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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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佛節這日,京都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大事。

三皇子不知怎麽從宮裏跑到了善覺寺,去後山采桃花。宮裏的人都知道,三皇子喜歡采花,也喜歡吃花,他聞着花香去了後山倒也不稀奇。

可偏偏在後山遇到了刺客,三皇子不幸被刺客所殺。

這件事還牽扯到兩個無辜的路人,一個是趙家姑娘,被刺客誤殺,另一個是長寧侯府世子姜毅成,為了保護三皇子,他浴血奮戰,殺光了刺客,自己身受重傷。

消息傳到宮中,皇帝震怒。

帝王本就多疑,他自己又是經歷過兄弟相殘奪嫡上位的,死一個皇子自然會想多。大皇子死的時候,其他孩子都很小,要說是為了奪嫡有些牽強。可現在二皇子已經及冠封王,四皇子也早已通曉人事,他在這麽大年齡的時候,已經開始算計着除掉兄弟了。

三皇子被殺,一定不是意外,只是兇手到底是老二還是老四,皇帝心中尚無定論。

雖然老三瘋瘋癫癫他并不喜歡,但膝下一共就三個兒子,現在只剩下兩個,皇帝還是非常憤怒。更何況,這奪嫡是為了皇位,可現在占着皇位的是他自己。天家無父子,為了這個位子,難保老二和老四不會做出什麽弑殺生父的惡行。

震怒之下,皇帝處置了宮裏一大批的下人,尤其是服侍三皇子的,全都殺光了。

呂貴妃和四皇子也被這件事吓得不輕,他們自己很清楚自己沒有殺老三,那肯定就是老二殺的,那接下來老二是不是要對老四動手了?

即便如此,呂貴妃和四皇子也不敢去皇帝面前表清白指認老四,這個時候皇帝暴躁又多疑,誰多說幾句話都會引起皇帝的懷疑,更何況指認老二是兇手。

二皇子更是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完全沒料到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他要殺的分明是姜毅成,而且是中毒後無力反抗的姜毅成,最後怎麽變成三皇子了?

巍峨宏偉的皇宮中,風聲鶴唳,人人自危,只有一個人很開心,那就是皇後。

天道好輪回,她的兒子早早死了,現在又該輪到其他幾個了。

長寧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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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留錦悶悶不樂地來到栖霞閣,盯着姜寶柒脖子上的傷痕看了看,臉色更差了。

羅婉卿笑道:“小六這是做什麽?”

姜留錦一張俊俏小臉板得死緊,“都把我當小孩子,什麽都不告訴我,其實我都猜到了!”

姜寶柒喝着母親親手煮的雪梨羹,笑眯眯說道:“六哥生氣了。”

姜留錦壓低了聲音:“大哥重傷,父親不在府裏照看,還出府去了,哼,不帶着我去。”

“大哥受傷跟三皇子有關,小七又在同一日受傷,肯定跟三皇子也有關系。”姜留錦氣鼓鼓地問:“是不是那三皇子傷了你?”

姜寶柒臉色一僵:“六哥,這話你可千萬別往外亂說!”

姜留錦聲音更低,那雙跟姜寶柒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溜溜轉了一圈,“我是那麽沒輕重的人嗎?我還知道,大哥受傷是假的,父親出府是為了跟人密謀什麽。那父親為什麽不在府裏說重要的事、見重要的人?小七受傷為什麽要瞞着二房和祖母那邊?肯定是那邊對咱們不利,父親連自己的書房都不敢信任了,寧可出府去商談要事。”

羅婉卿伸手在他頭上拍了一巴掌,“這話不能在你父親面前說!”

“知道了知道了。”姜留錦扒在姜寶柒身邊,盯着脖子那傷痕,恨得直咬牙,“這麽重的傷,那人分明是想掐死小七來着!活該他死了!”

姜寶柒不知他是怎麽猜到三皇子身上的,想了想,說道:“六哥,等這件事結束了,我原原本本地告訴你。”她和父親母親大哥都知道是怎麽回事,沒道理單單瞞着六哥,六哥肯定會難過的。

姜留錦嫌棄地瞥了她一眼,搶過母親手裏的湯盅,喂了一勺雪梨羹給姜寶柒,“別說話了,聲音真難聽,好好養着,等養好了你想說多少句不行?”

姜寶柒咽下雪梨羹,抿唇一笑,剛想說話,院子裏小丫鬟通報:“侯爺請夫人去書房。”

姜留錦一愣:“父親回來了,讓母親去書房做什麽?不會要吵架吧?”

姜寶柒也有些不安,“娘親,要是父親說什麽不好聽的,您別跟他争。”

羅婉卿微微一笑,點頭出了門。

沿着熟悉的青石路來到外院書房,羅婉卿緩緩地吸了口氣。不吵架是不可能的,侯爺如果敢诘問什麽“小七怎麽那麽巧就碰上三皇子了,是不是兩人約好了私會”、“小七之前跟三皇子說過什麽暗示性的話沒有”之類的,她還是會跟他吵起來,寶貝女兒險些喪命,她絕對不會讓小七再受任何委屈。

書房外院子裏站着長寧侯身邊的長随和侍衛,都是眼熟的,羅婉卿目不斜視,擡着下巴推開了書房的門。

書房正廳空蕩蕩的,羅婉卿喚了一聲:“侯爺?”

多寶格後面傳來姜伯海的聲音,“夫人,把門關上,過來。”

羅婉卿一想也是,吵架的話還是不要讓外面的仆從聽到比較好,她把門關好,拐過多寶格,打眼一望,愣在了當場。

姜伯海赤着上身,光着腳,身上只着一件亵褲。

他要是在卧房穿成這樣,羅婉卿還能以為他是在求歡,可這裏是外院書房,更奇怪的是,姜伯海竟然跪在地上,面前擺着一根藤條。

“侯爺這是……”羅婉卿傻眼了。

姜伯海擡眸望着她,眼中滿是悔恨,神色鄭重,“夫人,我過去對你誤會頗多,對小六和小七也不夠好,我沒有做好一個夫君,也沒有做好一個父親。”

他說着話,拿起藤條遞給羅婉卿,“今日,姜伯海負荊請罪,還請夫人海涵,原諒我過去眼盲心瞎。”

“這——”羅婉卿不敢輕易去接那藤條。

姜伯海低聲道:“夫人也知道,老太太是我的繼母,明面上對我比老二還要好,其實從小到大,我還是吃了不少暗虧。因為這個緣故,我對你多少也有些防備,甚至還擔心小六為了世子之位而兄弟阋牆。仔細想來,這些念頭追根溯源,都是老太太和老二不動聲色慢慢灌輸的。”

“世子在善覺寺險些被害,老太太和老二都參與其中,他們要害咱們大房,我之前卻還懷疑你,甚至懷疑小七所說的前世。”

“夫人,姜伯海對你虧欠良多,也對不起小六和小七。”

“請夫人責罰。”

羅婉卿眼圈漸漸紅了,她定定地望着姜伯海,抓起藤條,顫聲問道:“侯爺真心認錯?”

“真心。”

羅婉卿一擡手,“啪——”的一聲,藤條重重落在姜伯海的身上。男人寬厚的脊背上本就橫着幾條陳舊傷疤,這一藤條下去,頓時紅腫起一條新的傷痕。

“這一下是為了小七。被康王算計賜婚,對小七來說是飛來橫禍,你做父親的非但不庇護她,反而诘問了許多傷人之語。姜伯海,你可知錯?”

“知錯。”

羅婉卿又擡手,藤條重重落下,第二道紅腫瞬間浮現在長寧侯的背上。

“這一下是為了世子和小六。他們兄弟原本親密,世子從未把小六當惡人,小六也從未有過取而代之的惡念,都是你這個做父親的疑心太重,生生害得親兄弟離心。姜伯海,你可知錯?”

“知錯。”

羅婉卿再度擡手,她遲疑了一下,藤條落在長寧侯的背上,卻遠沒有前兩下重,只在長寧侯的背上留下一道淺淺紅痕。

“這一下是為了我們夫妻。就算我是續弦,就算在我心裏對待世子沒辦法跟對小六小七一樣,但至少我給了小六小七什麽,世子那裏也絕對沒少過,我敢說我對三個孩子是絕對公平的。但侯爺卻總是疑心我苛待世子,甚至把世子早早送入軍營,也是怕我對世子下黑手。我數次想要與侯爺交心,侯爺卻總是不肯放下心結。姜伯海,你可知錯?”

“知錯。”

羅婉卿眼中滿是淚水,“侯爺有錯,我也有錯。我耐心不夠,眼見着侯爺對我多有防備,便懶得再跟侯爺交心。夫妻相處,我并未盡全力。”

“羅婉卿,也,知錯。”

她微微一笑,擡手向後一甩,藤條朝着她自己的後背甩去。

“夫人不可!”姜伯海大驚,從地上一躍而起,他是武将,又在邊疆征戰過多年,身手了得,藤條還沒落下,他就抱着羅婉卿轉了個身,那藤條“啪”的一聲,正落在他的背上。

羅婉卿傻眼了,“侯、侯爺……”這多打了一下可怎麽算?

姜伯海伸出手,粗砺的手指擦在羅婉卿臉上,輕輕拭去淚水,他哈哈一笑,“侯爺有錯侯爺承擔,夫人有錯夫君承擔,這一下,合該我來受。我皮糙肉厚,打多少下都沒事。夫人細皮嫩肉,可不能打壞了。”

羅婉卿臉紅了,輕輕啐了一口,推他,“我去給侯爺拿藥。”

姜伯海卻沒松手,低着頭去蹭她的臉頰,“要什麽藥,夫人就是最好的藥。”

“诶你——”羅婉卿掙紮,“唔唔唔——這是——書房——”

姜伯海笑道:“書房怎麽了,夫人剛才不是把門關好了嗎?”

羅婉卿:“唔——”

傳聞,這一日夫人把侯爺給揍慘了,剛開始還克制,只用藤條抽了四下,因為外院的親信仆從只聽到那藤條“啪”了四聲。後來不知怎麽,那“啪”聲都連成一片了,也不知道侯爺還能不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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