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一頓飯,焉岐汗如雨下,中途不停喝水,整張臉連着脖子都被辣成紅油湯底色。
短T再次濕透,好不容易吃完,嘴也已經辣得毫無知覺,胃裏一陣陣地,似有團烈火在熊熊燃燒。
“小江,你嘴咋腫了?”
吃完飯從偏院出來,趙磊忽然驚疑一句。
焉岐:“我其實——”
“怎麽了?”
恰巧雲辭用完午飯,迎面走來。
焉岐趕緊擋住嘴,眼神飄忽左右,讷讷:“沒什麽。”
“什麽沒什麽啊。”趙磊指過去,毫無惡意地大聲道:“他這嘴,腫得跟個臘腸。”
臘腸……
雲辭嘴角微扯,右手拇指收入掌心,別到身後用力攥緊,面上絲毫不顯。
甚至關心地問句:“該不會上火了吧。”
“可能是。”焉岐立刻撇開頭,紅油湯底色再添一抹可疑紅雲。
如果可以,他想原地消失。
雲辭将視線從他臉上收回,慢悠悠地找趙磊聊兩句,再又轉回他身上,“過了下午三點再去幹活兒,免得,再上火。”
焉岐連連點頭。
人走後放下緊捂嘴唇的手,胳膊肘杵了下趙磊,“趙哥,小少爺方才跟你說什麽。”
趙磊回頭,視線不可避免落到他那兩瓣臘腸上,扭頭回廚房給他要來一杯涼茶,“還記得我昨天說的,少爺下周末要出席宴會吧。”
焉岐接過涼茶兩口喝光,繼續聽他講。
“是少爺父親宋先生整五十壽宴,那天你跟着,”趙磊道,“回頭我領你買身正裝。”
焉岐是新人,保镖公司還沒來得及給他定衣服就被雲家聘來,雲家又不可能專為他一人特別定制,自然只能去買現成的。
路上,趙磊少不了提點他兩句。
開口簡明扼要:“少爺跟宋先生關系不好。”
這本來也不是什麽秘辛,作為保镖,趙磊有必要讓他知道這些最基本的信息。
又道:“宋先生當年是入贅到雲家,夫人生下少爺病逝不到一個月,就分走雲家近四分之一財産另娶新人,三個月後又生了個兒子。”
但這并不是父子關系僵硬的主要原因,具體的,也沒必要讓他知道那麽詳細,趙磊點到即止。
焉岐也很識趣地沒有繼續追問這種談資,只道:“既然關系不好,為什麽還要去?”
“這……”趙磊也納悶,但作為保镖,他不去也不想去猜少爺心思,只告訴他:“反正到時候機靈點,保護好少爺,好歹拿着工資不是。”
焉岐食指彎曲輕點着方向盤,順他話點頭。
買完正裝返回雲家,雲辭已不在畫室,問過小梅才知,人整個下午都在書房跟公司高管開會。
這段時間,任何人不得随意靠近。
焉岐也不會自讨沒趣,等到下午三點後,太陽沒那麽大了,繼續跟趙磊清理草坪。
一直忙到天色将晚,聽到幾聲狗叫。
糖糖在清水池對面草坪上撒歡兒,叼着玩具,扭頭跑到人面前瘋狂甩尾巴。
雲辭彎腰取出它嘴裏的小玩具,再扔出去,西施犬四腳并用地追着往外跑。
“差不多七點半了,小江,咱們去吃飯吧。”
趙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想起中午那頓,焉岐頓時感覺胃裏再次燒得慌,忙搖頭:“我不太餓,趙哥去吃吧。”
趙磊好心提醒:“可沒有宵夜哦。”
現在不吃就得明兒早上了,下午活不多,也出了不少力,他真能捱住?
“趙哥快去吧。”
趙磊看他兩眼,不再勉強。
收尾最後一點雜草扔進垃圾桶,焉岐拍拍手套上的泥灰,繞過清水池,喘勻氣息後走近。
糖糖叼着玩具蹬回雲辭身邊,聽到聲音,腳下一轉直奔他。
瞧他身上髒兮兮汗涔涔的,雲辭手抵在鼻間,不動聲色後退,“它倒是挺喜歡你的。”
“是嘛,”焉岐将糖糖抱進懷裏,咧角看過去,“我也挺喜歡它的。”
雲辭眉頭微挑,放下手,“既然你們這麽投緣,糖糖今天的洗澡任務就交給你了。”
焉岐笑到一半愣住,見他轉身就走,趕緊道:“我還沒吃飯呢。”
“你不是不餓麽。”水池兩岸相距不遠,他跟趙磊說的話,雲辭聽得清清楚楚,扯着嘴角回頭,“又想去吃了?”
焉岐看眼懷裏的狗,在洗狗跟吃那桌辣菜間徘徊數秒。
突然,放下糖糖扭頭離開。
來時走得有多快,走的就有多迅猛,幾乎是疾走到跑起來的速度。
貼在身上的T恤,往下不斷滴水。
“你啊你,”雲辭看見了,蹲下身,輕戳糖糖額頭,“看來也不是很喜歡他嘛,居然一聲不吭尿他身上。”
糖糖抖了個激靈,“汪!”
“還是說——心疼他?”最後一句極輕,晚風卷着,沒了聲。
被狗滋一身,焉岐狼狽趕回房間,用肥皂足足搓了兩遍才從浴室出來。
沒等頭發吹幹,看見他回來,趙磊推着人就去飯廳。
“趙哥,我是真的不……”焉岐話說一半,頓住。
走進飯廳發現,菜式換了,一半辣菜,一半不辣。
“中午我就看出來了,小江,你是不是不能吃辣啊。”趙磊吃了雲家三年的菜,就沒哪次出過問題,唯獨今天,江岐吃完嘴就腫了。
這其實不用細想也能猜到,只是有點疑惑:“你不也是南城的麽。”
焉岐被他摁着順勢坐下,苦笑一聲解釋:“不瞞您說,我母親是南城的,我在江城好些年,早吃不了辣了。”
“難怪。”趙磊盛碗玉米排骨湯給他,“中午是我們考慮地不周,來,先喝口湯養養胃。”
“謝謝趙哥。”
焉岐接過湯喝了一口,濃香玉米味,總算減輕中午那些菜給胃帶來的不适。
想起中午是小少爺特地吩咐廚房做的,那這些……“也是小少爺吩咐的?”
趙磊也是剛來,他搖頭,扭臉問旁邊跟他們一起吃飯的傭人,小吳。
小吳也是南城人,夾筷子辣炒肉片放進碗裏,點頭看他,“少爺下午來過一趟,說中午看見你上火上的嘴都成了臘腸,叫我們晚上弄點清淡的,給你去去火。”
“咳!”
再次聽到“臘腸”,焉岐成功嗆了口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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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糖糖玩兒夠半小時,交給傭人洗澡後,雲辭散着步回書房,閑來無事翻出一本推理小說。
看得正興起,房門驀地被人篤篤敲兩聲。
雲辭頭都沒擡,道了聲“進”。
“小少爺。”
翻頁的手微滞,雲辭這才擡起頭,目光一路追着,直到人将水果盤放到辦公桌上。
扭頭看眼窗外天色,發出靈魂拷問:“你穿成這樣,是也打算去相親?”
大晚上的,一身純黑西裝,白襯衫更是嚴絲合縫地扣到了最上面一顆。
不等人開口,雲辭收回打量又道:“記得十一點前回來,第一次相親——是相親麽?”
焉岐的臉寸寸黑下去,咬着牙回:“不、是。”
“哦~~~對象啊,”雲辭狀似了然,“明天上午八點前回來也成,在雲家,只要做好該做的,其他随意。”
他在說什麽?
焉岐眉頭皺得更深了。
“我不是去相親,也沒有對象。”
雲辭沉默片刻,繼續去看那本推理小說,“我對員工私人感情不感興趣,現在你可以出去了。”
焉岐張了半天口,垂下肩膀。
出去前,想想來的目的,忍不住回頭道:“我不是來報備要出去……其實我不能吃辣,今天晚上多謝小少爺。”
“謝我什麽,我又不會做菜。”雲辭輕點兩下桌子,提醒:“你該去謝廚師,還有,下次記住了,有什麽不适自己說出來,誰也不是誰肚子裏的蛔蟲。”
焉岐無話可說,低下頭點點。
認錯态度還算誠懇,雲辭也不好繼續說他什麽,揮了下手,“好了,帶上門出去吧。”
話音剛落,小吳匆匆跑來,口中還輕喘着氣就道:“少爺,門衛打來電話,說賀少爺來了。”
自退燒出院後,雲辭就有意無意晾着賀鈞年,更将他的微信設置成免打擾模式,求婚事件後續也完全由公關部跟進,自己不出面。
不管這個主意是他自己想的,還是賀家授意,想通過他套牢啓雲,輕者也得給他扒層皮。
連日來,賀氏各種辦法,買稿洗文,拉其他企業下水,匿名指控某公司利用條例漏洞偷漏稅把住大衆目光,才免于股價持續下跌。
這一通下來,也已是精疲力盡。
想着冷靜幾天,他氣也該消了,就趕緊趕賀鈞年來找他認錯。
哪有那麽容易。
目光落到門口一身黑西裝的人身上,雲辭眸光微閃,笑容淡淡:“江岐,去告訴客人,我今天身體不舒服,不方便見客。”
突然被cue。
焉岐回眸迎上那雙含笑的桃花眼,緊壓着唇應下,離開書房,眉頭擰成死結狀。
他現在還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他在這裏。
賀鈞年……
“噗!小江,你,你穿成這樣,去給少爺送水果?”趙磊正仰頭喝水,瞧他從樓上下來,忍不住噴出一口。
這知道的,他是去送水果,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去相親呢,穿這麽正式。
“在家裏就不要……”
“趙哥,”焉岐忽然彎腰,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撐在樓梯扶手上,額頭漸漸冒出一層細密的汗,“我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