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三十七:你再見他就會死

第37章 章三十七:你再見他就會死

那箭矢是貼着多爾的耳垂而過,快而精準,只稍一點的偏差,飄斷的便不會是他的頭發,胸口劇烈起伏,一時竟無法言喻,心底是氣憤還是後怕更多一些。

邢遮盡的多情的桃花眼配上笑意,微側的頭有着濃重的蠱惑意味,像極了從谷底攀附而上的鬼怪。

多爾忽的驚出一身冷汗,倉皇移開眼睛,不敢再與他對視。

挑起争端的頭首都偃旗息鼓,剩下的喽啰們便跟着噓聲,颢砀皇帝見縫插針,在這短暫的寂靜當中,宣布了冬獵的開始。

這場冬獵與往年一般無二,包下了方圓數裏的地域,天然的狩獵場包括矮山深林,各類的動物分散在場所的各個方位,等待着獵者的捕尋。

颢砀皇帝一聲令下,象征着開始的沙漏颠倒,兩方的隊伍便在頃刻間縱馬疾馳。

燊郦的武士們很快兵分幾路,大塍的精将們亦如此,除卻少數的例外。

馬蹄與馬蹄的交錯聲不斷萦繞在耳邊,不知第幾次,一只鹿被三只箭矢同時射中,走在最前方的人終于忍不住,将長弓一甩,橫在了中央。

“跟夠了麽?”他蹙眉冷聲。

被弓攔截住的後側,站着兩名體态颀長的男子,高拔挺立,俊美無雙,他們從開始便一直貼在護國将軍的後頭,正是邢遮盡和薛界。

宋庭譽問出這話時,丹鳳眼淩厲,分明地與邢遮盡對視,後者卻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随後轉頭面向薛界:“薛将首,裕王妃問你呢……跟夠了麽?”

薛界的臉色深沉了些,曜黑的瞳孔看向宋庭譽,眼神裏帶着純淨的詢問。

“你們兩個,我都在問——”宋庭譽咬了咬牙,一弓撞上了邢遮盡:“尤其是您,裕·王·殿·下。”

邢遮盡撞了一手,底盤穩健,動都沒有動,甚至順着力道叩上了他的腕骨,指腹輕輕蹭過去,拂過的地方便好似生起了一縷微風,帶來一點癢意。

宋庭譽當真受不得他這般沒有分寸的撩撥,縮回手想拽回去,腕卻被人緊緊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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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一個走便可以了,我跟着你,也算照應。”邢遮盡的眼神忽然認真了些,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宋庭譽不止一此地想過,邢遮盡相貌冷俊,應當是這世間最薄情寡義的人,可偏生就是有了這一雙桃花眼,加持而上,兩廂沖擊,撕扯地頭破血流之後,深情的假象終究敵過了涼薄。

邢遮盡不能用這種眼神去看他,那會讓宋庭譽沒辦法開口,沒辦法說不。

炸毛的人被安撫平順,發出的愠氣也淡出了身,眼看就要完全妥協。

“将軍。”一旁的薛界卻忽然沉聲。

宋庭譽下意識地擡首,就對上他晦暗的眼神,那眼神裏摻雜了一些情感,更多的是嚴肅。

松動的情緒立刻收緊,他倏而蹙眉,猛地将手從邢遮盡的禁锢下抽了出來。

“別讓我說第二遍。”宋庭譽的聲音冷下,拿弓引馬,便向着林深之處走去。

指節上還停留着餘溫,暴露在冬雪以後的天氣裏,好像一時受不住,被凍傷了一樣。

邢遮盡顫了兩下手,似乎沒有想到對方會如此決絕——分明在從前,他只要用這雙沾滿溫情的眼睛去看着宋庭譽,後者就會自然而然地陷入他編織好的陷阱。

“您該放過他了。”身後,忽然一道沉聲傳來。

邢遮盡立時回神,面容已重新恢複冷酷,甚至比平日還要冷上幾倍。

“将首這是什麽意思?”他轉頭,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眼底生寒地望向薛界。

宋庭譽一走,他連表面的虛與委蛇都懶得再僞裝。

“我是四年之前跟随的将軍,那年以前,我一直是一個普通的士兵。”薛界曜石一樣純黑色的眼睛古井無波,平靜地忽略了邢遮盡的敵意,反而緩緩開始敘述:“将軍和我見過的所有将領都不一樣。”

“他第一次上沙場的時候,就被一把長槍貫穿了肺腑,身邊的黃沙都被血染的通紅……我那個時候聽到驚呼,下意識地擡頭,就看見他從馬上墜落,忽然就想到飄在半空裏、斷了線的風筝。”他說着,眼神忽然凝了一些,帶上深深的探究望向邢遮盡。

“破碎,淩亂……唯一不同的是,風筝是靠風飛到的天空,他卻單薄薄的一張紙片,全靠撕扯出來的倔勁。”

邢遮盡的與他深沉對視的眼神在濃霧之下,緩緩地開始崩離。

薛界微微擡起下巴,半垂的眼皮透出一點蔑然,又好像久無波瀾的古物,整個人的身上都透着冷靜和陰寒。

他的嘴唇開合兩下,說出了一句令人詫異的話。

“您也是知道的罷……畢竟,将軍險些熬不過來的時候,是您抱着他守在他的身邊。”

邢遮盡的眼神陡然淩厲,顫動的思緒好似江水,恍然撲向了臺岸。

他的喉結滾動一圈,看薛界的眼神已經全然變了意味。

當年崖頭意外,邢遮盡其實受了傷,中了一種毒。宋庭譽心死孤身奔赴沙場,正是他毒素最為深切的時候。

六年和八年相差的這兩年裏,邢遮盡被毒折磨地脫了相,尋常外頭吹個風,都能把他吹倒。

邢遮盡想不出來什麽理由,能以這樣的面孔去面對宋庭譽,宋庭譽是一只小貓,邢遮盡則是為小貓阻擋風雨的牆垣,牆垣代表着堅韌,牢固,永無脆弱。

意外發生的第二年末,宋庭譽來找他的頻率漸漸變少,邢遮盡一次嘔血昏迷了好長時間,再醒時,下意識地去問陸政廷宋庭譽的消息,卻只聽聞對方吞吞吐吐,半年才磨出了邊疆兩字。

他幾乎是立時撐起身,撲通就摔在了地上。

那時候他臉色如同木棺死屍般灰敗,整個人都瘦到了一種皮包骨頭的地步,與當年意氣風發的大塍小裕王簡直判若兩人。

“你再見他就會死!”

陸政廷指着他的鼻子大罵,還是沒有攔住他去邊關沙場找宋庭譽。

邢遮盡到了黃沙上時,宋庭譽正倒在血泊裏,腹部的血怎麽止也止不住,整個人蒼白無光,臉色都好像要變成了透明。

“我好冷。”

那兩瓣唇上下一顫,發出的聲音沙啞又令人瘋狂。

“你會死的!!盡兒!”身後,陸政廷渾厚的喊聲幾乎要沖破天際。

邢遮盡卻失控地沖向前,喉結一滾,也不知咽下了多少腥甜,再轉眼,就把地上的人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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