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給你一個家(雙更)
第27章 給你一個家(雙更)
這一句喊得特別兇。
詹子延瞬間驚醒,心慌意亂,有種做壞事被抓包的錯覺。
孟修沒見過這麽盛氣淩人的助教,不可思議地問:“他就是來接你的人?”
詹子延立刻順着臺階下:“是的,不好意思,孟老師,我先走了……”
孟修也沒打算硬來,你情我願的事兒,一方不情願,只能作罷。
“好,等回了晉城再約,早點回去休息吧。”他松了手,詹子延如脫兔般迅速奔向了那個男人。
男人抽出兜裏的手,迎接了他,而後攬過他的肩,将他納入了自己的領地,轉身就走。
孟修心不甘情不願地目送他們離開,輕啧:“哎……我就說你很受歡迎吧。”
回去的路上,詹子延心裏始終七上八下。
倘若駱恺南沒來接他,他不知道自己最終會不會動搖。
孟修的外形條件還行,言談風趣,而且與他是同行,應該志趣相投。
最重要的是,他們同在一個學術圈子,孟修決不能虧待他,否則很容易身敗名裂。
若是他們能發展成長期穩定的關系,既可以互相牽制,也可以互相協助。在職場上多一個自己人,總比獨自奮鬥來得強……
詹子延思考得專注,不知不覺間,走到了酒店門口。
招牌上的“如家酒店”四個大字發出溫暖的燈光,仿佛在歡迎漂泊的旅人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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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心中慘笑一聲。
分析了這麽多,他無非是在企圖說服自己,接受孟修的約,錯過這個港灣,或許就沒有下一個了。
就與他接受沈皓時的心态一樣。
到他這個年紀,再想擁有一段單純美好、怦然心動的戀愛,已經是說癡人說夢了。
畢竟他年輕時,也不曾遇到過。
別人圖他的身體,他圖別人的庇護,都是為了滿足一己私欲,互相利用而已。
現實沒給他挑三揀四的權利。
“滴”一聲後,房卡刷開了房門,駱恺南走在他前頭。
詹子延犯暈的腦子裏想着太多事兒,沒注意到前邊人突然停下的腳步,直到被一股大力猛地拽入房內——
“砰!”
門在身後摔上,他被按在了牆上。
駱恺南攥起他的衣領,拍了拍他的臉:“酒醒了嗎?”
詹子延有點懵,沒來得及回答,駱恺南又說:“一喝醉就纏上男人,要是我沒來怎麽辦?不想當衆出櫃以後就別喝。”
詹子延反應過來,急急忙忙地解釋:“我沒醉,是他請我……”
駱恺南的臉色沒有緩和,反而在聽完這個解釋後,籠罩了一層更冰冷的寒霜:“沒醉為什麽不反抗?真想跟他走?那還喊我來接你?”
“我沒有……”
“行,你去。”駱恺南松了手,打開房門,“耽誤你了,不好意思,現在回去找他應該還來得及。”
詹子延居然真的這麽不挑,是個男人就能接受。
也對,畢竟他們相識的第一天,詹子延就對他投懷送抱了。
對他可以如此,對別的男人自然也可以。
要是他沒打斷兩人,詹子延這會兒恐怕已經在別人床上了。
駱恺南自認不是輕易發火的人,可他一想到這點,一股無法自抑的怒火就沸騰了起來,冷嘲熱諷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去啊,還留在這兒幹什麽?去求他睡你啊。”
詹子延怔怔看着他。
漸漸地,眼眶漫上了淡淡的紅,羞愧地低下頭,像是做了件特別不堪的事,被人發現了,堵在了絕路上。
敞開的房門內外一片死寂。
過了短暫而漫長的半分鐘,同層樓的其他住客歸來,笑鬧聲越來越近。
駱恺南逐漸清醒,反手甩上房門,捏起面前人的下颌,皺眉問:“哭了嗎?”
詹子延的眼睛微紅,沒有淚意,小幅搖頭。
駱恺南怒氣未散,聲音還有點兒兇:“剛想對我說什麽?”
詹子延的喉嚨起伏了下,啞聲說:“我沒有求他睡我,也沒有答應他……但是,如果我想要個對象,總要付出的。我不像你,恺南,沒人會無條件地和我在一起。”
“你就這麽想談戀愛嗎?”
怎麽會是想談戀愛呢,詹子延無奈地想,駱恺南完全不理解他的想法。
天差地別的經歷背景,注定了他們迥然不同的思考方式。
就像駱恺南努力工作是為了理想、為了成功,而他努力拼搏至此,是為了不再陷入困頓。
“我是想成”他頭腦發昏,無法細說,把手裏的月餅禮盒往駱恺南懷裏一塞:“我去洗澡,你早點休息。這個送你,帶回去和你家人吃吧……中秋快樂。”
駱恺南托住了禮盒,沒來得及抽出手抓住逃跑的詹子延,眼睜睜看着他踉踉跄跄地沖進浴室,咔噠上了鎖,将自己封閉在內。
過了一會兒,裏頭傳來嘩嘩水流聲,隔着門,聲音很悶,像是下起了一場陰郁的大雨。
駱恺南站在原地,看着月餅禮盒上“阖家團圓”這四個凸起的燙金字,煩躁的情緒漸漸平複了。
那晚詹子延對沈皓說的話,也像這字一樣,浮現在了腦海裏:
「我不希望你離開,我想有個」
「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我知道的。」
……
當時不解其意的話,結合剛才那句“我是想成家”,霎那間茅塞頓開。
就像許多把結婚生子當成任務的男人一樣,詹子延從沒期待過“愛”這回事,所以擇偶時幾乎沒有要求。
可詹子延還很年輕,也并不需要婚姻來維持面子,更不可能生孩子。
他似乎只是想要有個
盡管不明白症結所在,但他分明就是病急亂投醫了,随便哪個男人都行,只要看得上自己、能陪伴自己就行。
他只想結束“孤獨”這場心病。
沈皓也好,任紹輝也好,孟修也好,都是他求助的醫生。
可詹子延的運氣實在太差,每次病入膏肓時,遇到的都是庸醫,能吊着他的命,卻治不好他的病。
如果放任不管,他早晚會拖垮自己。
駱恺南放下月餅禮盒,擡起頭,看見尚未息屏的筆記本上,自己創建的人物正合眼躺在自家的床上,神态安适,代表睡眠狀态的氣泡忽大忽小。
他不是醫生,不會治病。
但他是創造者。
他可以給詹子延創造一個
酒店浴室裏的水熱得很快。
氤氲的水氣短暫地驅散了心裏的涼意,卻加劇了氣血的翻湧,酒氣也順勢而上,熏昏了腦子。
詹子延搖搖晃晃地走出浴室,甩了甩頭,穩住身形,祈禱着駱恺南已經睡了。
可惜上天從不會讓他如願。
——駱恺南正躺在自己的單人床上,曲着長腿,腿上架着筆記本電腦,似乎在忙。
詹子延本想安安靜靜地走到自己的床邊躺下,駱恺南卻叫住了他:“想玩我做的游戲嗎?”
詹子延不知道這算不算求和的信號。
駱恺南的臉色似乎緩和了許多,還主動請他試玩,大概是想與他和好吧。
“想的,可我現在反應有點遲鈍,改天行嗎?”
“行,那看部電影?”
詹子延看了眼表,才九點,便應了聲“好”,拖着頭暈目眩的身子,慢吞吞地挪了過去。
駱恺南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詹子延思維遲緩,沒察覺不妥,順着他的引導靠了過去。
兩人肩抵着肩,并躺在不算寬敞的标間單人床上,筆記本電腦擱在駱恺南那兒,詹子延歪過腦袋,湊過去細瞧:“有什麽電影?”
駱恺南脖子忽然一涼,低頭查看——是詹子延沒吹幹的濕發貼了過來。
他的臉被酒精和汽輪番蹂躏,泛着肉眼可見的紅意,一路蔓延到脖子、鎖骨……
駱恺南的視線逐漸往下,忽而愣住。
詹子延身上的睡衣,特別眼熟,似乎……就是那天視頻電話裏穿的那件。
當時的記憶再度席卷而來,如臺風過境,沖擊力不減反增。
畢竟這回,貨真價實的詹子延就躺在他身旁。
他渾身猛地緊繃起來,心跳也開始加速。
“……你想看什麽?”
詹子延推了推眼鏡,長睫下的目光有些迷離,怔怔地看着筆記本電腦的屏幕:“有什麽推薦?”
駱恺南:“看部喜劇?”
詹子延倦乏地搖了搖頭:“我不愛看喜劇……”
“為什麽?”
“看多了會産生幻想,以為自己也能擁有那樣美滿的結局。”
駱恺南沉默片刻,問:“你為什麽覺得自己不能擁有?”
“因為沒人給我……”
“如果有人想給你呢?你收嗎?”
“收,當然收……”詹子延顯然有些糊塗了,說完又抓住了他的胳膊,“對不起,恺南,我不是個好老師,總讓你看笑話……但我不是你想的那樣,真的……我只是,只是今晚特別、特別難受……”
他平時不會說這種話,但這會兒又暈又困,輕微的醉意像根針似地,紮得腦袋一疼一疼,刺激出了強烈的傾訴欲,抓着身邊唯一的活人,像抓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今晚聚餐的時候,其他老師都有家人陪……可我沒有。”
“你知道嗎,我家離這兒不遠,坐車兩小時就到……”
“可是,我回不去。”
“你出來住還有人惦記,有人盼着你回去。我……什麽也沒有,沒人盼我回去,也沒人來接我回去……”
駱恺南注視着那張小幅開合的嘴唇,裏面發出的聲音嘶啞苦澀。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往上,掃過詹子延的鼻梁、眉眼、頭發……
連垂眸時扇動睫毛的弧度,都能在他心裏扇起一陣飓風。
他不是一個能被輕易牽動情緒的人,如果能,那一定是因為,對方已經在他心裏了。
會莫名其妙地發火,會情不自禁地心疼……都是确鑿不移的證據。
無可否認,也不想否認。
他對詹子延的在乎,的的确确,早已超出了朋友的範疇。
溫和的夜色中沉澱着一片幽靜,詹子延枕着堅定而有力的心跳,漸漸放松,困意漫上,呼吸聲越來越輕。
就在他幾乎要睡着的時候,耳畔傳來低語:“你說的不對,我來接你了,不是嗎?”
詹子延稍稍清醒,混混沌沌地笑了笑:“是,謝謝你……”
駱恺南的手指插入他濕軟的頭發,揉着幾個緩解頭暈的穴位:“誰給你一個家,你就跟誰走嗎?”
詹子延舒服得輕哼,倦意又湧了上來:“嗯……”
鼻音沒哼完,駱恺南的肩膀就驀地一沉。
睡着的詹子延歪歪斜斜地靠在他身上,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這個姿勢保持了很久,久到駱恺南肩膀酸麻,才側過身子,小心翼翼地将人平放到床上,摘去眼鏡,而後靜靜凝視對方的睡顏。
窗外圓月高照,清輝從他們身上流過、漫過,緩緩将他們籠罩。
這一刻的怦然心動,比月光更純粹。
“這麽容易就被拐走,真夠随便的……”駱恺南輕輕彈了下夢中人的額頭,“那就說好了,不準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