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廬山嫣然

廬山嫣然

——你為了誰寧願讓心變成了孤島。

林家乃是武林世家,頗負盛名,不過他們擇居之地卻并未武學聖地,本城工商繁榮,文藝興盛,惟獨罕有武功高手,諸如溶霜之流,只得遠遠的跑到外地去找樂子。然而這一日,傳聞中心狠手辣,害人無數的女魔頭終于大駕光臨了。

據說這位女魔頭始終面罩厚厚的青紗,從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然而只看她窈窕的身段,聽她婉轉的嗓音,便可猜測年紀一定不大,臉蛋絕對很美。随之就有謠傳,說她本是一位舉世無雙的人間仙子,只有蒙她芳心欽慕的如意郎君,才有資格欣賞她那絕色傾城的容顏。如此自然就吸引了無數登徒子意欲讨取便宜。女魔頭武功高下不好妄下斷言,可她必然暗藏詭谲妖術,因為那些近得她身前的男子,剛一伸手觸動面紗,不等看清她的相貌,更不曾見她出手招架,只在一剎那,眼前驟然一黑,便永遠再也難見光明。女魔頭神出鬼沒,來去無蹤,所經之處,總要留下幾個無藥可救的瞎子。

林家也聽說本地已有數名男子慘遭毒手,經過甚是離奇。一向最好行俠仗義的掬霞忽然表現得出奇的安穩,因為這位女魔頭從不害女人,掬霞心想,那些強要揭人面紗,瞧人相貌的男人純屬活該,只瞎一雙狗眼還算占便宜了,若要撞到林姑奶奶手裏,至少教他斷子絕孫!而溶霜自從成親之後,向日随心所欲的行徑已經收斂了九成,他不能再無故惹禍殃及家人,尤其憐君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女子,溶霜想,既然這位女魔頭從未取人性命,也不傷及老幼,那就暫且由她去吧。而镌雪正熱衷于和思卿的朋友們吟詩作畫,聽風賞月,他幾乎忘記了自己還身負武功這一事實。

那日清晨,镌雪趕早出城去,十幾裏外一處湖畔山莊,正要召集一場文人雅會。

镌雪路過一片矮山背陰的小樹林,只聽其中傳出毫無新意的猥瑣笑聲:“美人兒,讓你相公好好看看你長什麽樣兒,嘿嘿嘿嘿!”

“你不要過來,我不想傷害你。”應答的女聲低沉而悠揚,鎮定中又透出些許悲哀。

“我也不想傷害你呀!只想讓你好好樂呵樂呵……”

那個淫賊的手離姑娘還有一尺遠,只見一條軟鞭從天而降,纏住他的小臂,镌雪輕輕一用力,便将他丢出二丈開外。淫賊還算識得好歹,他暈頭暈腦的爬起身,連一個髒字都沒敢吐,就屁滾尿流的跑了。

镌雪收好兵刃,抱拳施禮:“姑娘受驚了。”

“多謝公子好意搭救。”姑娘款款還禮,只見她一身水綠裙襖,青春可愛,卻頭戴一頂遮及眉眼的碩大鬥笠,密不透風的漆黑面紗一直垂到肩頭。

镌雪行走江湖,看多了奇人異士,因此不以為怪,他見幾步開外的地面扔着一個包袱,便走過去拾起來還給姑娘。

其時,姑娘正在端正鬥笠,要将長長的面紗系在頸後,以防被風吹起,正好镌雪的包袱遞過來,她連忙伸雙手去接,慌亂中,鬥笠被碰歪了,很快往腦後滑去,帶着一大幅面紗向上掀起,姑娘的容貌即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镌雪飛快的閉上眼睛,只覺得眼皮一陣涼絲絲的,他騰出一只手,用袖子抹了一把,心想,不是樹上滴下來的露水,就是可惡的鳥兒搗亂。可是镌雪等了好久,依然不覺手中的包袱被人接走,他忍不住問:“姑娘,你……我可以睜開眼睛嗎?”

又過了半天,姑娘終于回答:“現在可以了。”她的聲音明顯顫抖着。

镌雪見姑娘已經整理好鬥笠和面紗,也背好包袱,他莞爾一笑,就要告辭。

“你……你剛才為什麽要閉上眼睛?”姑娘的聲音抖得更厲害了。

“在下并非有意冒犯,只是以為姑娘不想被人看去相貌。”镌雪又施了一個表示道歉的淺禮。

“難道你就一點也不好奇……不想知道我長得什麽樣嗎?”

镌雪覺得這位綠衣少女并非沒見過陣勢的凡俗女子,便決定實話實說:“當然也有點好奇,可是既然你不願意示人真相,我總不能以武勉強,更不能乘人之危。”

“敢問公子貴姓?”

“免貴姓林。”

“林公子,小女子碧奴。”

“碧奴姑娘。”镌雪第三次施禮。

“林公子,如果,我說的只是如果,如果讓我掀開面紗的唯一要求就是見過我真面目的男人必須取我為妻,你會答應這個條件嗎?”

镌雪熱血一湧,豪情萬丈,怕什麽,反正自己不曾婚配,也不曾許聘,就答應這位姑娘又如何?即便他們只不過剛剛在清晨的小樹林中萍水相逢。

镌雪沉着的點點頭:“我答應!”

“我說的,只是如果。”碧奴微微發抖的右手慢慢伸向腦後,摸索着解開面紗的結扣,然後用雙手緩緩的,緩緩的掀起那道神秘莫測的黑紗……

在黑紗再次落下,重新遮住碧奴的面孔之前,镌雪一直死死的咬住自己的舌頭,他能感覺到自己口中鹹澀的血腥味,可是他很自豪的堅信,除此之外,自己不曾表現出任何可能被人察覺的異狀。

碧奴的“真面目”就是沒有面目,她的整張臉,說“醜陋”完全不對,簡直是驚心動魄的駭人,好像剛剛深耕過,有待播種的農田,密布着溝溝坎坎,坑坑窪窪,起起伏伏。

“林公子,你為什麽不惡心,不尖叫,不狂笑,不嘲弄我,不咒罵我,不轉身就跑?”

镌雪微笑着說:“我剛剛答應過……”

“不!不!我說過,那只是如果,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不用擔心,我不會把它當成諾言,我也不是為了換取你的憐憫。”

镌雪并不擔心,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如果沒有“如果”那兩個字,他也不打算食言,但是,他真的非常非常可憐碧奴:“謝謝你這麽信任我。”

碧奴在黑幔之下搖了搖頭:“林公子,這是你應得的。剛才,如果你沒有主動閉上雙眼,現在,你早就瞎了。你尊重我,我也不能戲弄你。”

镌雪驚愕不止,卻聽碧奴自言自語般繼續下去:“……我自幼父母雙亡,被一個雜耍戲班的老板收留,教我馴蛇。有一年元宵,戲班生意很好,賺了很多錢,大家都去喝酒,馴虎人酒醉忘了喂虎,又未将虎籠鎖好,半夜……”

镌雪看不見碧奴的表情,卻知道她一定因為重溫往事而痛不欲生:“……我睡的床離虎籠最近,所以我……是三條蛇救了我,那些蛇都沒去毒牙,可是它們毒性并不大,它們和猛虎同歸于盡……那些蛇不會傷害我,我也不傷害它們,我不忍心拔除它們的牙,我一直好好照顧它們,它們從來沒有傷過任何人,蛇很怕冷,每天晚上,它們都貼在我身上睡覺,是它們救了我,否則,我早就……”碧奴的痛苦,不僅因為她幾乎喪生虎口,又慘遭毀容,終生無顏見人,她更心疼那些與她相依為命,生死不離的“朋友”。

“我總算保住性命,只是我的臉……我和我的蛇還能表演以前那些節目,可是沒有人願意看一個蒙着面紗的馴蛇人……”

镌雪明白,那些看雜耍的人,不僅要看驚險奇巧的雜技、馴獸節目,他們更樂意欣賞容顏姣好,身材誘人,而又衣着大膽的女藝人。

“我離開戲班,只有我的蛇陪着我,我偶爾表演一點小把戲,賺錢糊口,幸虧我以前攢下不少銀子,所以生計不成問題,但是我不能……我戴着面紗,可是為什麽總有人一定要看我的臉!即使我白天躲起來,只在夜晚出門,他們更要看!我不想害人,更不想吓人,是他們,他們強迫我,然後又要嘲笑我,羞辱我,詛咒我,他們把自己吓得半死,卻要怪我濫施妖術!所以後來,我就帶着我的碧玉花——”

碧奴滿懷憐愛的撫摸着藏在領口處的一只暗袋,與衣衫同色的布袋微微蠕動。镌雪恍然記起,碧玉花是一種通體翠綠的劇毒小蛇,不用毒牙咬人,卻專門噴吐毒水,三尺之內射人雙眼,百發百中,立時致盲,無藥可醫,莫非剛才……镌雪頓時不寒而栗,陣陣後怕。

“林公子,對不起,我不想傷害你,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只是剛才那個人……所以我把碧玉花放出來,還沒來得及關好,你就……它……林公子,請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你,我也不想傷害任何人,只是……我只想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躲起來,可是我還需要吃喝啊……”碧奴起初苦苦哀求着,漸漸變得哽咽,最終泣不成聲。

镌雪只覺得心疼得要命,多可憐的女孩啊。

“碧奴……碧奴姑娘,其實,我認識一位醫生,他……”

“不!不!我不要再見醫生!我不想聽他們再對我說‘不’!”碧奴一定滿懷希冀的見過許多醫生,得到的卻只有絕望無路的回答。

“你先聽我說,這個醫生和別的都不一樣,他真的有起死回生之術,他救過我的命,本來我中了奇毒,沒有解藥,他還救過我堂妹,她中了掌,心力衰竭,可是他都能……”

碧奴将信将疑:“但是,這和我……不一樣啊……”

“我相信他一定有辦法。對了,你聽說過潼山派的賀神仙嗎?”

碧奴點點頭:“可是他已經……”她的聲音是肝腸寸斷的無望,她一定也曾将希望寄托在賀四俠身上,卻偏巧得知他剛剛駕鶴西去。

“賀前輩已經故世了,可是他弟子的本領不亞于師父本人啊。”

“他是……”

“李少蟾,李少俠。”

“可是他,他會答應幫我嗎?”

“他娶了我堂妹,是我們林家的姑爺,他不會拒絕我的請求。”镌雪露出溫暖而令人安心的笑容。

镌雪叩了叩少蟾的房門,繡雲很快開門出來,她非常驚訝,但是不像見到溶霜那麽反感,她覺得镌雪親切随和,通情達理,更像一個值得信賴和依靠的好哥哥,镌雪同樣希望繡雲是在自己身旁長大的小妹妹,這樣溫柔可愛的女孩,他一定會好好疼她,可不會天天和她吵架,更不會跟她打鬥得天昏地暗,難解難分!

繡雲抿着笑容問:“是你呀,出什麽事了?是不是大哥又跟流氓無賴打架,受傷中毒了?”

镌雪也覺得好笑,想不到原來在雲妹心中,溶霜就值這麽一副德行。他輕快的搖搖頭:“沒事,大哥很好,是……是我的一位朋友……”

镌雪回頭看去,碧奴遠遠的躲在院門口,緊張不堪的抓着竹籬。

“你們進來坐下慢慢說吧。”繡雲大敞房門,熱情的向碧奴招手。

碧奴自己動手解下面紗的時候,少蟾、繡雲和镌雪都在場,雖然她和少蟾夫婦只說了幾句話,可是碧奴已經相信,他們就像林公子一樣,都是心地善良,可信可靠的好人。

繡雲猛然攥住镌雪的手臂,她強迫自己不要失聲驚叫,更不要轉開目光,她跟着少蟾見過了千奇百怪的不幸病人,惡心的、怪異的、恐怖的、殘缺的,對這些命運悲慘的人,除了感到深深的同情和憐憫之外,再不能有別的感情。

少蟾已經在從容不迫的檢查碧奴的傷口。碧奴緊緊閉着雙眼,她不敢看少蟾的神情,她甚至想堵上雙耳,她沒有勇氣聽見自己再一次被判處極刑,因為她是那樣信任镌雪,他已經在她心底的死灰中重新煽起一小股希望的火苗……

“碧奴姑娘,如果你剛受傷時能及時得到合适的救治,就不會留下這麽嚴重的傷疤。而且你也不應該長年累月遮着厚密的面紗,不通風,潮氣聚集,只能令傷口加倍惡化。”

碧奴絕望的想,這麽說,罪魁禍首還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斷絕了自己的生路……

“傷勢至此,治療起來必須多花一些時間,而且過程可能會讓你感到疼痛和不适。”

“你……你是說……我還有救……”碧奴慢慢睜開雙眼,哆哆嗦嗦的問。

“如果你時間充裕的話,我不想急于求成,那些立竿見影的療法往往難以根除病源。按部就班的來,大概需要三個月。”

“三個月……”

繡雲已經恢複鎮定,她笑盈盈的說:“你就住在這裏,可以和我睡在一起。”雖然少蟾已經在原有的木屋一側加蓋了一座小屋,以便安置偶爾遠道而來的病患,可是繡雲想,自己不嫌棄與碧奴同室而眠,對她一定是更大的鼓勵和安慰。

“我就說嘛,李姑爺一定有辦法幫你!”镌雪既興奮又得意,忍不住摩拳擦掌。

碧奴不勝感激的望着镌雪,他想,那雙美麗的眼睛一定曾經屬于一副同樣美麗的容顏。

镌雪打算,既然自己已經離開家,索性在外面逛個夠,三個月之後再來接碧奴。他對北方一帶不甚熟悉,就向少蟾打聽附近有哪些值得拜訪的文墨名家或是文化聖地,少蟾對镌雪疏武喜文的轉變頗覺驚訝,但還是詳盡的向他介紹了周圍的文風,镌雪興高采烈的走了。

三個月之後,镌雪收獲豐盛,再次來到小綠村。

這一天,正巧是少蟾為碧奴治療的最後一天。碧奴整個頭部纏滿了厚厚的白紗,背對房門坐在窗前,繡雲手執剪刀,正要為她拆去紗布。

“李夫人,請你給我一面鏡子。”碧奴自我鬥争了很久,終于痛下狠心,決定第一時間直視最後的結果,無論是悲是喜。

“不要着急,先閉上眼睛,不然我怕會不小心碰到你的眼睛……”

繡雲偷偷沖镌雪打了一個手勢,他悄無聲息的走到碧奴面前。

“好,就這樣,不要擔心,不要着急,慢慢來,很快就好……”繡雲不慌不忙,一面和聲細語安撫碧奴,一面輕巧細致的解除層層纏繞的白紗。

“……還差一點,好,先不要睜眼,我就去拿鏡子……”繡雲閃身讓開:“鏡子拿來了,就在這裏,你可以睜開眼睛了……”

碧奴咬緊牙關,睜開雙眼,她看到的不是冰冷的銅鏡,而是另外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它們比任何鏡子更清晰的告訴她,少蟾的治療非常成功!

“你一直都是很漂亮的女孩。”镌雪微笑着說。

這一次,繡雲真的拿來一面銅鏡,碧奴呆呆的撫摸自己的臉龐,光滑,平整,雖然還有一點刺痛,她從來不敢奢望自己能恢複當初的嬌豔動人,她只想要一張正常的,無需再東躲西藏的面孔。

“李少俠,李夫人,林公子,你們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你們對我的大恩大德,我無以回報……”

碧奴起身就要下跪,繡雲連忙攔住她:“治病救人,是醫者本份,不要再說這種見外話。”

這三個月,碧奴見過許多前來求醫問藥的病患,她知道繡雲和少蟾并不貪圖這些感恩戴德的恭維話。

“那,我需要付多少診金……”

镌雪故作驚訝:“碧奴姑娘是我的朋友,你們總不會想從她身上賺錢吧!”他知道碧奴無依無靠,求生不易,也知道少蟾和繡雲度日清貧,招待一個外人吃住三個月,又治了一場如此改頭換面的大病,想必破費不少,他決定過後自己替碧奴付一大筆錢。

少蟾笑着說:“碧奴姑娘,其實你已經付清了自己的診金。”

“是啊,你告訴我們那麽多關于蛇的事,這些知識,用多少錢都買不來的。”

碧奴住在這裏的三個月,除了幫繡雲操持家務,整理藥材之外,就是把自己聽來的、見過的、親身體驗的關于各種蛇的知識毫無保留的告訴少蟾,他已經将它們盡數記下,整理成冊,碧奴也幫少蟾看過他以前摘錄的筆記,指出其中不足不确之處,她甚至還随他上山,教他識別蛇卵蛇穴蛇蛻,向他演示如何馴服劇毒蛇。雖然碧奴讀書不多,可是她經驗豐富,還從前輩那裏學來很多心口相傳,絕少外洩的行內秘籍。對少蟾來說,這些收獲不啻無價之寶。

碧奴勉強心安了,現在,她也拿不出更多財富答謝恩人,可是她明白他們需要什麽,她想總有一天,自己會送給他們更多更有價值的報答。

碧奴不肯繼續叨擾主人,镌雪也一同告辭,繡雲笑眯眯的說:“二哥,以後有時間,你們再來看我們啊!”繡雲喜歡镌雪,也喜歡碧奴,她覺得碧奴是一個聰明、善良的好姑娘,就像憐君一樣……

“你們”,“你們”,這兩個字聽得镌雪心情舒暢,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妹妹。

镌雪和碧奴一路來到最近的市鎮,雖然他們在林家附近相遇,可是碧奴當時只是路徑該地,她無親無故,也無所謂家鄉故裏,那麽她以後又要投往何處呢?既然她再也不必遮着面紗躲着人……

镌雪正在想自己是否可以邀請碧奴一起回家,讓掬霞、溶霜、憐君,甚至還有自己的父母見識見識少蟾的回春妙手,碧奴卻先開口了:“林公子,我知道無論說怎樣的話也無法表達我對你的感激之意……”

“其實我也沒做什麽,主要都是……”

“不,不,你不明白。你是第一個不知我真相如何,卻主動閉上眼睛,成全我的意願的人,你也是唯一一個見過我的容貌卻不嫌棄我,不恥笑我的人。”

“人之常情,理應如此。”镌雪淡然的說。

“可是,以前從來都沒有人如此尊重我,你甚至還……”

镌雪想到那份被碧奴用“如果”強調的許諾,現在,就不那麽需要“如果”二字了吧?

“你不知道你為我做的一切對我來說有多麽重要,你不僅給我尊重,給我信心,還給我正常的容貌,而且,你……”碧奴臉上嬌嫩的新生肌膚泛起濃濃的紅暈,令镌雪心旌搖曳:“……我曾經遇見一位……一位朋友,他的眼睛看不見,我們只是坐在一起說話,我不必擔心,不必害怕,我們談得很投緣,他說,即使他能看見,也不會在乎,可是我卻不願意利用他的弱點欺騙他,所以,最後,我還是離開了,他說,他會一直等我……現在,我可以回去找他,我本來怕他會為了我就這樣一輩子空等下去,林公子,你救了兩個人……”

镌雪緩緩的,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是啊,這就是結局了,再也沒有後傳和續集的結局,如果這是他寫的故事……算了,他永遠也寫不出這麽……這麽……的故事……

“碧奴姑娘,祝你和你心愛的人在一起幸福美滿。”多麽惡俗的告別!

“林公子,也祝你,祝你……”碧奴一躬掃地,很久,才直起身,默然無語,轉頭離去。

“碧奴姑娘!你可以帶你的愛人去找少蟾,少蟾一定能夠幫他看見你的容貌!”镌雪沖着碧奴漸行漸遠的背影高聲呼喊。

我救的不是兩個,而是一對,這總是好事吧!镌雪想,一個美貌的女子,一個雙目明亮的男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這是一個美麗的故事,卻不再值得牽挂……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