚴肅的表情，輕咳一聲，“小七是哪裏不舒服了？”

姜寶柒看看他那怎麽都壓不住的上翹嘴角，心中明白了，其實大哥也是喜歡跟她親近的，他們一家人真的沒有必要相互疏離戒備。

她了解自己的母親和六哥。雖然母親是大哥的繼母，但對三個孩子還是很公平的，就算內心裏更喜歡她跟六哥，那也是一個母親的天性。

而六哥也絕對沒有觊觎大哥的世子之位。

姜寶柒揉了揉額角，恹恹地說道：“有點頭疼。”

姜毅成擡手摸了摸她的腦門，就像剛才姜留錦那樣。他只是下意識的動作，摸完才想起來小七不樂意他碰她。

姜毅成尴尬地收回了手。

姜寶柒仰着頭看他，因為發熱，平時白嫩的小臉有些泛紅，她癟了癟嘴，問：“是不是有點熱？我自己摸不出來。”

姜毅成眼睛一亮，“嗯，有點熱，喝過藥了嗎？”剛才進來的時候，他就聞到了煎藥的味道，但不知道她有沒有喝，依照他對妹妹的了解，應該是沒喝。

果然，姜寶柒皺了皺秀氣的小鼻子，“太苦了。”

姜毅成哈哈一笑，“跟你說了多少遍，太苦的藥要一口氣喝下去，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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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短痛。”姜寶柒熟練地接上了他的話，這話她小時候聽過太多次了。

姜留錦眼睛亮晶晶的，看看妹妹，再看看大哥，感覺這情形似乎很久沒看到了。

暮暮眼見着有人哄自家姑娘喝藥，連忙将藥汁端了過來，姜毅成親手取過，遞給姜寶柒，笑道：“用大哥幫你捏着鼻子嗎？”

姜寶柒哼了一聲，“不用。”

她做了幾個深呼吸，皺着鼻子，一口氣将藥汁喝完，姜毅成已經熟練地遞過來漱口水，等她漱口完，又塞了一枚蜜餞在她嘴裏。

姜寶柒這才感覺舒服了，蜜餞的甜味在嘴裏彌漫開，她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姜留錦也張開嘴，“大哥。”

姜毅成會意，給他嘴裏也塞了一枚蜜餞。

姜寶柒含着蜜餞，含含糊糊地問：“大哥今天怎麽回來了？”平時他都是在軍中，每逢初一的休沐日才能回家。

姜毅成笑道：“今日上巳節，凡是未定親的将士，全都休沐半日。”

姜寶柒前世并未見到大哥，想必她跟二皇子在一起，沒有早早回家，也沒有着涼生病，大哥也就沒來看她。

想到二皇子康王，姜寶柒有點發愁，躲是躲不過的，這一次她能借病推開康王相邀，下一次又用什麽借口？在父親驗證了她說的話之前，為了不打草驚蛇，她總得跟康王見面的。

果然，她前腳推了康王的邀請，後腳康王就送了不少的珍奇藥材給她，看這架勢，她的病要是不好起來，他能天天給她送東西。

姜寶柒嘆了口氣，在父親驗證了善覺寺大哥會遇險之前，她不能打草驚蛇，只能答應了康王的邀請。

這一次，她選了一件梅紅的襦裙，外面套上繡百蝶穿花的半臂，朝朝給她绾發，抿着唇笑道：“姑娘去見康王殿下，穿紅色正好。”雖然自家姑娘肌膚白嫩，穿什麽顏色都好看，但紅色最驚豔。

暮暮也仔細打量了一番，點頭，“姑娘，您穿紅色真好看。”

姜寶柒看看鏡子中的自己，紅色确實很襯她，當然更重要的是，康王喜歡清淺的顏色，最好是各種淺淡的白，他不喜歡紅色這麽嬌豔的。

姜寶柒很滿意，準備再戴上一副紅寶耳墜，翻了翻妝奁沒找到，才想起上巳節那天丢了一只，剩下的那只也被暮暮藏起來了。

她另外挑了一副紅珊瑚的耳墜子，又特意擦了口脂。

朝朝看呆了，喃喃道：“姑娘平時也該這麽打扮，多好看呀。”好看得她都有些眼暈。

暮暮用力點頭，沒錯！那什麽冰肌玉骨啊，傾國傾城啊，說的就是自家姑娘！

姜寶柒滿意地沖着鏡子裏的自己一笑，很好，絕對不是康王喜歡的樣子！

她美滋滋地帶着暮暮出了門，先去舒雅院跟母親說了一聲。

羅氏很驚訝，“小七這麽好看……”康王既然不是良配，那早晚也得退親，可寶貝女兒打扮得如此明豔照人，比上巳節那天還要驚豔幾分，萬一那康王喜愛小女兒的容貌，不肯退親怎麽辦？

姜寶柒抱着羅氏的胳膊，抿唇一笑，湊到她耳邊低聲道：“娘親放心，我打聽過了，康王喜歡清冷如雪的女子，不喜歡嬌豔的。”

羅氏恍然大悟。小女兒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朋友，探聽到些消息也不是難事。前幾天蕭延瑛還派人送了封信過來，說是大恩無以為報，只是家裏的情況不便請姜寶柒上門，而弟弟又病了，過幾天就來侯府登門拜謝。

跟母親報備過，姜寶柒帶着暮暮去了天香樓。

京都酒樓甚多，但最出名的就是天香樓，平時雅間都要提前來定，直接過來可是沒有的。

不過姜寶柒倒是不擔心這些，既然康王做東，那必然是安排好了的。

康王的侍衛就在天香樓外等着，見到姜寶柒，立刻上前，“姜姑娘，殿下在上面等您。”

侍衛引路，帶着姜寶柒來到雅間外，他和暮暮都等在外面，只姜寶柒進了雅間。

康王已經來了，他穿了身玉白色圓領錦袍，領口衣袖處用銀線繡着精致的雲紋，頭上白玉冠，瑩瑩潤澤。

他正站在雅間內欣賞牆上挂着的一幅水墨山水，見姜寶柒進來，轉過身一笑，“姜姑娘。”

姜寶柒強忍着拔下簪子戳死他的沖動，咬着牙福了一禮，“見過殿下，殿下萬福金安。”

“你我之間，無需多禮。”康王笑容和煦，伸出手虛撫姜寶柒。

姜寶柒立刻站直，不着痕跡地退了小半步。

康王笑容一頓。

他自然不會碰到她，但她這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也實在讓他詫異。

她的父親不過是個侯爺，而她的母親還是續弦，尚未及笄的少女應該也沒經歷過慕少艾的情思，那她見了他這個未來夫君，不該是滿面緋紅、既歡喜又羞澀的嗎？

為什麽他從姜寶柒的臉上看不出來絲毫的激動？

她倒是着意打扮過，梅紅的衣裙襯得她肌膚白皙細嫩，像是上好的瓷器，泛着柔潤的光澤，既精美又脆弱。小巧的耳垂上挂着長長的耳墜子，細細的金鏈垂下，底端綴着一枚珊瑚珠，在她臉頰邊輕輕搖晃。

白雪般晶瑩剔透的肌膚，襯着那血紅的珊瑚珠，晃得他有幾分恍惚。

姜家的小女兒，竟生得一副雪膚花貌。

可惜，美則美矣，卻偏偏太過嬌豔。

康王定了定神，坐到桌邊，倒了兩杯茶水，往姜寶柒面前推了推，“不知姜姑娘喜歡什麽口味，我就先随便點了些，你看看要不要再加菜？”

康王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他堂堂一個親王，如此溫柔細致，姜寶柒肯定會感動得流淚，對他愈發死心塌地。

姜寶柒看了看桌上。

“啊，這個生魚脍我吃不慣，總覺得有魚腥味。”

“這個松花小肚……我的病才剛好，不能吃冷的。”

“這個軟炸裏脊太油了，我沒胃口。”

康王：“……”

堂堂親王殿下面無表情地聽着他這個沒過門的妻子把桌上的菜挨個點了一遍，小嘴叭叭叭地說着，內容全都是她、不、喜、歡。

呵，她非但沒感動于他的溫柔細致，反而處處嫌棄。

康王捏了捏手指，勉力維持着臉上溫柔的笑意，“那把這些都撤了，姜姑娘重新點一遍？”

姜寶柒嘆了口氣，“算了，我也不是挑剔的人，這些都是殿下的心意，就這樣将就着吧。”

康王：“……？”

知道是我的心意，你還說“将就”？

就這還說自己不挑剔？

康王的手指捏得咔吧一響，溫聲笑道：“是我的失誤，下次一定等姜姑娘到了再點菜。”

姜寶柒微微一笑，有沒有下次還不一定呢。

康王拿出巴掌大的一個錦盒，盒子是黑檀木的，四面和頂蓋都雕刻着蝙蝠，取五福臨門之意。不管裏面是什麽東西，光着這個盒子就價值不菲。

這情形跟前世一模一樣，姜寶柒早已知道裏面是什麽東西，也知道康王這個時候拿給她看，是想要讓她幫忙轉交，卻故作驚喜狀，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盒子，“啊，這是殿下送給我的禮物嗎？那太謝謝殿下了。”

康王嘴角一抽，看着她那雀躍歡喜的樣子，突然有點不知該如何開口。

“咳咳，這是……”他一咬牙，“這不是給你的。”

姜寶柒啊了一聲，“殿下這樣拿出來，我還以為是給我的。”經歷過前世，她當然知道這是給誰都，這樣說也不過是膈應一下康王，誰讓他臉皮那麽厚。

康王揭開了盒子，把裏面的東西給姜寶柒看，“這是一枚雞血石印章，你用着不合适。”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特意解釋一下，明明他只要吩咐姜寶柒按照他的意願去做事即可。

但這東西要經過姜寶柒的手送到那人的府上，還是跟她說清楚比較好吧，萬一她不知道輕重，把這印章私自扣留下就不好了。

這樣一想，康王又不覺得自己解釋這一下顯得多餘。

“原來是印章啊，不是給我，那是……給我父親的嗎？”姜寶柒伸出手，指尖在那雞血石印章上點了點。

她的手指細膩白嫩，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淡淡的粉色，像是一小片漂亮的芙蓉玉，在那印章的血紅色相襯下，更顯得晶瑩剔透。

康王的目光不由得在那指尖停了片刻，以至于他慢了一步才反應過來她說的話。

給她父親的？

誤會真是越來越大。

她知不知道他為了尋這枚印章費了多少工夫，這完美無瑕的品相，這精美絕倫的雕工，缺一不可。

這麽珍貴的東西，她一會兒說是給她的，一會兒說是給她父親的。

他沒辦法直接開口說出那個名字，總要慢慢鋪墊一下，卻讓她帶得不知道要轉幾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