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恩怨
第13章 恩怨
老劉以為飯局不會這麽快散,誰知才過了不到一個小時,就見陸文州架着許念朝門外走,他趕緊下車為二人開門。
許念醉得不輕,被陸文州強行壓在懷裏,大着舌頭罵人。
“王八蛋!說話不算話!”
“我恨死你了!”
“老東西!不要臉!”
老劉在前面聽得眼角直跳,視線不自覺移向後視鏡,正對上一臉殺氣的陸文州。
他吓得一哆嗦,再也不敢亂看,一門心思開車。
夜裏九點半,江城市某私立醫院的家屬院裏。
下了夜班的聞舒剛洗了澡準備休息,沒等躺下,被一通電話喊回醫院加班。
他在急診室外的座椅上,見到了正挽着袖子給許念接嘔吐物的陸文州。一貫高高在上的男人,伺候起人來也是一絲不茍,拍背遞水,沒有半點嫌髒的意思。
許念吐得臉都黃了,陸文州的臉色也沒比他好到哪裏去,看模樣是真心疼。
聞舒沒上前,而是向值班的醫生詢問了狀況,追加了幾瓶護胃和止吐的藥,這才走過去打招呼。
“去我值班室吧,外面人多嘴雜。”話是跟陸文州說的,順帶着掃視了一圈人來人往的急診室。
陸文州點頭,聞舒見狀出門去喊護士找輪椅。
護工把輪椅推來又去忙別的,許念試了幾次都站不起來,皺着眉靠在陸文州懷裏,頭暈到眼都睜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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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舒蹲下來給他揉腳踝,鼓勵道:“許經理,前面就是電梯,很快就到了,忍一忍?”
許念也想站起來,可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心裏正急着呢,身體忽然一輕,陸文州将他整個人抱起,語氣平和地道:“走吧,我抱着。”
聞舒簡短地“啊”了聲,聽不出是回答還是驚訝,起身小跑着在前面引路。
說來好笑,他從業五年,頭一回見有成年人醉酒還要人抱的。
深夜的辦公區靜得能聽到針尖落地的聲音,走廊盡頭的值班室亮着燈,聞舒握着許念的手往靜脈裏推止吐藥,推完後站起身,接過小護士遞來的吊瓶,親自給人挂上。
事态緊急,他也不敢走。
就這麽陪到許念睡去,聞舒才向陸文州小聲打趣:“喝的時候怎麽沒攔着,人暈了才開始玩深情,你這腦回路果然清奇。”
二人相識于一場醫療器械的招商會,相似的家世背景,加之曾是同校畢業,很快便成為了朋友。
聞家世代從醫,聞舒還有個大他十歲的哥哥,在行醫方面有着極高的天賦,本該由他繼承家業,卻違逆祖訓去了南方做進出口貿易。
十一點到淩晨一點是急診的高峰期,藥房的護士忙不過來,從冰箱取出藥劑直接就送來了。
陸文州坐在床邊握着許念的手為他捂暖,眼睛注視着流經管子的透明液體,頭不回的道:“你哥今年什麽時候回來。”
聞舒靠在床邊打呵欠,聲音聽起來懶懶的,“我怎麽知道。”
衆所周知,聞家的兩個兄弟感情并不好,起因似乎是多年前的一起醫療事故。
陸文州對旁人的家務事不感興趣,只說回來了通知聲,他安排個飯局聚聚。
聞舒擺出一臉不願,“想約自己去約,我又不是你秘書。”
陸文州在椅子裏換了個姿勢,折騰了大半夜他也累了,聲音帶了點疲憊,“前幾天我去春城出差,你猜我見着誰了?”
聞舒困得沒心思聽他擺譜,催促道:“有話趕緊說,我明天還有手術。”
陸文州轉頭看他,眼底的光在這一刻消失殆盡,“我見着蘇瑜了。”
聞舒感覺自己被從後敲了一悶棍,耳膜“嗡嗡“作響,跟着大腦一陣暈眩,他趕忙扶住床頭的欄杆,停了許久,才向陸文州道:“聞濤那兒我去聯系。”
陸文州很滿意的“嗯”了聲,整個人重新陷入座椅,察覺對方遲遲不肯走,便打發道:“明天不是有手術?”
聞舒這才回過神,站在房門前,都要擰把手了,忽然回身道:“他認出你了嗎?”
聲音不高,帶着點兒顫。
陸文州背對着他搖頭,“沒有。”
聞舒如獲大赦般松了口氣,沒再說什麽,推門走了出去。
窗外傳來救護車的喇叭聲,沒響太久,很快便恢複平靜,陸文州伸手探了探許念的後脖頸,在察覺并未出汗後,又将被角掖得更緊了些。
他知道,這條路不好走,可只要許念開口,他心甘情願為他擋一輩子的風雨。
可誰也不知道許念到底在想什麽,從很小很小的時候開始,他就會用笑臉來掩藏自己的真實想法。
半年前秘書就将許念轉移資産的消息透露給了自己,那麽多的錢,統統彙往同一個境外賬戶,這孩子膽子那麽大,做出的事卻當真馬虎。
他還知道許念在外養着一個女人,知道二人每次吵完架他都會去那個女人那裏。
可這又能怎麽辦呢?強烈的恐慌和無力壓得陸文州幾乎窒息,他怕到甚至不敢去深究。
上一代的恩怨已然随着當事者的逝去埋入深深黃土,可誰也不敢保證世上真的有不透風的牆,所以他只能祈禱,祈禱自己的愛人永遠都不要知道真相。
既然勾引夏娃的蛇沒有罪,那麽一切的惡果都該由他陸文州來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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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念再次醒來是在第二天中午,身邊已經沒了陸文州的身影,來換吊瓶的小護士見他醒了,急忙跑出門喊了聲:“院長!”
片刻後,一名長相俊美的年輕男人走進病房,許念識得他,随即咧嘴一笑,“聞院長,怎麽連您也驚動了。”
許昕剛病那陣聞舒幫了母子不少忙,雖說背後肯定有陸文州指使,但既然幫了,就是恩人。
聞舒壓着他的肩膀不讓他下地,用一副和藹可親的口吻問頭還疼不疼?胃裏惡不惡心?
許念搖頭,聞舒見狀便打發小護士去餐廳打點病號飯來。
外人一走,他一屁股坐到床邊,胳膊搭在許念肩膀上長籲短嘆,“你說你怎麽這麽倒黴,落到陸文州這麽個不是東西的人手裏。”
許念知道他說話就是這樣,關系越是親近就越口無遮攔。
富貴人家的小兒子,自幼年起身體就孱弱多病,父母舍不得讓他吃半點苦,被一路嬌慣着長大,脾氣是差了點,好在本性不壞。
不等許念回答,聞舒又道:“不如你跟我吧?我家也挺有錢的,幫你開個公司不成問題,保準比在陸文州身邊過的舒服。”
許念心道:“你哥知道不得吃了我。”轉頭向聞舒笑笑,“聞院長真會開玩笑,幽默得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回了。”
聞舒一挑眉梢,細長的眼睛眯起來,像只滿肚子壞水的狐貍,捏起許念下巴審視般來回打量,“那就去好好想想,年輕人,棄暗投明才是正途!”
直到對方離開,許念才後知後覺——自己這是被調戲了?
出院是在當天下午,老劉來接的,依照陸文州的吩咐,直接就把人送回了祖宅。
坐在車上的許念隐隐有些不滿,“陸文州呢?”他問。
老劉回,:“陸總今早飛去海南參加年會,要一周後回來。”
一周後,剛好是除夕夜。
許念打怵,沒有陸文州,在祖宅待的每一秒都要硬着頭皮。
他給盧秀秀發信息,告訴對方自己病了,收尾的工作就交給副經理。
又給幾個昨夜到場的建設公司老總打電話,為自己的失禮道歉。
對方皆客客氣氣,要他養好身體,錢款的事年後再說。
許念不曉得陸文州用了什麽手段讓這些人精的态度有了三百六十度大轉彎,總歸他的目的是達到了,至于過程,管那麽多幹嘛。
江城陸氏一族到陸文州父親那輩依然算得上人丁興旺,每家少說都有兩三個孩子,逢年過節濟濟一堂還算熱鬧。
可到了陸文州這一代,逐漸顯現出凋零的勢态。
除了國家政策,最主要的原因是這些小輩們有一個算一個,誰都不願結婚了。
陸文慧陪着許念檢查祭祖要用的食材,偷偷往嘴裏填了塊年糕,還沒咽下去,就被許念捏了下手背,“祖宗的東西也敢吃?”
陸文慧笑嘻嘻地撒嬌,“祖宗是保佑我們的,既然是保佑又怎麽舍得讓我餓肚子?”
許念被她整無語,他這幾天都有些心神不寧,就連一向遲鈍的老幺都看出倪端,“四哥,是不是大哥又欺負你啦?”
“沒有。”許念甩甩頭,腦海裏還在計算貢品的數量,胳膊被文惠一拐,聽小丫頭神秘兮兮的道:“給你透露個秘密,三伯母要給大哥介紹女朋友啦!”
許念一怔,腦子裏的數字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真的?”
“真的呀,”文慧還在吃點心,口齒不清地道:“上周你和大哥都不在,三伯母還給我們看了照片,叫什麽我給忘了,反正挺好看的,你可得小心。”
許念哭笑不得,問她:“我小心什麽,又不是給我找的。”
文慧“嗨呀”一聲,又趕忙捂住嘴,做賊似的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他倆,才低聲道:“不能讓她和大哥結婚,大哥是你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