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身份
第3章 身份
四十分鐘後,許念倒在陸文州懷中,遲遲沒有緩過勁兒。
陸文州吻着他汗涔涔的額頭和鼻尖,解釋道:“立冬那天你沒回去,老東西們有意見了。”
許念閉着眼睛牽了牽嘴角,長睫毛像是會跳舞一樣抖了抖:“哄誰呢,他們是想找你又沒有由頭。”
陸文州笑着給他揉腰,不置可否。
他親自動手為許念将衣服一件一件重新穿好,這動作在過去的十幾年裏做過無數次,仔仔細細地跟伺候孩子似的。
許念享受着陸文州的服務,聽人在耳邊繼續唠叨:“實在用不慣盧秀秀就把人換了。”
“我換了你不心疼啊?”許念斜睨他,眼裏還留着未消退的春光,水汪汪的看過去,能把人看得骨頭都酥透了。
“看你累我更心疼。”
陸文州被看得險些沒忍住,給人套袖子時把對方胳膊掐疼了也沒注意。
許念敏銳地捕捉到了他垂眼時,眼角多出來的幾道魚尾紋。
他想,或許陸文州沒騙自己,最近真的是忙于工作。
陸文州的長相偏硬朗,嘴唇偏厚且棱角分明,能坐到這個位置,外貌已經沒那麽重要。
歲月的風霜将他淬煉得成熟穩重,那是長久居于高位的自信和從容,以及堅信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麽東西能夠擾亂自己心神的自負。
陸文州是尊修煉到家的佛,而許念只是匍匐在他腳下的衆信徒之一。
有那麽幾年,許念确實起過跟這個男人好一輩子的念頭,幸而他這人活得清醒,糊塗也就糊塗了那麽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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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家老宅坐落于江城市郊,是座年代久遠,四進四出的合院。
許念在小時候被陸震帶回來過一次,那段記憶不知是因為年齡太小還是其他什麽原因,模糊得出奇。
他只記得自己跟在陸震身後,七拐八拐地來到一處僻靜昏暗的院落,推開門,裏面坐着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
老者端詳片刻,而後向他招手示意走近些。
許念不敢,被陸震硬推着跪倒在對方面前。
他盯着許念的眉眼,用蒼老的聲音說出兩個字,“真像。”
真像?
像什麽?
那時的許念還不懂。
這之後,直到十八歲那年陸震去世,他再也沒進過陸家祖宅。
陸震去世的第二個月,許念跪在大堂裏磕頭上香,然後當着一衆叔伯的面,跟在現任當家,也就是他的大哥陸文州身後進了主卧。
在那張黃花梨鴛鴦床上的一夜,是許念此生都無法擺脫的夢魇。
他單純的以為做了就是确定關系,偏偏有些人的薄情已經刻進了骨子裏。
将初夜獻出去沒多久,許念便悲哀的發現,對方根本不在乎。
整整半年,他就像個被丈夫抛棄的新婚妻子,獨自在那張承歡的大床上輾轉難眠。
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他總能聽到那些躲在角落中的議,仿佛走到哪裏都會被無數雙眼睛盯着。
加上陸文州的刻意疏離,令本就處在敏感期的少年陷入了一個自我懷疑的怪圈。
他無時無刻不在懊惱和反省,直至被人發現了身體上自虐的痕跡,才換來些許遲到的溫情。
到底是什麽時候想開的?
許念已經不記得了。
他想,自己無非就是想巴結陸文州,希望他能對母子倆好點,雖然也是存了點私心,可既然目的達到,其餘的流言蜚語也好、世俗偏見也好,或者是自甘堕落,自暴自棄……興許也就不那麽重要。
至少陸文州在那一夜答應給他的東西一樣沒少,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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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将兩人送到老宅時已經接近夜裏八點半,老管家沒等車子停穩便迎上去,規規矩矩喊:“大少爺,許經理。”
許念在這裏沒有名分,只有職務。
陸文州“嗯”了聲,習慣性伸出手去接許念,頭不回地問:“都到齊了?”
“可不都到齊了!”
背後傳來女孩子的笑聲,那是陸文慧,陸文州唯一的妹妹。
陸家最小的老幺,被父母兄長護得嚴嚴實實,真正意義上的傻白甜,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在玻璃罩中長大的。
陸文慧向自己大哥撒嬌,“你不來沒人敢動筷子,我都快餓死啦!”
陸文州把她從自己胳膊上扒拉開,笑着罵:“騙鬼呢,他們不吃你肯定早偷飽了!”
許念規規矩矩站在陸文州身後,不覺間也笑出來。
他其實挺羨慕陸文慧的,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自己擁有這麽一份單純的,光明正大的兄弟情誼。
然而從他爬上陸文州床的那刻起,這念頭便成為了妄想。
因只是尋常家宴,邀請的只有本家人,三四口湊在一起有說有笑,從八點半吃吃喝喝一直聊到深夜。
約莫十點左右,陸文州的二叔來到許念面前,說是要給人敬酒,這可把許念吓壞了,趕忙起身要拒,被陸文州壓着肩膀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他狐疑地向身旁看去,卻見陸文州一臉風輕雲淡,說話的聲音也是不高不低叫人難以琢磨,“給你敬你就受着。”
許念還是不肯,他在陸家可沒有陸文州這個地位。
“二叔您太客氣了,該我敬您才對。”
許念當着衆人面将一盅白酒喝下,辛辣的酒液滑過嗓子落入胃裏,讓他不适地皺了皺眉頭。
他大概猜到了理由,陸文州二叔有個不成器的兒子,靠着家族關系開了家小建築公司,前幾天工地上出了人命,趕上全市安全大檢查,眼看着陸文州是不打算出手撈人了。
大家都知道,求不動陸文州的時候就要找許念,只要許念答應了,陸文州那邊兒準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