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十九:永遠不要原諒他

第19章 章十九:永遠不要原諒他

大塍的裕王殿下,從小就偏愛烏木沉香,多年來泡着香洗沐,早已把味道入了體。

宋庭譽指尖觸碰到那滾燙的肌膚時,甚至因為熱度而戰栗了一下,混沌的大腦清醒了須臾,邢遮盡那聲“阿譽”完好無缺地落進了耳中。

阿譽……

他有多久沒有聽見過這個稱呼了?

圈住自己的人不斷地收緊手臂,溫度隔着一層薄衣傳來,那遍體的寒意好像真的被驅散了一縷。

在數年以前,邢遮盡和他的關系好到什麽程度?宋庭譽不記得了,只知道無論自己對他做些什麽,都不用考慮後果,邢遮盡護着他,顧着他,只要有對方在,自己就是往天上捅個窟窿,也能心安理得地回屋睡覺。

那時候先皇還在世,兩個不被寵愛的人,待在沒有多少光的巷子裏,你靠在我的肩上,我枕在你的腿面。

邢遮盡就時常一口一個“阿譽”喚他,和他早死的娘親一樣,聲音溫和缱绻,宋庭譽一擡頭,就能看見那雙輕佻含情的桃花眼。

往後毒發的夢魇裏,宋庭譽曾無數次夢見過這個場景,一切都是歲月靜好,什麽都沒有發生,任由平靜的海面下波濤洶湧,也與海上輕風無關。

只是夢醒之後,又是再一次的破碎現實。

六年。

六年的時光蹉跎而過,拂去了太多過往。

宋庭譽本來以為,這輩子就這麽匆匆過去了,他們二人也再不會有交集,然而此刻,邢遮盡強有力的心跳卻在他的手掌下,“砰砰”“砰砰”,震耳欲聾。

“我、我……”黑暗裏,他啞着聲音,喉嚨像被水泥封住。

“我在這裏。”邢遮盡卻接過了他的話茬,緊緊按着他的後背,聲音輕而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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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木沉香蹭在鼻翼間,太過安神,太能讓人塵封到回憶當中。

宋庭譽突然突然地就想哭,身體細細麻麻的冷意好像一條條蠱蟲,在毫不留情地啃噬着骨血,這些年他每每毒發,都是由自己獨自忍受着,如今陡然身邊出現了人,堅固的心便被戳得一塌糊塗。

即便那個人是髒的,是親手把自己作弄地粉身碎骨的。

宋庭譽的手控制不住地顫動,吞吐地從邢遮盡的胸膛移到他的腰側,幼獸般謹慎地圈住了他的後背。

至此,二人間的距離便密不透風,兩副軀體隔着薄薄的衣物傳遞着熱度。

冷,又冷又疼。

“我、恨你……邢遮盡……”宋庭譽血紅着眼,用盡所有力氣,猛然把頭移到了邢遮盡的脖頸處,随後張開嘴,狠狠咬上了他的側頸。

尖利的犬齒咬破脆弱的皮膚,隐隐碰上了濕軟的舌尖,邢遮盡鼻息滞了一瞬,感受到疼痛,卻沒有避讓開。

“好……”

恨他就對了。

記得永遠都不要原諒他。

來自兩處的血液在傷口處交接,襯得宋庭譽的唇愈加鮮紅,最後的意識裏,他放在邢遮盡後腰上的手忽然觸碰到了什麽傷疤類的東西,延伸過了他整個手掌。

某一刻裏,宋庭譽模糊地想着,這條傷疤自何而來?為什麽他會沒有印象?然而後一刻,意識就再也支撐不住,沉沉地墜落下來。

黑暗裏,宋庭譽的唇齒随着昏迷松下,與邢遮盡帶血的脖頸牽扯出兩條晶瑩的水絲,邢遮盡晦暗的瞳孔下隐隐現出波瀾,手掌慢慢地攥緊。

終于,他不着痕跡地動了一下身體,在凄離月光的斑駁下,緩緩低下了頭。

吻上宋庭譽嘴唇的那一刻,周遭寂寞無聞,只剩下一處焦躁的呼吸。

月色寂寥,風過無痕。

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

……

宋家将軍再醒過來時,身側已空無一人,屋內外頭都沒有光,他分不清是什麽時辰,喉間裏幹澀地緊,茶水在離自己的幾尺之外。

上一次同樣的場景,屋外小厮的作态還在記憶中,他眉眼淡了些,這次并沒有嘗試着去喚人,而是撐着身欲圖自力更生,只不過剛撐了一半,手臂的力氣就陡然松弛下,已經側過幾分的身姿随着重心傾倒。

“哐當”一聲,來不及翻身的人直直地滾下了床,腹部很有水準地撞上了腳踏。

宋庭譽張着唇,無聲地呻吟了片刻,尚未從劇痛中緩和過來,便聽房門倏而一聲響。

“摔哪裏了?”邢遮盡從房外第一時間趕了進來。

宋庭譽難捱地蹙起眉,脖頸上因為疼痛隐現出青筋,身體被人抱起,在一夜的折磨後,他的意識恢複,立刻側身避讓。

“你沒有什麽想說的麽……”他沒有回答他的問話,只冰冷着聲音。

邢遮盡欲圖驗他傷勢的手懸在了半空,聞言擡首,宋庭譽眼尾還泛着紅,嘴唇上的血跡不知何時已被清理幹淨了,如今愈發顯得蒼白。

寒毒已過,宋家的小将軍情緒冷靜下來了。

邢遮盡的眸裏暗了些,在片刻後輕笑出聲:“事實就在眼前了,王妃想聽什麽解釋?”

桃花眼裏輕佻多情,深處卻只有冰潭一樣的冷光,與昨夜死死抱着自己的男子,好似判若兩人。

宋庭譽眼神倏而破碎了些,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昨夜太過難受,才産生了邢遮盡陪伴自己的幻想。

邢遮盡問的對,他下意識脫口而出的這句話,是想聽什麽解釋?

“喝了。”失神間,裕王殿下的手已經遞到了嘴邊,低眉望去,是一盞清茶。

喉嚨裏很幹,茶來得很是時候,宋庭譽卻依舊避讓,在這片刻裏,快速抓到了一絲端倪:“你當初護我,是為了虎符的解釋。”

邢遮盡一愣。

“王爺忘了麽?在府門前裏,您說過您想要兵權,我當了真,”宋庭譽機敏地捕捉到了這一遲鈍,乘勝追擊道:“可您昨日,又為何要在大庭廣衆下,如此羞辱于我呢?”

寒毒侵襲得渾濁的腦海在大喜大悲後變得格外清晰,邢遮盡想要虎符,不可能做出如此荒唐的事來。

宋庭譽一字一頓地質問道:“昨日,你究竟為何去了浮妄樓?”

邢遮盡那雙桃花眼裏的笑意徹底淡下,在瞳孔的深處泛上了一層沉色,他的眉蹙起了些,久久不說話。

宋庭譽的心便砰砰地跳,心底生出一絲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要被他發覺了。

然而短短幾息後,邢遮盡手上的茶碗便被放下,臉上又恢複了從容不迫。

緊跟着,他露出了一點歉意。

“當然是因為美色啊……”邢遮盡認真地說:“那攔我馬的女子實在太過豔麗,阿譽,我一時忍受不住,也是合理的,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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