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江婉怡吃完午飯就急急忙忙進了自己的書房, 江浩軒見小姑姑跑了,也急急忙忙扒拉完碗裏的最後一口米飯,大喊一聲“我吃完啦”, 然後去追自己小姑姑了。
林夏笑,“咱們浩軒就是枝枝的那根小尾巴,枝枝到哪兒, 他也非要跟着去哪兒才行。”
梁君雅看着孫子那一扭噠一扭噠的小屁股, 也樂呵,“他昨天還跟我說,以後他要跟着小姑姑一起去大學。”
林夏和江川現在一個星期也就能回來一兩次, 其餘的時間都在工廠那邊忙活。
江川覺得他們一直做外包這塊兒也不是長久之計, 利潤太少, 主要靠走量, 累倒是其次, 他們作為這條線上的最末端供應商, 沒有任何的話語權, 甲方要是想扣尾款,只需随便找一個理由,他們要是還想留住這個客戶,就得忍下來,這錢掙得是窩囊又生氣。
林夏這幾年一直在自學設計這塊兒,學得還不錯,江川想到他季叔對互聯網發展前景的看法,就想着也許在網上開店或許會是一個機遇,因為不用開實體店, 所以前期的投入成本不是很大。他年初在網上注冊了一個網店,專營兒童服裝, 從設計到生産全都從他們工廠出。生産成本,衣服的質量,都由他們自己把控,自主權很高。
但畢竟是第一次接觸網店這塊兒,盡管江川和林夏花了很多心思,效果并不是很好,準确地說,應該是生意很慘淡。
好在夫妻兩人都不是急于求成,也不是輕言放棄的人,積極總結經驗教訓,還互相給對方打氣鼓勁兒,又是弄網店又是接工廠外包的單子,累是累了點兒,至少還有人陪着苦中作樂,日子也不算難過。
江川看小孩兒們走了,便對江蔚成說起了正事兒,“爸,早晨的時候劉成峰突然給我打電話,說要介紹一單生意給我,我說工廠現在生産超負了,接不了新的單子,給他拒了,他回頭要是問起您來,您也這樣和他說就行。”
劉成峰是劉凱的爸,黃大媽的女婿,縣城裏的永峰商場就是劉家開的,劉凱的性子完全随了他爸,看人高低眼,每次回丈母娘家,眼睛都是朝天看的,從沒正眼看過胡同裏的誰,除了季家的人,無論看到季家的誰,那腰立馬就彎了下來,哪怕多挺一秒也算他有骨氣,眼裏堆滿了谄媚的笑,臉上的肥肉堆起的褶子都能夾死夏天的大蚊子。
王大爺說,劉成峰每次回丈母娘家不是看他丈母娘的,是來看季家人的,如果可以,他都想給季家當兒子。這話王大爺只說過一次,因為黃大媽人很好,又是幾十年的街坊老鄰居,所以大家就算對劉成峰再不滿,也只是私下裏吐槽幾句。
江川和劉成峰不熟,見到面也頂多是隔空點個頭,連話都不會多說一句,他介紹的生意,就算單子再大江川也不會接,誰知道裏面有什麽門道,雖然不是混一個圈子的,他也聽說過劉家幹過的那些下作事兒。
江蔚成點頭,“他應該是想找你季叔辦什麽事兒,他也找過我幾次,想讓我在你季叔面前遞句話,讓我給擋了回去,這是又找到了你那邊。”
梁君雅擔心,“小川,那你們這一陣可得注意着點兒,劉成峰那人壞着呢,你傷了他的面子,別回頭他再給你使絆子。”
林夏安慰梁君雅,“沒事兒的媽,我們和他家的關系平常也沒有多好,再傷面子又能傷到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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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想通過江家找季家辦事兒的不在少數,江蔚成和梁君雅對外的一致說法都是,生意上的事兒,他們不懂,也摻和不了,所以也說不上什麽話,不管是誰來說,都一律給拒絕了。
兩家關系好是兩家關系好,但要是拿着這關系走自己的人情,那再好的關系也得給砸了鍋。
因此也得罪了一些人,在背後冷嘲熱諷地說江家酸話的人不少,同樣都是造紙廠技術員出來的,現在一個經營上市的大公司,一個開小破修車廠,天上地下的差別,還整天跟人家稱兄道弟的,也不覺得丢人。
話只要不說到梁君雅面前,她就不去浪費那個時間,打那沒用的嘴仗,兩家的境況肉眼可見,現在确實差別很大,開始要不是季家主動,他們夫妻倆也不會去上趕着,不過既然季家看重當初的情分,想交好這段關系,他們也不會妄自菲薄,覺得自己不如人家。
她對江川和江婉怡說過,你們季叔是有本事,但你們的爸也不差,他一個人撐起修車廠那麽一大攤子的事兒,誰不誇他手藝好,他靠自己的手藝養活了我們一大家子人,讓我們吃喝都不愁,這還不厲害,我們本本分分掙我們該掙的錢就好了,不必去羨慕誰,也不必覺得自己不如誰。
不過她知道她這話也說得多餘,在江川和江婉怡眼裏,他們的爸就是最厲害的那一個,誰也比不上。
江婉怡當然覺得她爸就是最厲害的那一個,她屋裏的東西,大到床和書櫃,小到桌子上的筆筒,都是她爸給親手做出來的,她爸不僅能修車,還能做木匠活兒,只要她能想出來的,她爸就能做出來,譚雪說她爸就是一個造夢家,能實現江婉怡所有的夢想。
這幾天,江婉怡在她爸的幫助下,做出了一個六層的迷你小抽屜,她現在正在裝飾小抽屜,她得把這個小抽屜弄成五顏六色的,給他那只有黑和白的房間裏,增添點兒熱鬧的色彩。
江浩軒坐在小姑姑旁邊,負責給小姑姑遞剪刀,“小姑姑,你這個做出來,是送給季哥哥的嗎?”
江婉怡回,“小浩軒,你怎麽這麽聰明,一猜就能猜到。”
江浩軒翹了翹自己的小腳,“小姑姑,你是不是惹季哥哥生氣了?”
江婉怡可不背這個鍋,她認真地回小侄子,“不是我惹你季哥哥生氣了,是他自己太小心眼兒了,動不動就要生氣。”
江浩軒道,“不是你惹的,你幹嘛要哄他啊。”
江浩軒覺得小姑姑跟在季哥哥身後哄他的樣子,跟爺爺惹到了奶奶,爸爸惹到了媽媽,想盡各種辦法哄她們高興的樣子特別像。
所以,小姑姑是在和季哥哥談戀愛嗎?就像電視裏演的那樣,不過電視裏都是男孩子哄女孩子哎,怎麽到了小姑姑和季哥哥這兒,就成了女孩子哄男孩子。
江婉怡被小侄子說得無法反駁,好吧,就算是她惹到他的好了,她不跟小心眼兒的人一般見識。
姑侄兩人忙活了一中午,連午覺都沒有睡,總算是給弄好了,為了感謝小侄子的幫忙,江婉怡胳膊一揮,要請小侄子吃刨冰,想吃什麽口味的随他選。
江浩軒歡呼一聲,“小姑姑,你以後要多多地惹季哥哥生氣,我每次都會幫你做禮物哄他的。”
這樣,小姑姑就可以請他吃各種好吃的了。
江婉怡: ……
惹一次就夠了,再多惹幾次,她還要不要活了。
江婉怡和小侄子手拉着手,走三步,跳一步,去胡同口的小店鋪買刨冰吃,遠遠地看到季昂騎着自行車飛過來,她眼睛眯成月牙, “季昂,你回來啦。”
季昂的車速都不帶減的,那聲“恩”還是隔了三分鐘,才逆着夏天的風傳到她耳朵裏。
看到了沒有,你們有沒有見過越哄越上勁的人,你們有沒有見過給了臺階不是往下走,還往上蹿的人,江婉怡沖着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等下次他要是惹到她了,她非得生一個月的氣,讓他哄一個月才行。
江浩軒閃着懵懂的大眼睛,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小姑姑,你和季哥哥這樣,叫談戀愛嗎?”
談戀愛……不算吧……
江婉怡在別人面前是死都不敢挑破這件事兒的,但在什麽都不懂的小侄子面前,她倒是很願意說一說自己的心事,更何況她對小侄子一向有問必答,她歪頭想了想這個問題,“如果你季哥哥喜歡我,我也喜歡你季哥哥,就叫談戀愛,可如果你季哥哥喜歡我,我不喜歡你季哥哥,就只能叫暗戀。”
江浩軒似懂非懂,喜歡就是喜歡呀,暗戀又是什麽東西,他晃晃小姑姑的手,“季哥哥多好呀,小姑姑為什麽不喜歡他?我就很喜歡季哥哥。”
江婉怡輕哼一聲,“他太小心眼兒了,你小姑姑我可不喜歡小心眼兒的人。”
江浩軒不同意小姑姑的說法,“季哥哥才不小心眼兒。”
江婉怡回他,“那是對你,他對我那可不是一般的小心眼兒。”
“啊,這是為什麽呀?”
“誰知道呢?他大概覺得我好欺負。”
姑侄兩人一問一答地慢慢走遠,李大爺搖着蒲扇從自家門口出來,後面還跟着王大爺,王大爺悄咪咪地敲敲李大爺的胳膊,十分八卦的語氣,“聽清枝枝剛才說什麽了嗎?她和季家那小子在談戀愛。”
李大爺嗤他一聲,“你那是什麽耳朵,枝枝明明是在說,她不喜歡季昂,是季昂在暗戀她。”
“是嗎?”
“絕對是,我這個耳朵,大半夜聽院子裏的老鼠叫,都能聽出它是公是母,我肯定沒聽錯。”
王大爺對自己的聽力沒有這麽大信心,別說大半夜,就是白天他也聽不出是公老鼠還是母老鼠在叫,所以他對李大爺的話沒有懷疑。
流言這種東西,只要一個人有了十足的肯定,再加上旁邊還有那麽一個很容易被帶偏的見證人,那就只剩下傳播快慢的問題了。
從刨冰店回到家,江婉怡揣起自己的小抽屜就又跑了出去,一出家門口,就在胡同裏碰到劉凱和一個男生,兩個人正在交頭接耳嘀嘀咕咕地說着什麽。
劉凱看到江婉怡,小老鼠眼裏盛滿了精光,笑得不懷好意,“呦,小荔枝,跑這麽快,你這是去找淩宇啊,還是去找季昂啊?”
江婉怡當沒聽到他的話,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她的小名兒也不是誰都能叫的,她愛去找誰就去找誰,關他什麽事兒。
江婉怡跑遠了才往後看了看,劉凱和那個男生還在瞅着她說着什麽,她覺得他們肯定不是在說什麽好話。
她一邊往後看一邊拐進了季家,沒看到前面走來的人,半個身子撞進了一個堅硬的胸膛裏,和她一塊兒撞進去的還有她懷裏抱着的木盒子,她耳邊響起一聲悶哼,江婉怡堪堪剎住腳,被實木的盒子撞一下有多疼,她是知道的。
她急着伸手去摸他的腰,剛觸到他的衣服,又慌忙收回手,背到了身後,“你沒事兒吧?”
季昂扶上她的胳膊,穩住她的身子,“你這是搶了誰的寶貝,跑這麽快。”
還能揶揄她,看來還是沒有撞疼,江婉怡把懷裏的東西往上舉了舉,“吶,給你的寶貝。”
季昂從她懷裏移開目光,轉身往院子裏走去,“進來。”
啧,江婉怡沖着他的背影虛揮了兩下拳,裝高冷還裝出瘾來了。
“爺爺在家嗎?”江婉怡跟在他身後問。
“不在,去釣魚了。”
“哦。”
兩人走到梧桐樹下,季昂倚在石桌上,看她,“給我的什麽寶貝?”
“你自己看吧。”江婉怡把懷裏的盒子放到桌面,捏了捏發熱的指尖,假裝淡定地坐到了專屬于她的秋千上,偷偷地觀察他的反應。
江婉怡發現不過才回來這麽會兒功夫,他已經換了一身衣服,他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愛幹淨,出門一趟回到家必定要換衣服。
季昂看着桌子上放着的五顏六色的木盒子,盒子的表面上寫着兩行字。
第一行是【心願盒】
第二行是【季昂專屬】
江婉怡輕輕地晃着秋千,看似随意般道,“這個心願盒子一共有六層,代表着從十歲到十五歲。”
季昂拉開抽屜,每個抽屜裏都放着一塊兒綴有紅色平安結的木牌。
第一層 【願季昂平安喜樂】
第二層 【願季昂事事順遂】
第三層 【願季昂鵬程飛萬裏】
第四層 【願季昂看盡世間風景】
第五層 【願季昂赤子之心始終如初】
第六層 【願季昂所想所夢皆能得償所願】
江婉怡輕咳一聲,“因為是心願盒嘛,所以,我送你六個願望,算是補給你過去六年的生日禮物,你有什麽想我做的,可以寫在木牌的後面,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肯定都會為你實現,我夠誠意了吧?”
所想所夢皆能得償所願,季昂摩挲着木牌上的字跡,唇角輕揚。
江婉怡晃着秋千停到他面前,仰起一張粉嫣嫣的小臉看他,“哎,你笑了哈,你笑了就不能再生氣了,哄你可太不容易了,你不也沒送我生日禮物,我都沒生你的氣,你看我都沒你那麽小心眼。”
季昂收起唇角,他本不想說,但也不想在她心裏顯得太小心眼了,“十五歲生日,你收到一張你偶像的簽名唱片,十四歲生日,你收到一套你一直想收集的手辦,十三歲生日 -- ”
江婉怡打斷他,“那不都是方姨送我的?”
季昂不想搭理她,讓她自己去想。
“難道……都是你送我的?”
不會吧,要真是那樣,在她以為他和她斷交的時候,他每年都有送她禮物哎。
好吧,那他是有理由可以再生氣一點兒。
季昂問她,“你的六個願望,有沒有有效期?”
願望還有有效期?她都沒有想到這個層面。
季昂道,“你說這個心願盒代表着從十歲到十五歲,那也就是六年,所以你願望的有效期就按六年來說吧。”
“六年?”江婉怡驚,“不就六個願望嗎,你想好後和我說就好了,為什麽要拖這麽長時間,六年後我已經二十二了,大學都畢業了,記不記得這回事兒都不一定。”
季昂将木牌放回去,關上抽屜,臉也冷下來,“你不記得我記得,反正你的話全都是說過就忘,只是為了一時哄我。”
……又生氣了。
江婉怡悄悄地踢踢他的鞋,“又生氣了?好了,別氣了,你說六年就六年還不行嗎,我肯定會記得的,我要是忘了這件事我就是小狗。”
季昂緩了緩臉色,“有些事情,就算我現在說出來,你也沒法做到。”
額……江婉怡看着他薄薄的唇,忍不住想,什麽事情是她現在沒法做到的。
季昂盯着她的眼睛問,“江婉怡,你在想什麽?”
江婉怡連連搖頭,“我什麽都沒想。”
老天作證,她真的什麽都沒想。
“季昂,枝枝在這兒嗎?”門口傳來譚雪清脆的聲音。
江婉怡聽到譚雪的聲音,做賊心虛,腳蹬着地,扶着秋千急着後退,但她太着急了,腳沒蹬穩,身子一下子往前栽過來。
季昂俯身去撈她,江婉怡手忙腳亂中抓住了他的褲子。
然後……
嗯……
呃……
“閉眼!”季昂從牙縫裏擠出了兩個字。
要不是他及時拉住了褲子,要不是譚雪還沒進來,他都不知道要怎麽解釋現在這個情況。
江婉怡不僅閉上了眼,還拿手緊緊捂住了自己的眼。
蒼天啊,大地啊,時間可以倒退嗎?!!!!!
嗚嗚嗚嗚嗚,她好想死……
她再也不要坐這個秋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