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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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了妖獸血補充的情況下,挖掘機的燃油儲備量緩緩回到了安全範圍之內。

打出生以來,蔣鈞行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強悍又詭異的法寶,忍不住望着眼前的儀表盤開始變化的讀數多問了兩句:“這就是妖獸血的作用嗎?”

“這是剩餘能源指示表。”

尹新舟于是幹脆将更新過後的挖掘機操縱界面全部都介紹了一遍:“這是速度表,單位是公裏每小時……嗯,換算過來的話,就是每半個時辰能夠跑多少個三百丈。”

“……多少個三百丈。”

蔣鈞行重複了一遍。

“沒錯,我們家鄉那邊喜歡用每三百丈為一公裏,每半個時辰為一小時,并且依靠這兩個單位量來重新定義速度。”

尹新舟指了指那個速度表盤上的讀數:“比方說,這臺挖掘機在平路上的速度差不多能夠達到這個數。”

蔣鈞行在心中想象了一下「一萬五千丈」的長度,實在難以将這個巨大的數值和自己當下的認知聯立在一起——三千丈就已經是詩人常用的虛指,意思是非常非常遙遠的距離,而将這個尺度再乘上五倍,禦劍應當是很容易到達,但僅憑腳程的話,沒有縮地成寸的法術和禦風符咒之類的加持,對于修士本人而言不啻于是一種艱難的考驗。

“真了不起。”

他發自內心地感嘆:“我此前從未見過這樣的法器。”

然而驚嘆背後是更多的疑惑:使用妖獸血作為能源的法器本身就極為罕見,而面前這個還是本命法寶,連着神魂的東西沾染妖獸血這樣的邪物,總會讓人有些隐約的擔憂。

“使用起來不會覺得身體不便嗎?”

蔣鈞行委婉問道:“比方說感到疲倦之類的。”

“半點也無,說實話,這挖掘機在我故鄉極為常見,是建房子修路的必備工程車輛,只不過需要消耗的并非是妖獸血,而是一種喚做柴油的東西。時千秋師姐聽說了之後還跟我開玩笑,說是日後明霞峰那邊但凡要新開洞府,一定請我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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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新舟笑道:“不瞞你說,我前些日子剛打算在一處凡人小鎮上建個冶鐵的工廠,就是用這個挖掘機來掘好了地基。”

提到時千秋和明霞峰,蔣鈞行便忍不住多問了兩句,能從別人的口中聽聞門派的“未來”,他也覺得有些新奇。

“時千秋的修為也已至玉衡?那便好說了,我想要推薦做你師父的那個人和她相熟,在煉器一道上頗有才華,名字叫作馮雪意——”

話音未落,伴随着挖掘機向前鏟的動作,有一股水從岩石的縫隙當中噴湧而出。

……我就知道果然會透水!

緊急情況之下,尹新舟所做出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迅速将辟水珠塞進了自己的嘴裏。

辟水珠可以在水中長時間地呼吸,有了這件法寶之後尹新舟便不再畏懼急流,她和蔣鈞行對視一眼,确認對方的想法之後,便運起挖掘機向着縫隙的方向狠狠一甩搖臂,硬生生将那個正在透水的石縫挖得更大,變成了一個能夠容納一人通過的通道。

随後,她解除了挖掘機的召喚,和蔣鈞行一起毫不猶豫地跳進了奔湧的地下河流當中。

靈石燈的暗光裏,他們就像是一只螢火蟲被投入黑暗的叢林,在無光的河道當中閃爍起一點點星芒。

地下水網四通八達,流速又很急,尹新舟只覺得自己像是被塞進了一個沖水馬桶,四面八方襲來的水流讓人根本無法把控住方向。

而且辟水珠的作用并沒有蔣鈞行一開始聲稱得那樣好,效果是在口腔當中緩緩生成氧氣,能夠讓人閉着嘴也可以用口腔呼吸,但這很明顯需要一個适應過程,也不代表鼻子就不會嗆水——慌亂之際,她只感覺到有人從背後游過來,先是一只手掩住她的口鼻,随後另一只手環在身側,在湍急的水流當中抵擋住了好幾次靠向周圍岩石的沖撞。

等到尹新舟開始逐漸習慣這種“休閑版潛水設備”之後,蔣鈞行松開了捂住她口鼻的手,轉為握住對方的手臂,安撫性質地在她的手心裏點了兩下。

尹新舟:“我——”

這句話一出口便成了咕嚕嚕的氣泡聲,随後一股水湧入口腔讓她迅速閉上了嘴,蔣鈞行見狀拉過了她的一條手臂,在尹新舟的手掌上緩緩寫字。

「順着河道走。」

他寫道:“總能找到出去的路。”

随後他握着尹新舟的手,率先沿着地下河流的流向游去。尹新舟被拖拽着跟在後方,心裏其實很犯嘀咕:整個秘境的表層都是一片荒蕪的焦土,幹枯得什麽都沒有剩下,而地下卻有這樣複雜盤繞的水文結構,也不知道究竟會通往什麽地方。

最糟糕的猜想就是,這些地下河流被嚴嚴實實地封鎖在岩層的下方,只有少量的滲透水能夠傳遞到中層的岩縫中去。

然而情況已經如此,且在氧氣供應上暫時不存在什麽問題,因而尹新舟還是跟着蔣鈞行的方向,一路向着前方的黑暗處游。

伴随着逐漸深入,湍急的水流也變得愈發平緩起來,讓尹新舟得以在靈石燈的照明之下一邊向前一邊騰出精力觀察四周。

忽然,蔣鈞行回過頭來,沖着尹新舟在水中比了個手勢。

尹新舟:?

她完全沒有理解到對方的意思,于是在對方的手裏畫了個問號。

蔣鈞行:?

很顯然,這個過于現代化的标點符號也不在他的既往教育範疇當中,兩個人很茫然地互相對視一眼,随後蔣鈞行自己也理解到了這個并沒有和他并肩作戰過的、才入門兩年的霞山派新人也不明白他們平日裏互相溝通的習慣。

于是他幹脆直接拖着對方的手腕穿過面前的水道,又一路緩緩向上游,在這個過程當中,尹新舟明顯感覺到了水溫的變化——從普通的涼水變得微微發熱,再繼續向前甚至能夠感受到三十多度的水溫。

平日裏出去旅游能夠享受溫泉是一件很令人向往的事,可惜在這種野外環境,尤其是沒有辦法立即逃脫的情況下,尹新舟的第一反應就是恐慌。

溫暖的河水意味着有穩定的熱源摻入,而這種熱源一旦是那種類似于間歇泉的結構,他們極有可能會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就在這條河裏被煮熟——雲南騰沖的溫泉群裏擁有九十度以上溫度的泉水,這種熱度的水流一旦肆無忌憚地沖過來,他們會連一點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變成兩塊經過高溫殺菌的熟肉。

然而蔣鈞行并沒有意識到對方這種恐慌究竟源自何處,只知道握着自己的那只手陡然收緊,還以為是對方不習慣這種長時間在水下的黑暗環境,于是便游得更近了一些,兩個人幾乎肩膀和手肘都互相貼着,向水面的方向靠近。

游了一段時間之後,二人的頭頂終于露出水面,開始打量這片新的空間。兩個人皆是渾身濕透,這裏又不方便換衣服,尹新舟只得勉強将自己的衣褲都擰了擰,寬闊的袖管當中攥出來不少水,剩餘的布料濕噠噠地綴着,又重又不好活動。

好在自己主要的作戰方式是用槍,而槍目前就算進了水也不太影響使用。

相較于之前的斷層角礫岩結構,這裏的環境明顯又有變化,兩個人摸黑凫水到岸邊,尹新舟順手摸了摸周圍的石頭,觸手圓滑且濕潤,有明顯的鐘乳石鈣質化特征——這個古怪的秘境可真夠縫合的。

然而現在不是讨論複雜地質環境的時機,因為現場有一件更吸引人眼球的東西:距離這地下湖不遠的地方有一道岩石柱正在微微發光。

一名修士倒在這岩柱的旁邊,已經陷入了深度昏迷。

“——看來這便是此方秘境的核心。”

蔣鈞行屏住呼吸,輕輕說道:“方才的水脈便是維護整個秘境運轉的樞紐,為了維持整個秘境長久地運作下去,已經連地表的植被與湖泊都照顧不得了,我猜測的果然沒錯。”

你什麽時候猜了?尹新舟很驚訝地看向他。

我在水裏的時候同你做過手勢,蔣鈞行很無辜地表示,他暗示過水脈興許就是這個秘境當中的靈脈,你方才不是也因為這點發現而很激動嗎?

——我是擔心在這熱水裏直接被燙死!尹新舟頓時哭笑不得,他們二人對于秘境的看法果然大有出入,不過如今答案就在眼前,這點烏龍反倒已經不再重要。

他們小心翼翼地接近了那個已經陷入昏迷的修士,尹新舟懷疑這附近有埋伏,畢竟那根發光的石柱一看就不對勁,于是還特意反握槍管,用木頭槍托将那個倒黴的修士撥弄了一下,确認對方緊閉着眼睛毫無反應。

你幹什麽?蔣鈞行用明晃晃的目光表達了自己的疑惑。

“我怕他是觸電昏迷。”

尹新舟摸了摸頭發,有些尴尬地回答:“木頭不是絕緣嘛。”

雖不理解絕緣這個詞究竟是何含義,但蔣鈞行看上去似乎已經接受了多年之後的流行詞彙和他認知當中有所不同這件事,頗為認真地解釋,說此人應當是觸發了什麽機關而被魇住了。尹新舟環顧四周,這片空間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眼前這根石柱,若是碰到了就會中招,那她一時半會還真難想出什麽解決的辦法。

子彈的沖擊力雖然很強,但頂多是對于生物有效,打在岩石上只能聽個響。

“不然先将這人弄醒過來,問問他這裏究竟是怎麽回事。”

蔣鈞行說道:“畢竟師兄給我的消息當中,這個秘境裏只有兩人使用了假身份,而那兩個人你我之前都已經見識過了——因此面前這一位應當也只不過是普通修士。”

但是這樣的話就有點麻煩,說到這裏,蔣鈞行面露難色:“畢竟你來這個秘境當中也是為了尋求秘寶……若是多了個人想要與你競争的話,又要多些麻煩。”

那沒關系!尹新舟大手一揮,表示關鍵時刻救人要緊,而且經歷了之前這一連串的冒險,她只覺得這方秘境不是什麽善地,若是按照普通天璇境修士的實力,遇上他們之前的種種情況,已經足夠反複去世好幾回了。

兩人打定主意之後,尹新舟便用槍托将面前這個人從地上勾了過來,粗略檢查了一番,他的身上沒有什麽明顯的傷口,反倒是肚子裏喝飽了水,按照心肺複蘇的動作一按就嘔出來一股,好在這人還有微弱的鼻息,讓她确定還有一救的價值。

可就在二人全力施救的時候,一片寂靜的空間當中,突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奇了,你們兩個還真是命大。”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中,有人說道:“竟然在那種情況之下都還沒死。”

最近的更新時間真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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