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謝離的手剛伸過去扣開暗格,旁邊就冷不丁掃過來一只飛镖。
這飛镖速度極快,盛懷寧早防備着,悄無聲息地後退了三步,謝離眉目一凜,袖袍卷起運了內力打向飛镖,兩一相抵,啪嗒一聲,飛镖順着半空落下去。
好在這動靜不大,并未驚動外面的暗衛,屋內暗的看不清人影,謝離卻依舊感受的到身後的動作。
“盛小姐倒是會卸磨殺驢。”他冷哼了一聲。
盛懷寧不見絲毫愧疚,身子站的極端正但面色柔弱。
“太子殿下說什麽呢,小女不懂武功沒有內力,比不得太子殿下厲害,自然要謹慎些。”
時間緊,謝離倒也沒同她費口舌,話落打開暗格就要拿出裏面的東西。
盛懷寧悄無聲息地湊過來,不動聲色地趕在謝離前面将那一疊紙拿了出來。
上面白紙黑字,寫的卻不是和北齊的勾當。
“先朝邬離?”
她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就見謝離眯着眼,将這四個字念了個明白。
握着紙張的手有過幾不可見的顫意,她緊接着面色疑惑地問道。
“這是……”
謝離忽然揚手将那疊紙拿了過來,眉眼處掠過幾分凝重。
“這東西與何府的案子無關,也不是和北齊的勾當,你留了無用,孤便先拿走了。”
他話音不容拒絕,隐約摻雜幾分暗意,盛懷寧袖中的手動了動,凝了內力剛要去搶,就聽得門外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
魏諄回來了。
二人幾乎是同時反應過來,謝離反手扣上了暗格,将那疊紙塞進盛懷寧手中,一手攬了她輕飄飄地踩上了房梁。
外面夜色更沉,她手中攥着那疊紙,已然出了汗。
腳步聲越走越近,直至到了門邊,盛懷寧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
房梁之上太擁擠,她和謝離挨的極近,連他的指尖都貼近在她手腕上,似乎輕輕動了動。
盛懷寧不動聲色地別開了些,眼中的警備不曾卸去。
魏諄推開門,走近到桌案前剛要點上燈盞,忽然門邊又走過來一個侍衛。
“大人,司馬大人在外面求見。”
魏諄腳步頓住,轉頭朝外走去。
門悄無聲息地關上,直至魏諄走遠再聽不見一點動靜,二人才放松了警惕。
但不知曉魏諄什麽時候還會回來,謝離當先開口。
“先出去吧。”
盛懷寧不知道在想着什麽,囫囵地應了一聲,謝離運了輕功悄無聲息地帶了她從窗子離開。
魏諄的宮殿外大有人守着,謝離虛虛攬着她走遠了些。
幾乎是一落地,盛懷寧就笑眯眯地從他懷中退開幾步,開口。
“多謝太子殿下相助。”
謝離輕輕點頭,應下她這句話。
“時候不早,臣女先行告退。”禮數周全,一句話說完,盛懷寧轉頭邁了步子要離開。
“慢着。”身後謝離的聲音隐在暗色裏,沉的聽不出情緒。
盛懷寧腳步一滞,笑着回頭勾唇問他。
“殿下還有什麽吩咐?”
謝離負手而立,那目光淡淡的,偏生又帶着幾分鋒利,似要看的人無處遁形。
“盛小姐拿了孤的東西,可忘了還給孤了。”
袖中的手稍稍動了動,那一疊紙幾乎要被她攥出褶皺,她面上帶着無懈可擊的笑,眼底藏了幾分波瀾。
若是此時暴露武功與謝離交手,全身而退的可能有多少?
盛懷寧心中如是想着,這偏僻的角落裏極安靜,秋風卷了些落葉竟也沒發出一點聲音,似乎空氣都有些凝滞,謝離亦不催促,一雙冷淡的桃花眼看着她。
冰山之下的波瀾,二人都只允許對方窺探到一角。
但彼此心中亦清楚,此時的停滞便是暗中的較量。
盛懷寧知曉謝離看出她想要這疊紙,從書房看似随意的一個動作将東西遞給她,便是一場再輕易不過的試探。
還得再等等,此時并非是最好的時候。
她遮住眼中冰涼的情緒,彎了彎唇,語氣輕松地說。
“哎呀,臣女走得急,倒忘了這東西還沒還給太子殿下。”
謝離看着她一步步走近,将手中的東西遞過來。
他忽然擡手去接,手中悄然運起幾分氣勁,借了這一陣風的力打向盛懷寧。
盛懷寧仿若不覺這其中的氣勁,被這陣風吹的有些站不穩,纖細的身形晃動了一下,她抱怨地說。
“今夜的風還真是大。”
謝離探究的目光收回,卸力接了東西道。
“晚間是涼,盛小姐一個人,還是早些讓皇後娘娘送你回府。”
盛懷寧不動聲色地将話圓回去。
“太子殿下忘了,是臣女的暗衛送了臣女來的。”
謝離輕飄飄落下一句。
“是嗎,孤方才竟忘了。”
盛懷寧心中冷笑,哪能是忘了,是早設好了話中的陷阱在這等着她還差不多。
方才屋內房梁之上謝離就懷疑她懂武功,一只手探過來去搭她的脈搏,被她避了過去。
可從二人在魏諄書房遇見開始,她說的話只怕謝離就有懷疑。
他懷疑她懂武功,也并非暗衛送她進去,所以在此時仍然不死心,在話中給她設陷阱等着她鑽。
謝離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道。
“那盛小姐快回吧。”
盛懷寧這才轉頭,一步步踏出謝離的視線內。
身後,涼風卷的衣袍烈烈,謝離眼神晦暗地盯着手中的那疊紙。
“先朝邬離。”
盛家女為何存了心想要邬離的東西?
想起自己方才兩次試探都被她輕而易舉地擋回來,謝離斂了雲袖,若有所思地吩咐。
“去查查盛府。”
一個小小貴女竟能知道并且想要前朝的東西,這可絕非是一句懂的多就能解釋的。
他想,興許得從整個盛府查起。
他是應了盛家女的話要保盛家沒錯,可若是這把他本來要用的刀實則是雙面刃,用了會引狼入室,那他自然也不會手軟掉以輕心。
夜色裏,暗衛應聲離去,謝離亦從這邊一步步離開。
盛懷寧從這邊回了坤寧宮,秋宴之上的貴女小姐們早就散去,她進了去,與皇後話別了兩句,帶着茯芷乘上了回去的馬車。
馬車在長街飛奔而過,很快到了盛府。
燕筠在秋宴散的時候就得了皇後娘娘吩咐,先行帶了婢女回來,盛夫人猜得到女兒去秋宴是有事要做,可看着時辰一點點過去還不見人影,自然心中焦灼的厲害,喊了嬷嬷就要出府。
二人在府外撞見,盛夫人看見女兒安然從馬車裏下來,頓時心中松了口氣,拉着盛懷寧的手進府,一邊關心地問。
“這是去了哪了,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盛懷寧自然不會告訴盛夫人自己夜闖魏諄宮中的事,只說皇後娘娘吩咐她去辦了一些小事,三兩句将話囫囵了過去。
但盛夫人也未多問,只擔心着女兒夜裏吹了涼風,着人備了點心與粥,盯着盛懷寧用罷,又苦口婆心地吩咐了茯芷要照顧好自家小姐,這才帶了嬷嬷離開。
見得盛夫人離開,盛懷寧松了口氣,漂亮的眉眼在暖黃的燈盞下映出幾分憂慮。
本身是要去找魏府通敵的證據,誰料證據不曾找到,誤打誤撞竟看到了魏諄宮中藏着邬離朝的東西。
魏諄是白手起家跟了皇帝,在南明建朝的時候主動淨了身入宮做太監,後來攬權,帶着整個魏家做大,與南明皇帝是個互相防備又依賴的關系。
可魏諄……怎麽會跟先朝有關系?
她只覺眼前蒙了一層又一層的迷障,讓她撩不開亦看不清楚。
“可要奴婢為小姐備水沐浴?”茯芷在一旁輕聲問了一句,打斷盛懷寧的思緒。
“不了,我去書房看看。”
盛懷寧站起身,獨自去了府中書房。
推開門,盛相果然在裏面。
“今夜去了哪?”
她那一套說辭騙得過盛夫人自然騙不過盛相,盛懷寧也沒想着要瞞盛相,隐去謝離的試探,她将剩下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罷。
“父親當年可曾聽說,魏諄和邬離先朝有關?”
她一句話問出,盛相眼神滞了滞,須臾嘆了口氣。
“沒有。”
她抿了抿唇,覺得盛相似隐瞞了什麽,剛要再問,就見盛相擡起頭。
“我如果知道,如何會瞞你。”
這句話将盛懷寧心中剛浮起的猜測打散,她抿去這個想法,看向盛相問。
“父親這麽晚,還在書房忙什麽呢。”
“西郊水患最近鬧得兇,朝中事務多,又找不到合适的辦法,所以忙了些。”
何止是鬧得兇,皇帝整日在宮中急的焦頭爛額,此事派給魏家處理,卻一連幾天都沒見半點進展,眼見民憤愈強,錢財人物都盡數砸進去,魏司馬因為身上的傷整日躺在府中修養,根本不把西郊水患的事放在心上,自然就苦了朝中其他人。
“水患之事交到魏府處理,本就是……”
最無用的舉措。
盛懷寧蹙眉,半句話省在最後沒說,但心中自然對皇帝這做法頗有微詞。
魏府貪污受賄,私吞赈災款的事情皇帝未必一點也不知曉,水患這樣嚴重,還要派魏家去處理,本身就是最大的錯處。
魏司馬和魏諄視人命如草芥,哪會對這件事上心。
盛相亦跟着嘆了口氣。
“但如今越鬧越大,興許皇上很快要換人去了。”
可換人去,如此費力不讨好的事,不一定能辦的漂亮,自然也沒多少人願意接手。
盛懷寧欲言又止,看着盛相疲憊的神色,終是沒說下去,福身離開了書房。
她順着長廊往回走,走了一半忽然停住。
想起自己在書房欲說的話,眼中閃過幾分譏诮。
邬離一國為百姓安寧将城池兵力拱手相讓,到了今上這一朝,竟連個能派出去為百姓死而後已的官吏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