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同居

第28章 同居

回晉城的路上,詹子延依舊看書,駱恺南依舊打游戲。

高鐵沿線會經過孜泉縣,詹子延來時坐在靠走廊的位置,沒有看到。回時坐在靠窗的位置,在經過老家的那幾分鐘裏,擡頭望向了窗外——記憶中的農田河流猶在,但遠處靠縣中心的地方已被平房覆蓋,放眼望去,一片灰蒙蒙的水泥建築。

倘若沒發生那些事,他或許也會與他的父母一樣,留在裕城,找份安穩工作,平平淡淡地過日子……但現在想這些,都太晚了。

人不可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過往種種早已随水流遠去,即便他再次踏入,也已經物非人非。

這時,一陣甜蜜的香氣飄入鼻息中。

詹子延回頭,看見自己的小桌板上放着一塊掰開的月餅,陽刻着“幸福”二字,另一半在駱恺南嘴裏,刻着“安康”。

“嘗嘗?”

“你吃吧,我不餓……唔。”

駱恺南直接喂到了他嘴邊:“今天中秋。張嘴。”

詹子延無奈,依言咬住,另一端用手托着,慢慢地吃。

看樣子,駱恺南好像完全消氣了。

雖然不明白昨晚為何發那麽大火,但既然如今相安無事了,也沒必要再提。

就是昨晚他微醺之下發的那些牢騷……現在想來,很是尴尬。

好在對方是駱恺南。

是連他與沈皓争執都見識過的駱恺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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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他那點兒酒後胡言,根本算不了什麽,駱恺南應該也不會往心裏去。

月餅是五仁餡的,甜得發膩,他好不容易吃到最後一口,将“幸福”二字咽進了肚子,忽聽駱恺南冷不丁地說:“下周末我搬去你家住。”

“咳咳!”詹子延嗆住了,連忙喝了幾口水,“這、這麽快?”

“不行嗎?”

“不是不行,可我還沒收拾客房……”

“我自己會收拾。但是先說好,我付不起房租。”

詹子延擺手:“不用,反正也是空着。你要搬的東西多嗎?我幫你一起搬吧。”

“你怎麽幫我?用你那輛自行車?”駱恺南随手揉了揉他的頭發,“沒多少東西,我找朋友借輛車就行。”

詹子延扒拉走他的手,皺眉道:“恺南,我說了多少次,要尊重老師,昨天你還喊我名字……”

駱恺南:“為什麽不能喊?以後就喊你名字。”

詹子延拿他毫無辦法,只能退讓:“私下就算了,在外人面前別這樣沒大沒小。”

“可以,但你要幫我個忙。”

“什麽忙?”

“這個忙。”駱恺南掏出筆記本電腦,打開了那篇仍然停留在空白頁面的文檔,“你幫我寫聽後感。”

“……我們之前說好的,你寫框架,我補充潤色……”

“是,我昨晚本來想寫,可有人喝醉了酒,賴在我床上不走,今早起來講座的內容全忘了,這人是不是該負責?”

“…………”

詹子延無言以對。

他恪盡職守、嚴于律己的職業生涯,在這一天,稍稍破了回例。

研讨之旅順利結束,開了挂的駱恺南按時上交了聽後感,章海岳閱後大加稱贊,甚至誇他有靈氣有悟性,開玩笑說,不如你就留在哲學系當詹教授的助教算了。

駱恺南沒接這話,找了條借口溜走,免得章海岳細看之後發現端倪。

眨眼就到了約定搬家的日子,詹子延執意要幫忙,兩個人下了課,便一塊兒打車去了。

到公寓門口的時候,喬懷情和吳迪已經在了,沒有鑰匙,進不去,站在樓下閑聊了半天,瞧見他們來了,笑臉迎上來。

來時路上,駱恺南介紹了這兩位朋友,詹子延輕而易舉地就将人和描述對上了。

喬懷清高挑有型,一看就滿身藝術範兒:松松垮垮的鱷魚紋白襯衫搭配工裝褲和馬丁靴,身上挂了許多增加時髦值的銀色配飾,耳洞起碼有四五個,頭發還挑染了幾绺藍色,簡直是個行走的街拍模特。

吳迪則樸素得多,理着個規規矩矩的小平頭,身材敦實,笑容憨厚,光憑外表完全看不出音樂天賦。

“駱恺南,幹嘛去了,讓我倆等那麽久,加工錢。”喬懷清目光一轉,落到身穿正裝的詹子延身上,“這是哪位?也是你朋友?你還有這麽正經的朋友呢?”

詹子延被他好奇的視線盯住,正要開口,駱恺南先介紹了:“這位是詹老師,我旁聽他的課,跟你們提過的。”

詹子延籲了口氣。

聽後感沒白寫。

吳迪立馬記起來了,脫口而出:“哦!就是那個古——”古板的教授嗎?

他及時剎住了話音,因為駱恺南狠狠瞪了他一眼,自己也意識到此話不妥,連忙住嘴。

可詹子延已經聽到了一個音,問:“古什麽?”

“古……古……”吳迪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下文。

駱恺南懶得救他,甚至等着他出洋相,這王八蛋!

還是喬懷清腦子轉得快:“他想說'那個good的教授',這家夥留學回來還沒改正中英夾雜的習慣,詹老師您見諒。”

詹子延:“沒事,我不介意,倒是沒見過這麽夾雜的……”

“好了,趕快進去,再不搬要忙到半夜了。”駱恺南推着他往裏走。

詹子延進了公寓後,面對眼前的景象,迅速忘了剛才那茬。

在他的認知中,這個年紀的男生,多數都邋遢懶惰,當年沈皓的宿舍裏,随手就能翻出一桶吃了一半、三天沒扔的泡面,和幾雙半月沒洗、輪換着穿的臭襪。

同樣是24歲的年紀,駱恺南的公寓整潔得不可思議。

就連他們要搬的東西,也被提前收納進了紙板箱,整齊地堆疊在地板上。

意外之後,詹子延覺得這也合情合理。

駱恺南雖然外表不羁,但做事一向心細。

“不收拾不知道,東西這麽多,整理了一星期。”駱恺南像模像樣地敲了敲後背,仿佛十分勞累酸痛,接着指向其中一個紙板箱,“你搬那個吧,挺沉的,辛苦了。”

詹子延嗯了聲,搬起紙箱,托在手裏掂了掂,似乎沒想象中沉,還挺輕的,于是直接抱着箱子坐電梯下樓了。

勤快的吳迪也走向一個紙箱:“我搬這個吧……我靠,好重!我還是搬那個吧……我去,這個更重!駱哥,有沒有輕點兒的啊?”

駱恺南:“沒有。”

吳迪:“……行吧……沒想到詹老師力氣那麽大,居然能抱手裏……”

待他拖着沉重的箱子随電梯一塊兒下去了,喬懷清終于忍不住開腔:“我的天吶,你居然會提前幫我們收拾好?我在做夢嗎,駱大爺?”

駱恺南懶得理他,喬懷清非得賤兮兮地湊上去:“我和胖迪搬更重的,怎麽不對我們說辛苦?”

駱恺南一個眼神也沒分給他,脫了外套紮在腰間,裏頭只穿了件黑色工裝背心,般起重物時,兩條胳膊上偾張的肌肉一覽無餘。

“喲,這是露給誰看吶?”喬懷清壞笑,“你知道你現在特別像只求偶的孔雀嗎?”

駱恺南颦眉,兇相畢露:“有完沒完?”

“我好奇嘛,之前那男人不夠你睡的?還是玩膩了?怎麽又盯上你的老師了……啧啧,下流。”

“一個人。”

“嗯?什麽一個人?”

駱恺南一字一頓地重複:“一、個、人,聽懂了嗎?”

喬懷清機靈,呆了一秒之後迅速領悟了,瞬間雙手捂住臉、張大嘴,驚恐的表情就像蒙克的那幅《吶喊》:“酩酊酒吧那男人就是詹老師?!”

駱恺南很淡定:“嗯。”

喬懷清快步後退,像是遠離一名極端危險分子,目光悚然:“操……為了報複你爹居然犧牲自己睡男老師,你還有什麽事是做不出來的……”

“…………”駱恺南對他招了招手,“你過來。”

喬懷清抱緊自己:“我不,我可是黃花大閨男!”

“放心,看不上你,就想揍你。”

“呼……原來只是想揍我,那就好。”

駱恺南被這個活寶氣笑,也沒脾氣了,認真地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就想照顧他。”

喬懷清眼見危機解除,又屁颠屁颠兒地跑過來,也認真地問:“不是吧,你真喜歡他啊?可你倆看起來一點兒也沒cp感啊。”

“什麽是cp感?”

“就是在別人看來不般配,各方面都不搭。”

“為什麽要管別人怎麽看?”

“額……你說得也對,但詹老師應該會在乎吧?他看起來很傳統诶,你确定他會願意和一個比他小的男學生在一起?”

駱恺南被問住了。

詹子延确實太在乎別人的看法,在外人面前被他喊大名都很介意。

“走一步看一步吧。”他說,“反正馬上住到一塊兒了,慢慢改變他的想法。”

喬懷清啧啧道:“我之前說你喜歡男人,也就開玩笑,沒想到你來真的。他怎麽掰彎你的?讓我參考參考,也早日脫單。”

駱恺南默然兩秒,說:“不知道,突然就發現喜歡上了。”

對詹子延心動似乎是件自然而然、無法避開的事,只要他們每天身處同樣的空間,呼吸同樣的空氣,他遲早會心動,這仿佛是一種本能,就像南南愛曬太陽一樣。

他從未對哪個人産生這種感覺,更別說對方是個男人。

但詹子延就是有那麽大的本事,讓油鹽不進的他不知不覺就上鈎了。

最可惡的是,那家夥本人并不是故意的。

幸好是個深居簡出的老實人,否則若是有意勾引,得禍害多少人。

“這事只有你和我知道。”駱恺南撂下警告,“如果有第三個人知道,你就等着吧。”

與其被喬懷清追着刨根問底,不勝其煩,不如拉入自己的陣營。

喬懷清也察覺了:“難怪你願意告訴我,原來是想威脅我。”

“你知道就好。”駱恺南掂了掂手裏的箱子,往門外走。

電梯門正好開了,剛下去的詹子延和吳迪一塊兒上來。

為了方便繼續搬東西,詹子延的襯衫袖子折到了小臂上,露出了常年不見光的兩截白皙手臂。領帶也解了,領口的鎖骨上貼着一層薄汗。

“今天外頭好熱,得有三十多度吧。”詹子延扯了扯領子,問,“有毛巾嗎?”

駱恺南嗤了聲:“這麽輕的箱子都出汗。”

喬懷清絕望地捂住眼睛。

什麽直男發言……能追到才怪。

然而下一秒,又聽駱恺南說:“你別搬了,我來。”

喬懷清放下手,看見駱直男放下箱子,不知從哪兒抽了張紙巾,按在詹子延領口:“毛巾收起來了,用這擦吧。”

“嗯,謝謝。”詹子延随手解了一顆扣子,扯開領口擦汗。

駱恺南全程視線就沒挪開過,那眼神,餓了三天的人看到肉也不過如此。

還“走一步看一步”呢。

喬懷清嗤之以鼻,無語搖頭。

根本就是想“一步到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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