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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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謝長寧回來時,先去了榮禧堂給周氏請安,而後才來了九思苑。想來周氏沒少在謝長寧面前颠倒黑白,謝長寧一路走來,面色陰沉,看的下人們心裏直發怵,戰戰兢兢,連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喘氣聲大了點,便惹得謝長寧大怒。

被謝長寧冷冷注視着的容媚卻絲毫未受影響,反而饒有興致地打量了謝長寧一番。能當話本男主,謝長寧的外貌自然是不差的,目似點漆鼻若懸膽,長眉入鬓,并不顯得淩厲,即便沉着臉,渾身也透着一股溫潤如玉的君子氣度。

單就這身皮囊,謝長寧可謂是衆多蒼生中的佼佼者,怪不得京城無數貴女為他心折,他成親之時,不知碎了多少姑娘芳心。

不過在容媚眼裏,謝長寧這身皮囊也就那樣吧。狐族以美貌出名,謝長寧這等容貌的,在狐族中也不算絕無僅有。容媚本來還對這張臉有一點點欣賞,但一想到他後來會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容媚頓時什麽心思都沒了,腦海中直接在謝長寧的腦門上蓋了“廢物”兩個字。

謝長寧見容媚對他的怒氣視若無睹,更是大為光火,說出的話也帶着十足的怒意,“娘說,她好心差人給你送東西,你還把雙喜給羞辱了一頓,這是怎麽回事?”

容媚懶洋洋地看了謝長寧一眼,漫不經心地伸手往桌上一指,手指纖長,白得晃眼,聲音也帶了幾分慵懶,“娘賞的東西确實不錯,我認真看了一上午才歇了會兒,真乏了。”

容媚的聲音本就甜糯,配上這慵懶的腔調,更是活色生香,叫人心裏發癢。

謝長寧也是個男人,心中登時一動,仿若貓爪撓了一下似的,随之而來的就是憤怒,有對自己的惱怒,更多的則是對容媚這般放浪的憤怒。

容媚哪還能看不穿謝長寧這麽點心思,對他的評價又降了幾分,十分看不上眼,卻不想再看他在自己面前逞他根本就沒有的男子氣概,淡淡道:“娘教訓的極是,不能為侯爺開枝散葉,是我的不是。先前娘給侯爺安排的美人兒,侯爺就收了吧。”

謝長寧頓時什麽氣都沒了,被憤怒沖昏了的腦子也恢複了冷靜,上前握了容媚的手,面上已然是一派深情款款之色,嘆了口氣道:“你又何必說氣話?我對你一片真心,京中誰人不知?日後莫要再說這話來傷我心了。”

男人這張嘴啊……謊言張口就來,說的久了,怕是連他自己都騙了過去。容媚心中暗嘆,論及不要臉,原身又哪裏比得過謝長寧呢?這說辭一套又一套,原身估計都想不起來謝長寧不願納妾不是對她一心一意,而是怕暴露自己不舉的事實了。

這一招可真妙啊,罵名全都原身擔了,謝長寧依舊是謙謙君子,甚至別人提到他,還要惋惜一聲,宣平侯無一不是,只可惜娶妻不慎,竟讓妒婦壞了子嗣。

等到蕭瑾柔出現了,謝長寧發現他終于能不當個廢物了,原身這個知道他所有不堪的人,自然就成了謝長寧的恥辱,所以劇情後期,謝長寧才會任由原身背着罵名死去,夫妻一場,謝長寧竟連為原身收屍都不肯。

可憐原身一位官家千金,衣食無憂,最終落了個草席裹屍,魂散亂葬崗的下場,連全屍都沒留下一個,不知道落入了多少野獸腹中。

容媚眼中的諷刺愈濃,只可惜自己現在失了修為,成為一個普通人,不然的話,她非得讓謝長寧也死無全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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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想着,容媚不由遺憾地嘆了口氣,落在謝長寧眼裏,就是容媚被他這麽一哄,終于想通了要服軟,謝長寧暗暗松了口氣,又有幾分自得,等着容媚和他說點軟和話。

容媚看了他一眼,這一眼百轉千回,似乎流淌着無盡的情意,細看之下又還有一絲惹人心憐的委屈和柔弱,謝長寧一顆心也不自覺軟了下來,柔聲哄容媚,“我待你一心一意,娘心裏頗有微詞,我也知道。不過為人子女者,豈能不孝?你就看在我待你的這份心意上,好好盡心盡力伺候娘吧。”

容媚黛眉微擰,眼中淚光隐隐,“孝順父母是子女的本分。我心裏都懂,可是我的難處……也只有你明白,連娘都沒辦法說。”

謝長寧差點驚出一身冷汗,脫口而出,“不能告訴娘!”

說完,似乎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太大,謝長寧擡手讓屋裏伺候的婢女都出去,這才失望又痛心地看着容媚,眼中還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恨,“我們不是說好了,那件事就爛在肚子裏,誰也不能說嗎?”

啧啧啧,什麽叫做升米恩鬥米仇啊?容媚都要被謝長寧的無恥給氣笑了,原身願意幫他瞞着他是個廢物的事實,他不感激也就算了,竟然還有臉怨恨原身?

其實容媚這想法也并不完全對,謝長寧一開始對原身還是有幾分感激之情的,但久而久之,就把這當成是原身應盡的本分,更覺得周氏等人責罰原身,污蔑原身是妒婦也沒什麽,畢竟他是真的為了原身不納妾啊。整個京城的王公貴族和官宦人家,還能找出第二個像他這樣愛重妻子的人嗎?再說了,當年容媚在容家爹不疼娘不愛的,又舉止粗鄙,渾身上下只有一張臉能看,眼下嫁給他,侯夫人地位尊崇,又沒有妾室煩心,她還有什麽可不滿的?

也好在容媚不知道謝長寧的真實想法,不然的話,容媚得被惡心得三天吃不下飯。

眼見着謝長寧這麽會做戲,容媚雖然心下不屑,面上卻也做出一副傷心至極的模樣,偏頭以帕掩面,肩膀輕輕顫抖,聲音也帶着顫音,“我知道夫君的不易,只是……如今因我之故,容氏女善妒之名傳遍京城,家中姐妹親事也受了不小影響,娘也因為我遲遲沒有好消息,對我多加指責,外人更是當面譏諷我為妒婦……我又該如何自處呢?”

似乎是說到了傷心處,容媚肩膀顫抖的幅度陡然變大,聲音已然有了哭腔,“侯爺,不如你就順着娘的心意,收下那兩個美人吧。”

那怎麽行?謝長寧的第一反應就是妻妾都不孕,外人難免會猜測到他身上,當即搖頭。然而看着容媚這般傷心,謝長寧也有些心軟,暗忖這兩年容媚承受的壓力确實不小,也軟了語氣,柔聲哄容媚,“是我考慮不周,讓你傷了心。你別哭,明天我就去勸勸娘,你也退一步,多孝順孝順娘,別再惹娘生氣。”

容媚心說謝長寧這玩意兒說的都是些什麽鬼話?話裏話外全是貶低自己,明示暗示是自己做的不夠好周氏才生氣發怒,也就是自己來了,要是原身,不得又被他糊弄過去轉而陷入自我懷疑?

歪心思一套一套的,把他拿去喂狗,狗都嫌棄。

容媚氣得連裝哭都不裝了,不過落在謝長寧眼裏,容媚這點頭就是被他哄好了。謝長寧登時放下心來,面上又恢複了一貫溫文爾雅的笑容,情意綿綿地看着容媚,“以後,切莫再說什麽讓我收人的話了。”

容媚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淚水,輕輕點頭,修長的頸項宛若仙鶴般優雅,那一截白皙細膩的肌膚,在這身石榴紅衣裳的襯托之下,愈發欺霜賽雪,讓人不自覺地停住目光。

謝長寧的态度已經軟和下來,容媚便趁機提出要求,纖長濃密的睫羽微微一顫,仿若蝶翼一般,在眼下投下長長的影子,聲音漸低,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這些天府裏事情繁多,頗為傷神。我想出去散散心,上回侯爺不是說過,陛下此次前去圍場狩獵,侯爺也要同行,還允許帶家眷嗎?我想和侯爺一同前去散散心。”

謝長寧第一反應就是拒絕,元佑帝絕對算不上是什麽仁慈的君主,伴君如伴虎這句話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謝長寧每天上朝都要擔心會不會觸怒帝王,更不想在去圍場時,再帶一個拖後腿的容媚。

然而容媚的眼神太過楚楚可憐,謝長寧又理虧,幾番猶豫之下,最終還是答應了容媚的要求。在看到容媚陡然亮起來的雙眼後,謝長寧心裏也生出一股喜悅,忍不住伸手想要撫摸一下容媚的臉,卻被容媚裝作要給他倒茶給避開了。

謝長寧也就收回了手,認真叮囑容媚,“陛下生性易怒,你去了圍場,萬不可魯莽行事。若是惹得陛下龍顏大怒,我也救不了你。”

容媚乖乖點頭,一派柔順,“我都聽侯爺的。”

謝長寧這才滿意地點頭,眼神在容媚的臉上停駐了許久,心中莫名生出一股隐憂,卻又很快消散一空,忍不住搖頭嗤笑自己真是思慮太多,陛下可不是個好美色的人,自己有什麽可擔心的?

容媚同樣微微一笑,垂眸掩去眼中的寒光。刀箭無眼好啊,有猛獸就更妙了,出點意外,多正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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