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二十六:他口吐鮮血,叫去救他
第26章 章二十六:他口吐鮮血,叫去救他
紛繁的記憶從腦海中抽出,邢遮盡再睜開眼,面前一閃而過火紅的婚衣,接親路上,他的眼中是八年裏從未有過的光亮。
天子的聖旨劈頭蓋臉砸下來的時候,有一瞬間,邢遮盡只是癡愣地盯着那婚書,嘴角難以抑制地勾起喜悅,緊跟着,又被無盡的壓迫侵襲全身。
躊躇不決時,聽到了宋庭譽從邊境趕回雨中跪見到消息。
他站在陰影之下,看着宋庭譽嶙峋瘦骨,在曾經最怕的雨下挺直腰身……再以後,就是接親的前一夜,陪伴他度過暗無天日時光的人形單影只,踏入那帶着枷鎖的将軍府時,邢遮盡有些看花了眼。
【你在這裏勉強過上一日,明早我便來接你。】僞裝卸下了防備,一不小心,就脫口而出。
那一夜,宋庭譽有些驚訝地回頭看向自己,鳳眸中染上了零碎的星光,一晃之下,與八年前的身形重合。
作亂情意者在眼前,心猿意馬。
一直到接親路上,遭遇不測的前一刻,邢遮盡都在想,要不就這麽算了,人總是要向前看,困在過去,不放過的是兩個人。
可就在他即将要放下的一刻,那消失了八年的山鬼花錢再次出現,就圈在馬前女子細瘦的手腕上。
女子長發半散,像極了意外發生前一月,邢遮盡尚還在世的生母。
……
馬車聲緩,裕王府。
陸政廷早早候在了府堂中央,只聞門前一陣亂響,邢遮盡抱着昏迷的宋庭譽,遙遙從遠處跑來。
陸政廷邢遮盡母妃的随侍醫師,跟随了母子二人多年,是他身邊最為忠誠的一員。
邢遮盡把宋庭譽放下後,老醫師便替他率先把了脈,須臾後眉頭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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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毒發了?”他猶豫地開口。
邢遮盡不說話,算是默認。
“這是郁結攻心……此次宮宴,是發生了什麽?”陸政廷從藥箱裏翻搗出了幾味補藥,蒼老沉靜的聲音漫過房屋。
邢遮盡沒有什麽需要隐瞞的,只如實說了。
在聽到“求和信”一事時,陸政廷略帶渾濁的瞳孔猛然縮了些,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向他。
又過幾息,他沉沉一嘆。
“聖上實在太過糊塗!”
陸政廷拿來藥物,吩咐下人去熬補湯,“當初婚書下來,老夫以為,陛下已經放下忌憚了……這麽多年過去,他到底還是過于年輕。”
他跟随邢遮盡的母妃進宮,無論滕達落魄始終不離不棄,在最陰暗的日子裏,是已過世的太後接濟了他們。
邢遮盡永遠不會背叛大塍天子,可大塍天子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屆時冬獵,您有辦法嗎?”陸政廷又問。
“沒有。”邢遮盡看着昏睡中的人,平靜答出。
陸政廷有些愣住,他本以為這只是懲罰颢砀皇帝妄為的說辭,沒想到邢遮盡竟是真的沒有方法。
“半個月前,停戰旨意下達的時候,燊郦兵已經壓到了邊境,我若是不在宴上答應,屆時邊關無守,必是敗局。”邢遮盡解釋道,随後頓了頓,聲音陰沉。
“這是一步死棋 。”
陸政廷的臉色徹底沉下,被濃重的陰郁浸滿,床榻上昏睡的人忽然顫抖了一下,似乎在做什麽極端的夢魇。
這個微小的動作把二人的思緒拉偏了一些。
“他不能去冬獵。”陸政廷在下一刻偏首,看向宋庭譽,嚴肅道。
桃花眸微微晦暗,邢遮盡沉默須臾,從鼻腔裏應了一聲。
又幾息,他嗓音溫和了一些:“我知道的。”
空氣凝滞下來,陸政廷深深在他們二人間徘徊了一圈目光,最後露出了一絲不忍之色。
閉上眼睛,似乎又回到多年以前的冬獵——
等所有人都意識到刺客來襲後,陸政廷跟着大隊,急促地去尋找失聯人的蹤跡。
懸崖邊,大雪覆蓋滿了邢遮盡的身軀,與滿身的血污融合一體,像極了一朵又一朵豔麗的花,點綴在風雨當中。
他找到邢遮盡時,後者的血幾乎要流幹了,無數的刀傷劃滿了他的身體,在失血巨痛的情況下,未滿弱冠的人硬是拖到陸政廷過來,撐着那雙泛紅的桃花眼,不願意閉起。
“下面……山、樹……”邢遮盡口中湧着血,死死抓着陸政廷的手:“救他、去救他……”
……
裕王府內,陸政廷重新端詳起邢遮盡的這張臉,俊美冷清,左耳上不知何時起,帶起了一條耳墜。
“恹之……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他?”他嘆了一口氣,在此時此刻,不再以君臣之道相稱,而是以一個陪伴他多年的長者。
“還不是現在。”屋內燭火搖曳,飛舞在大片陰影之間,邢遮盡在聽到他的問話後,眼神灰暗一些。
不是現在?那該拖到什麽時候?
陸政廷眼神晃動,隐隐透着無奈和氣憤。
——等到他們二人徹底魚死網破,刀劍相向之時麽?
“王爺——”老醫師勸說地喚一聲,被邢遮盡拒絕式地打斷。
“我那日接親路上,看見了山鬼花錢。”
“什麽?!”陸政廷話登時咽了下去,猛然擡頭,瞳孔驟縮,一派的老練都消失了幹淨,“在哪裏?怎麽會……怎麽、訴娘,這麽多年了!”
他激動地去抓邢遮盡的手,很快又發現了自己的失禮,眼皮一帶,竟落下了幾滴淚。
“……”邢遮盡的神情遲凝幾分,雙眸在迷霧之後,隐隐泛着波瀾。
訴娘,是他過世的母妃,未入宮時的昵稱。
“浮妄樓。”邢遮盡說:“我假意受蠱惑随着女子進樓後,忽然手足無力,再醒時,就到了深夜……”
浮妄樓的樓主說他是體力不濟才引發出的昏厥,可邢遮盡向來體健,沒有可能說得通……這一場耽擱大婚的昏迷,好像是由人精心策劃好的一般,目的就是為了他故意錯過婚禮,留宋庭譽一人獨守空房。
陸政廷聽罷,趕緊給他把脈,邢遮盡的脈象平穩,由此推算出,當日中的迷香并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當夜,衍安的寒毒就病發了。”邢遮盡繼續開口,眼神淩厲了幾分。
“……你在懷疑,有人趁此空閑裏,對王妃做出了什麽?”陸政廷意識到這點,臉色陡然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