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颠覆
第31章 颠覆
回到城區的小公寓已經接近十一點,開門的那刻許念愣了下,滿室的燈光讓他不禁懷疑自己的指紋鎖是不是被誰動過?
有人應聲自卧室中走出,高高大大的身影,赤腳站在客廳奶白色的羊毛地毯上,臉上的笑容是那麽安撫人心。
興許是情緒作祟,許念想也不想一躍撲進對方懷中。
陸文州也沒料到他會這麽主動,幾乎是下意識地擡起手臂拍了拍他的背,如同安撫一只受傷的小羊羔。
許念閉上眼睛,貪婪地嗅着屬于另一人的味道,那是一種木質的香氣,混合着被烈日暴曬後皮革的味道。
很暖和,很舒服。
陸文州站穩腳,任由他抱着自己充電,手掌揉進了許念的黑發間,目光深沉,聲音卻越發輕柔,“是不是跟媽媽吵架了?”
“才沒有。”許念甕聲甕氣的答,語氣裏多少帶着些任性。
陸文州深深嘆了口氣,試探着撬開小情人的心房,“阿念,人都是會離開,可是離開不代表消失。”
許念擡起頭,眼眶紅了一圈,沮喪道:“道理我都懂,可我不想聽。”
他不想聽,不想再有人來反複告訴自己——你的媽媽要走了,從此以後你在這世間再無血親。
此刻他需要的只是一個溫暖可靠的懷抱,以及一個能夠包容他軟弱的愛人。
幸而陸文州總是會給足他尊重和支持。
他将許念拽到沙發上坐好,蹲下身為其脫去鞋襪。
許念默默注視着男人的一舉一動,看他發間的銀絲、眼尾的細紋,看他肌肉線條明朗的小臂,以及無比熟練的動作。
Advertisement
一顆心瞬間像是泡進了溫水裏,目光也變得越發深。
哪能不貪戀呢。
畢竟相處了十多年,他在這個人手裏幾乎要被寵上天。
“阿念,你還有我。”
陸文州單膝跪地,拉着許念的手,視線向上,眼底的柔情幾乎要化作實質溢出來。
許念的眼眶中也有淚水在打轉,對視良久,終是堅定地搖了搖頭,“可我不信你了,陸文州。”
——我不想再期待,不想再糾結你對我的感情,也懶得去收拾你的爛賬,你的溫柔、你的包容、你給的一切,都像是負擔壓在我的心頭,時時刻刻提醒着:他愛你,但他永遠都不屬于你。
一剎那,陸文州臉上劃過絲不易察覺的痛楚。
自負如他,三十年間從不信神佛,可眼下居然有些懼怕因果報應,望着許念那雙含淚的眼,他清楚的明白,此時此刻自己正在為過去的放蕩和不知節制買單。
-
穆曉曉難得不用坐急診,下班前就把奶茶和麻辣燙都點好了,高高興興回到家,一摸兜發現居然沒帶鑰匙,只得騎着自己的小電驢往醫院跑。
傍晚七點,整座行政樓都是空的,唯獨院長室還亮着燈。
穆曉曉心裏犯嘀咕,印象中那位年輕英俊的副院只有早退曠工的份兒,什麽時候還加起班了?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她一個小醫生哪裏管得那麽多。
拿了鑰匙正準備溜,轉頭就見兩三米外的暗處,有人正默默盯着自己看。
也就是十來秒的功夫,走廊上的聲控燈一盞一盞的暗了下來,穆曉曉魂都差點吓沒,用盡全力跺了下腳,“咚”的一聲,所有廊燈瞬間亮起。
一張白得有點瘆人的帥臉出現在面前。
穆曉曉趕緊九十度鞠躬大喊一聲:“院長好!”
聞舒被她這聲音震得耳膜疼,皺了下眉頭,目光盯着穆曉曉手裏的奶茶,不悅道:“上班點外賣?”
“下班了啊!”穆曉曉舉起手機給對方看時間。
她感覺聞舒的狀态不太對勁兒,臉色蒼白得不像話,就連點頭的動作都是虛弱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暈倒。
“院長,您沒事兒吧?”她小心翼翼詢問。
聞舒沒回答,囑咐了聲路上小心,開門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今天一整天他都很不舒服。
除了身體上的乏力,更多的是無法自控的情緒。
藥量已經吃到最大,還是無法趕走籠罩在心頭的那團黑霧。
燥郁、悲傷和自我厭棄······如藤蔓般在他心中瘋長,幾乎要将整個人都吞沒。
聞濤帶着全家人走後,他情願留在院裏強迫自己去看那些枯燥無聊的報告,也不願回到家中。
辦公室的窗戶大敞,聞舒站在窗前看了一會兒,總感覺自己下一秒就會從這裏跳下去。
可當他真的想付諸行動時,雙腳卻如定住般挪不動分毫。
為什麽會這樣呢?
聞舒不清楚。
只是在潛意識裏明白,自己不能這麽做。
這是當年聞濤要求催眠師為他埋下的心理暗示,那是一顆求生的種子,無論何時何地,無論發生了什麽,無論自己還在不在,他都要他好好活着。
聞舒重新坐回座椅,疲憊地将手背搭在額頭上,視線盯着那道緊閉的房門,無聲喚出兩個字:“哥哥。”
-
大約是淩晨三點半,許念還沉浸在睡夢中,猛然被一股大力晃醒。
剛睜開眼時他還有些懵,直到十來秒後才記起發生了什麽。
昨夜兩人是分房睡的,其實也沒鬧什麽別扭,不過是情緒化下絆了幾句嘴而已。
再次看到男人的臉,他下意識就有點生氣,明明都沒和好,這老東西怎麽能擅自進自己的房間?
那句“你幹嘛”還含在嘴裏,整個人被一股腦塞進了厚重的羽絨服中,睡褲跟拖鞋都沒來得及換呢,擡頭的功夫就被推出了房門。
再看對方,也是同樣裝束——睡衣加羊絨大衣,就連頭發都是亂蓬蓬的沒來得及打理。
這是要幹嘛?
喪屍屠城了?
不怪許念,他睡前看的是《行屍走肉》,還是二刷,記憶尤為深刻。
“聞濤出事了。”陸文州言簡意赅,拖着還沒回魂的愛人瘋狂摁電梯。
小區的電梯有點短路,燈光一閃一閃的,配合上冬夜淩晨三點半的這個時間點,多少有點瘆人。
許念的大腦幾乎是在他說完話的下一秒實現了開機重啓,“出什麽事?昨天不還是好好的?”他抓住男人衣袖,一連問出好幾個問題。
陸文州将他冰冷的手指包裹進掌心,用力握住,開口的聲音有點啞,但依舊沉穩,“車禍,昨晚十一點半。”
四個小時了。
許念咽了咽唾沫,被對方拽着走進地庫,他繼續追問:“聞舒呢?聞舒在哪?”
“應該是在飛機上。”陸文州打開副駕駛的門示意他進去,又親自為其系好安全帶,仔細檢查後才來到駕駛席。
臨危不亂,這是許念最佩服他的地方。
“我們也去林安?”許念打開了座椅加熱,又将暖風開到最大,不冷,只是心裏慌得厲害。
陸文州已經開始發動車,直到黑色的轎車緩緩駛出地庫,才向許念道:“去機場接人。”
他沒有告訴許念,出事的并不是只有聞濤,還有聞家二老和聞钰。
聞家那柔弱的二少爺,在這一夜幾乎失去了所有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