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三:發燒
第3章 章三:發燒
宋庭譽這一覺睡得半點不安穩,渾身上下都像浸泡在了水裏一樣,發寒發冷,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在雨裏泡了許久,不知道成了什麽鬼樣子。
他已顧不得那麽多,只覺得冷得不像話,哆嗦地在亂動,耳邊嘈雜一片,腦海裏閃爍許多畫面,最清晰的便是在一處崖邊,他手掌被利石磨破,流着淚向着崖上的人求救。
可換來的卻是一只足靴,狠狠碾上了他的手背。
這是一段久遠的記憶,就在八年前,他剛滿十六歲的時候。
皇室組織的游獵出現了意外,宋庭譽挂在懸崖邊上萬般乞求時,裕王邢遮盡就那麽冷眼看着,壓垮他最後的一點支柱。
那次墜落懸崖,宋庭譽摔的粉身碎骨。
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邢遮盡那時的眼神,冷漠而冰涼。也就是那一瞬間,他在空中墜落,徹底認清了什麽:邢遮盡讨厭他,想讓他死的那種讨厭。
他可以和任何人成婚,唯獨不能是邢遮盡。
昏迷中的宋庭譽愈發覺得冷,胡亂抓了一把什麽東西,帶着熱度,讓他寒涼的身體汲取到了一點溫暖。
他便有些一發不可收拾起來,下意識地往那熱源處去靠去貼,又忽然聽見了什麽聲音,那是兩個人的對話。
年老點的聲音有些忸怩:“宋将軍身上傷口未處理,還淋了大雨,現在發着高燒,需要立刻喂藥照看……王爺,要不,您先讓開些?”
年輕點的人悶聲道:“無事,我來便可。”
宋庭譽便覺得自己的身體被帶動,一只手伸了過來。
他愈發感覺自己依附的熱源有些熟悉和奇怪,強迫着意識從混沌中清醒過來,那雙半帶迷離的琥珀色眼睛睜開時,果然對上了一人的面孔。
那人生的俊美非凡,長眉飛入鬓中,鼻梁高挺,唇線清隽,左耳戴着一條長墜,一股威壓和冷意從輪廓中散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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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容貌每一處都似刀刻般完美,什麽叫靠臉殺人,宋庭譽從第一次看見他,就瞬間了解了過來。
宋庭譽與邢遮盡已有六年未見,這六年裏,他置身沙場,鮮少有歸來的時候,其他人的面貌都已在記憶裏模糊,唯獨這位裕王殿下,牢牢刻在了腦海之中,以至于一下子,就能從深海裏透過泡沫,認出他的模樣。
意識驟然清醒,他幾乎是帶着厭惡地推上了他。
“殿下,來看我笑話嗎?”他聲音沙啞,好似老舊風箱般難聽。
宋庭譽不知是怎麽被人帶回來的,此刻半個身子都靠在邢遮盡的懷裏,對方很貼心地挺直腰板,借給他一個安穩的依附。
說是推,其實真的使出的力氣根本沒有多少,手就像欲拒還迎般蹭過他的胸膛,勾起一陣讓人遐想的觸碰。
邢遮盡對他的推搡,連身體都沒有晃動一下,反而輕而易舉地,就抓上了他的手腕。
“皇帝初理朝政,本王要管的事情那麽多,看你的笑話?……沒那個閑心。”
邢遮盡還是和從前一樣,口如毒蛇,說不得一句讓人順心的話。
“倘若不是我碰巧經過,你約莫還半死不活地在雨中挺屍呢。”
他言罷,站在身後的一名仆從先微微瞪大眼睛,目光在二人間兜轉一轉,好像想說什麽,又被強壓下。
宋庭譽便昏沉着腦子想起來,自己這些天裏日夜兼程,什麽都沒顧得上,恐怕身體早已是強弩之末,在大殿中尋死不成,先暈了過去。
颢砀皇帝平日裏忌諱他,他是明白的,此次抱着必死的心,禮數什麽的全然不顧,約莫昏倒之後,就被人扔到了殿外,恰巧邢遮盡有什麽事去找皇帝,便順帶把“未婚夫”帶了回來。
宋庭譽只覺得渾身冷,目光如炬,掃向了四周邊,停留到了邢遮盡手裏的藥上。
“既如此,我還是不叨擾殿下了。”他冷聲說道,末了便要下床。
他雖然許久未回京都,卻也有個偌大的将軍府,還沒淪落到要邢遮盡收留的地步。
“将軍,将軍您發着燒呢,別……”一旁的老醫師看不下去,先行焦急地喊起來,然而話未完,就見剛站起的人重心不穩,又一次跌落了下去。
在所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字裏行裏滿是薄涼的邢遮盡就已擡手拉住了人,一把将那病将軍扯進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