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要說賀家二少爺最怕的兩件事,除雲辭跟他提分手外,當屬撞上他這位小舅舅,焉岐。
也沒別的原因,純粹是被打怕了。
蟬聯三屆的全國散打冠軍,一掌就能将他扇成腦震蕩。
據說在被認回焉家前,是個不折不扣不要命的混子,打架鬥毆更是家常便飯。
是賀鈞年心裏,頭號不能招惹的人。
他怎麽從國外回來了?
焉岐十分滿意他此刻恐懼過度的神情,勉為其難從臂彎裏伸出食指,手心朝上對他勾了勾。
賀鈞年有種被選去獻祭給山神洩憤的錯覺,但他不敢跑,只能硬着頭皮過去,距離人五米遠堪堪停下。
嗫嚅着問:“小舅舅有事?”
“廢話,沒事叫你幹嘛。”焉岐手指挪到旁邊點點,“擋我道兒了,閃開。”
賀鈞年:……
特意把他叫過來,然後說擋道了!?
旁邊西裝革履的男人沒忍住,噗嗤笑出聲,賀鈞年臉都氣紅了。
手心緊了又緊,想到他以前一人單挑自己六名保镖,還給全部揍進醫院,一下又洩了那口氣,憋屈地往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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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停車場內。
雲家司機張叔,正靠在駕駛位上假寐,夢到閨女嫁人就給吓醒了。
“還好還好,只是個夢。”
“張叔。”
有驚無險地拍了拍胸脯,聽到車外有人喊,扭頭看過去:“少爺!那邊結束了?”
半小時前不是說還要兩小時麽。
雲辭搖頭,“突然覺得有點累。”
“不舒服!”一句話将張叔瞌睡全趕跑,如臨大敵地開了後車門扶他上去,“走走走,我帶您去醫院。”
“沒事,就是熱着了。”雲辭摁住他慌亂的手,平靜開口:“要是讓婆婆知道我出來一趟去了醫院,平白跟着擔心。”
張叔動動嘴,瞧他臉色還算正常,也就沒再繼續堅持。
主要沈管家厲害得緊,被她知道少爺來參加婚禮反而進了醫院,今天辦事的小夫妻倆,以後估計都別想有好日子過。
将雲辭扶上車,張叔立刻跑回前座。
正準備開車,宋閑玉不知從哪兒突然竄出來,一只手啪地拍在後車窗上。
看得出來跑得很急,氣都沒喘勻:“雲,雲辭!我有話要跟你說。”
尖銳的聲音隔着車窗傳來,被壓得很低。
雲辭降下窗戶,停車場裏光線并不亮堂,宋閑玉臉上的雀躍倒是一清二楚。
不等他開口,先聲奪人:“你就這麽走了賀哥哥怎麽辦?他都已經當衆向你求婚了。”
雲辭兩手自然搭在交疊的大腿上,坐在車裏,自下而上審視,“是啊,所以我考慮兩天,再答應他。”
宋閑玉一噎,面上有些不自然:“你準備答應!”
雲辭:“你特地跑來跟我說這話,不就是告訴我不要因為你,傷了我跟他的感情麽。”
“我那是……”
“畢竟只是抱一下,仔細想想,确實是我小題大做了。”
宋閑玉的臉寸寸黑下去,不知想到什麽,彎腰湊到窗邊,臉上帶着報複和快意:“那要是我跟他睡了呢。”
雲辭神情微滞。
宋閑玉嘴角卻越擴越大:“沒錯,我就是跟他睡了,就在昨天晚上。這樣你也要麽?要一個我睡過的男人?”
唇上唯一一點血色也将殆盡,雲辭咬緊牙根一點一點往外吐字,“我不信。”
他這哪裏像不信的樣子。
見目的達成,宋閑玉臉上遮不住地笑:“你愛信不信,不過話說回來,賀哥哥在床上還真是熱情,折騰地我今天差點都起不來了呢。”
“你咳咳咳……咳咳咳……”雲辭像是被他刺激到,又開始劇烈咳嗽。
張叔作為司機,本不打算摻和他們兄弟的事,一聽雲辭在咳,連忙升起車窗駛離停車場,掉頭就往醫院方向跑。
“張叔,回家。”
“您咳得這麽厲害,還是去看看吧。”
“我騙他的。”
“就算是騙……”張叔後知後覺咳聲停了,行駛到十字路口後,又默默調轉車頭。
宋少爺特地跑來說的那些話,盡管他已經盡量壓縮存在感了,有些聲音不是裝鴕鳥就聽不到的。
“……我看賀二少爺不像那種人。”車內不知沉默了多久,張叔終于還是憋不住開口。
倒是宋少爺,一會兒讓少爺接受求婚,一會兒又說他跟賀少爺怎樣怎樣,不知道要鬧哪樣。
“千人千面,誰也不是誰肚子裏的蛔蟲。”雲辭壓着嗓音,聽不出情緒。
“少爺信了?”
雲辭沒有再答,就又聽張叔絮叨:“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索性日子還長,少爺也還小,慢慢來吧。要是真一頭熱地應下,那才叫頭疼。結婚可是大事,千萬不能草率,最重要的還得是性格和人品,這性格啊……”
張叔話多。
小到多吃一碗豆腐腦,大到閨女書包裏一封情書,多虧他,雲辭每回出門總能聽見新鮮事。
他喜靜,也不讨厭這些。
有時安靜聽着,偶爾插兩句嘴,張叔話就更多了,就像現在,一路開回半山腰處的雲家大宅,關于結婚得好好想清楚的話就沒停過。
好在他知道分寸,下車就不說了。
主要沈管家正看着。
淩利的視線從銀框鏡片後射出,不止張叔,雲家其他傭人,也都怵這位管家怵得不行。
雲老爺子離世前,指定給雲辭的監護人,地位不言而喻。
時隔一世,再見年近七十仍滿頭烏發的管家,雲辭恍惚不已,開口時聲帶嘶啞:“婆婆。”
前世,他的婆婆,在他死後一夜白發。
“這會兒知道叫婆婆了。”沈管家暗哼一聲,接過傭人手裏的傘走過去給他打上:“夏天太陽大,也不曉得遮一遮,那個婚禮就非去不可?”
大片陰影籠罩下來,雲辭倏忽記起,昨天他們為這事鬧了點不愉快。
起因是賀鈞年邀他參加朋友婚禮,說他最近很少露面,朋友都問是不是感情破裂分手了,他得去打打那群崽子的臉。
賀鈞年義憤填膺,雲辭想想最近确實沒怎麽見面,口頭應下。
沈管家本就對他跟賀鈞年交往頗有微詞,查了今天的天氣,臉頓時拉得老長,又恰逢保镖小趙這兩天請假去相親,不大同意他獨自出門。
她不會說軟話,強硬中帶着命令的口吻。
21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又是賀鈞年為數不多的請求,雲辭頭一次跟她對着幹,甚至從“婆婆”改口“沈管家”。
跟她怄口氣。
思及前世,得知他接受賀鈞年求婚後,婆婆欲言又止的表情,也許早就看出賀鈞年非良人了吧,偏他,被那副純良的皮囊蒙住心智。
雲辭長嘆口氣,從她手裏接過傘:“婆婆莫生氣,阿辭錯了。”
鏡片後經年累月的褶痕微往上翹,沈管家狐疑地看過來:“賀家那小子給你氣受了?”
雲辭看着性子冷淡,脾氣其實跟他亡母一樣,倔得很。
某些事情上是不撞南牆不回頭,要是回頭肯定就是撞牆上了,還得是頭破血流那種。
不應該啊。
沈管家納悶,賀家那小子怎麽敢給少爺氣受?
“沒有,只是忽然想開了。”
雲辭喉頭滾了滾,到底沒跟她說那些過于荒誕的話,不是怕她不信,更怕她連夜去買/兇殺/人。
為那些人坐牢,不值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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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伴走過兩道月拱門,雲辭收傘交給傭人回主院,到二樓衣帽間換了身中式禪服。
出來後,桌上的手機不停震動,一條接一條,都是賀鈞年發來的各種解釋。
雲辭大致看幾眼,錯反正都在宋閑玉身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他這種行為,讓雲辭想起張叔女兒張婷婷跟他八卦的,關于學校校長跟老師車.震的事。
事後,那位高風亮節的老校長也是這樣,将過錯全推給想要升職的女方。
小丫頭癟嘴吐槽“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他覺得用在賀鈞年身上,正合适。
手機還在被賀鈞年刷屏,來來回回那麽幾句,看得雲辭有些無聊。
正準備熄屏,屏幕上突然跳出一條最新推送:
「賀家二少成功求婚啓雲集團繼承人。」後面還跟了個紅色的“爆”。
這是怎麽回事?
前世他答應賀鈞年求婚後,也曾爆過這條熱搜,當時沒放在心上,現在再看,這爆地未免也太快了。
以至沈管家殺了個回馬槍,眉頭皺得死緊。
回來時分明情緒不高,一轉頭,他居然答應了賀二少求婚!
沈管家那個悔,早知道這樣,昨天就該跟他硬到底,也好過他今天稀裏糊塗跟人家定親。
新聞爆了,沈管家血壓也快爆了。
“我知道我這個老婆子管不了你們年輕人,但是小辭,結婚不止是兩個人的事。”
就這麽會兒工夫,賀氏集團的股價猛長兩個點,這分明是踩着他們啓雲往上爬!
“婆婆消消氣。”雲辭接了半杯水遞過去,擰眉咦道:“這事,我也納悶呢。”
他将宴會中心發生的事完完整整複述一遍,沈管家的血壓才沒爆倉。
聽他說完,大概也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合着人家拿他們當冤大頭。
不過最讓沈管家意外的,還是他對賀鈞年的态度,也不知是不是被傷透了心,“少爺打算怎麽處理這件事。”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雲辭點開不斷發來消息的手機,聲線裏透着股森然寒意,“自然得讓他,自食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