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回到雲家,雲辭被雨水澆濕的小腿已經冷到毫無知覺。

傭人趕緊送來薄毯姜湯,以及一支體溫計。

“37.8。”

家庭醫生取下/體溫計,告知沈管家。

原定下午兩點的線上會議被強制取消。

“婆婆,只是有一點低燒,很快就好了。”雲辭從薄毯裏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拽沈管家的袖子。

啓雲集團橫跨地産、娛樂、餐飲、金融、醫療等多個領域。

這一取消,不知要拖慢多少項目進程,雲辭沒理由讓其他人等自己。

“工作那麽多,可身體只有一個啊。你這身子骨抵抗力本就差,稍有點冷啊熱啊的就要難受很久,更劃不來。”沈管家現在優先考慮的是他,“小辭乖,聽話。”

雲辭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垂着頭輕嘆:“今天這個會議,有一部分是關于幸福之家的。”

幸福之家是臨郊的一所福利院。

收容的,大都是先天殘疾、被父母遺棄的孩子,早些年無人資助險些面臨關門境地,幸得啓雲集團帶頭才能繼續存活。

最近,福利院又收容了不少孩子,準備拆掉後面幾棟老建築重蓋新房,需要投入一大筆資金。

今天是就這方面進行商榷,其他可以暫緩,這事是真的緩不得。

沈管家只好退一步,拍着他的手,“那婆婆替你開這個會。”

“婆婆——”

“別擔心,”沈管家将他身上的薄毯往中間攏緊,“婆婆不就是幫你做這些事的嘛,你安心養着別着急,其他的交給婆婆,再說了,還有你元表姐他們呢。”

總有人能接替他的工作,雲辭這次爽快松手。

誠如婆婆所言,他确實着急了。

前世只活到23歲春,他其實很害怕重活一次,也依舊過不去那道坎兒。

只想着在那天來臨前,打理好祖父留下的家産,妥善安排好所有。

可如果一昧消耗所剩不多的生命,他重生的意義又在哪裏。

報完前世的仇,就可以安心閉眼了麽。

或許這次,再不會受那兩人幹擾,他可以活得久點。

雲辭捏着鼻子猛灌兩口姜湯,窩在躺椅裏聽雨聲,微微阖眼後,眼前忽地閃過公交站臺上那個人,仔細想想,總有種說不出地違和。

正常情況下,面對別人好心送來的傘,會反問出“你認識我”這種話?

頂多道聲謝吧。

他那句話聽起來好像很驚訝,似乎是問……“你認出了我?”

如果是這個意思,是不是表明,他其實是認識自己的。

雲辭捂着腦袋深思,倒是可以肯定自己以前沒見過,不然,不可能一點印象都沒有。

要說前世,畫面突然定格到,他跟賀鈞年訂婚那天。

當天賓客雲集,除雲賀兩家親友外,還有不少商業上的合作夥伴。

滴酒不沾不可能,他不小心喝過了量,避開衆人去洗手間醒酒洗臉。

出來時跟一人擦肩而過,沒看清是誰,只一句冷冰冰地“恭喜”從身後砸來,等他回頭,人已經關上隔間的門。

他出于禮貌,說了聲“謝謝”。

回到宴會廳後,賀鈞年很快将他拉去見他母親娘家人,近百歲高齡的焉老太爺,旁邊還跟着一個始終不肯正眼看他們的男人。

賀鈞年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那是焉家下任家主,他的小舅舅,焉岐。

有嚴重的暴力傾向,叮囑他,不要一個人随意靠近。

回憶到這兒,雲辭猛地睜開眼,依稀記得男人在自己喊了聲“舅舅”後從遠處收回視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左眉有道淡淡的疤。

這不正是公交站裏那個人。

他是賀鈞年舅舅!

想到自己還好心給他一把傘,雲辭的心情頓時五味雜陳。

他讨厭一個人,會連坐他的親友,即便賀鈞年這位舅舅前世裏什麽也沒做,甚至很少露面,只跟賀鈞年沾邊,他都覺得不會是什麽好東西。

喝完姜湯,雲辭披着薄毯回房休息,許是心裏憋着口氣,睡得不大安穩。

第二次量體溫就已經38.6了,家庭醫生趕緊抱來藥箱,給他緊急降溫。

-

深夜十一點,芥蘭酒吧二樓包廂內。

為慶祝焉岐歸國,嚴子旭帶頭幾個纨绔子弟一口氣連開三四座香槟塔,将今晚的氣氛推向高/潮。

連玩幾把骰子,将這個月的零用錢輸個精光後,嚴子旭罵罵咧咧退出,從桌上也不知誰的煙盒裏抽出一根點上,坐到焉岐旁邊。

“诶我說哥們兒,你今天不在狀态啊,時差還沒倒過來?”

焉岐回神,将燃至指尖的煙碾熄在煙灰缸裏,拿起威士忌杯問:“知道雲辭麽。”

“雲辭?”嚴子旭抽了口煙,跟他碰杯,忽然想起來,“哦~雲家那個病秧子。”

他沒發現,這話說完,周遭驟然降下幾度,追問:“怎麽?他惹着你了。”

不等焉岐回,又道:“不是哥們兒勸你,那位,沒幾年好活,要真惹你了也忍忍,你這要是一拳過去,他估計都得到奈何橋重新投胎。”

威士忌杯砰地撞在鋼化玻璃桌上。

焉岐的臉徹底黑了,“你他媽給我閉嘴!說誰沒幾年好活呢。”

“诶不是,這——”嚴子旭被他沒來由地怒火怔住,“那你好端端提他幹嘛,難道不是為了給你大外甥報仇?”

焉岐微眯着眼,嗤笑:“他也配?”

賀鈞年當然不配,嚴子旭是知道的,既然不是為這,難不成他是對那個病秧子感興趣。

怎麽可能呢。

“你們在聊誰啊。”葉飛擲出飛镖正中紅心,洋洋得意地小跑過來。

嚴子旭偏過頭跟他好一陣嘀咕。

“雲辭!”葉飛做了個誇張的表情,随後坐到焉岐另一邊,也勸他:“岐哥,這個還是算了吧,他那身體,禁不住折騰。”

葉飛昨晚也泡在芥蘭,樓下有人開單身派對,他自來熟去湊了份熱鬧,人群裏看到賀家那位二少爺,估計是喝多了,抱着身邊的人大吐苦水。

說什麽戀愛三年,別說開葷,手都很少牽,後來一打聽,賀二少爺的對象正是雲家那位。

葉飛:“剛才老鐘還說,雲家那寶貝金疙瘩又進醫院了呢。”

老鐘,鐘羽,家裏開醫院的,聚一起的時候,偶爾吐槽雲家那小子像是在他家醫院買了張床位。

焉岐趕緊問:“他怎麽了!”

葉飛灌口酒,長嗯:“聽說淋雨發了高燒……哎岐哥!”

他話還沒說完,焉岐抓起外套大步拉開包廂門,差點撞倒門外送酒的侍應生。

“岐哥這是去哪兒啊?”葉飛撓頭不解。

嚴子旭嘴往下癟,抿着酒聳肩搖頭,這他媽聽見人有事就跑了,還能去哪兒。

從酒吧到醫院近一小時車程,焉岐生生壓在了四十分鐘,從急診臺問到住院部,沒等進去就在住院部入口處看到賀鈞年。

“這位先生,麻煩你看一下現在幾點?病人需要靜養,要探病請明天再來。”

“我是他男朋友。”

值班護士明顯愣了幾秒,低頭繼續去忙自己的事:“老公也不行!”

這都十二點了,哪有現在來探病的。

護士油鹽不進,賀鈞年無奈只得暫時離開,第二天大早趕來又被告知,人已經出院。

雲辭退燒後回家靜養,到家收到賀鈞年發來的消息,頭又像針紮似的開始疼,本想直接屏蔽,想想還是回複一句,之後再不去理會。

喝了劑苦湯藥,叫人抱來糖糖,捏着小梳子給它梳毛,約近中午,保镖小趙終于相完親回來。

看得出來相親很成功,人逢喜事精神倍爽。

“你要辭職。”

趙磊撓了撓推平的後腦勺點頭:“這事也不是突然決定的,主要我媽身體不好,前兩年就想我回老家。”

雲辭沒什麽可反對的,只問:“你回老家,對象怎麽辦。”

趙磊:“她也是我們那個地方上的人,都商量好了,回老家一起開個店。”

“這倒是個辦法,老人身邊離不開人。”雲辭也不知自己能活多久,就沒有強求。

想起前世他走之後,自己就沒有再招保镖,才叫那兩個鑽了空子,又道:“正常辭職都需要提前一個月,等我找到接替你的人再走吧。”

趙磊明白,當初合同上都一條條念給他聽了:“少爺,我那個保镖公司還有不少兄弟,身手都不錯,要不我回頭替你問問。”

趙磊這人實在,經他介紹過來的人,想必也不會有多差。

雲辭點頭應好。

-

第三天,趙磊就從所屬保镖公司,挑了足足九個人帶去雲家。

不少人沒等進雲家大宅,就被門口坐北朝南的兩尊石獅子給震住了,以至于讓他們上交手機,都沒有發出任何異議。

通過二進廳堂右轉進入南院,每隔一段距離,就能看到有園藝師在修剪院內花草。

穿過回廊來到水景園,傭人正在喂魚,數十只三色錦鯉聚在岸邊擺動着尾鳍,幾條過于活潑的,猛地一躍三尺高,晃動兩下,再度落回水中。

“糖糖,昨天是不是沒洗澡?毛都打結了。姑娘家家的,也不嫌臭。”

“汪汪!”

岸邊長亭裏擺着一張紅木搖椅,穿一身黛藍禪服的少年躺在上面,抱着西施犬給它梳毛。

垂着頭,嘴角微微上翹,跟狗說話的聲音裏像是藏着二兩甜蜜。

趙磊讓兄弟們停下排排好,小跑到亭子裏:“少爺,人我都給您帶來了,您自個兒挑挑?”

雲辭逗着糖糖,擡頭看過去,尚未收起的笑,在看到亭外其中一人後,徹底僵在臉上。

“好久不見,小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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