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陽光的軌道
第42章 陽光的軌道
高旭見狀,以為這混小子又要動手,立刻捋起袖子:“反了天了,在我眼皮底下都敢欺負老師——”
詹子延迅速轉身,擋在駱恺南身前:“他和我開玩笑呢,沒事的。”
“真的?”高旭将信将疑。
“嗯,晚上我就和他住一頂帳篷吧。孟老師,不好意思。”
當着所有人的面兒,孟修不好再争什麽,嘆了聲氣,無奈地拱手讓人:“行吧,有機會再一起住。”
詹子延當作沒聽出他話裏的內涵,等其他人繼續去搭帳篷了,轉身重新面對駱恺南,問:“為什麽非要和我住?”
駱恺南仍抓着他的胳膊,像是怕他跑了,這會兒語氣倒是沒那麽強硬了:“你不樂意?”
“不是不樂意,就是……”
“那就行了。”駱恺南松手,走到材料堆邊上,開始搭帳篷。
詹子延走過去幫忙,問:“你怎麽突然來了?”
“直覺。”
“什麽直覺?”
“覺得你隐瞞了實情,所以親自來确認,擔心你出事。”駱恺南扯繩子的勁兒特別大,手指粗的繩子快被他扯斷了,“下次不想讓我知道,可以直接撒謊,省得我坐三小時公交過來。”
詹子延詫異:“你坐了三小時公交?怎麽不打車過來?”
駱恺南瞥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了——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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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子延不禁莞爾,稍稍靠近他,低聲說:“我事先不知道他也在,沒告訴你是因為……怕你誤會。”
駱恺南:“那你剛才猶豫什麽?”
詹子延:“我肯定不會和他住,只是在想,要不要和你住,怕你覺得擠。”
駱恺南臉色稍霁:“我不介意。”
話說開了,氣氛也緩和了,詹子延突然想起來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等等,你在這兒……那南南呢?南南獨自在家?”
駱恺南:“關于我的話題就到此為止了?”
詹子延:“我說真的,你不會抛下南南出來了吧?”
駱恺南閉嘴不答,自顧自地搭帳篷,惹得詹子延特別着急,不斷詢問,越靠越近:“你幹嘛不說話?”
駱恺南忽然一個轉身,又享受了一次投懷送抱,接着才說:“貓糧和水倒滿了,貓砂也夠,家裏窗戶都關了,只過夜一晚,沒事的,實在不放心你就打開監控。”
詹子延揉了揉額頭,立刻掏出手機查看監控,确認南南正在愉快地大口幹飯後,總算松了口氣,一擡頭,正對上駱恺南的眼睛,忽然有些愧疚。
“抱歉,不該懷疑你。”
“知道我靠譜了?”
“嗯。”
“以後還對我隐瞞嗎?”
“不了。”
駱恺南伸手彈了他的額頭:“乖。”
這語氣,不知誰是老師誰是學生。
詹子延自知理虧,牢牢閉上嘴,什麽也沒說。
有了駱恺南的協助,他們這頂帳篷搭得最快。
高旭手忙腳亂了半天,進度緩慢,被邱雯數落:“這麽點兒事都幹不成,要你有何用。”
高旭抛來求救的眼神,詹子延和駱恺南就過去順手幫忙搭了。
駱恺南完全不用看說明書,先連接好帳杆,接着穿過杆套,插入套孔,再固定帳釘,最後抽緊防風。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仿佛搭過許多次了。
邱雯驚奇地問:“恺南,你經常露營嗎?”
駱恺南拍去手上的灰塵,回:“頭一次。”
“啊?那你怎麽這麽熟練?”
“游戲裏有。”
邱雯理所當然地認為他的意思是在游戲裏玩過搭帳篷。
但詹子延很清楚,駱恺南肯定是為了做游戲,認真查過資料,自然而然學會了。
“好厲害。”他情不自禁地誇了句。
高旭聽見了,一臉古怪地打量他,嘴裏嘀咕:“會玩游戲有什麽厲害的?小詹是被洗腦了還是想讨好這小子……”
無論哪種都不是好事。
為了挽救詹教授的高風亮節,晚餐的時候,高旭特意把兩人的座位安排在長桌的對角。
誰知駱恺南拖着椅子,不顧所有人的目光,直接往詹子延身旁一放,硬是擠進了他與孟修之間。
然後不打招呼地奪走了孟修剛放到詹子延面前的烤串。
“……”
孟修比他大近一輪,不可能因為兩串肉就與他吵起來,但額角繃起的青筋延伸到了太陽穴,皮笑肉不笑地問:“味道淡嗎?需不需要再給你加點醋啊?”
駱恺南回敬:“不淡,就是老了點。”
孟修嘴角抽搐。
烤肉的油水濺出來,滋啦作響,詹子延忙着翻面,沒聽見他倆的互相暗諷,又拿了兩串烤花菜,放到駱恺南面前:“別光吃肉,多吃點蔬菜。”
邱雯瞧見了,媒婆之心不死,偷偷戳了戳閨蜜的胳膊:“你看,詹老師多會照顧人啊,再考慮一下呗?”
閨蜜勉強擠出笑:“你不覺得……他只照顧那一個人嗎?”
夜色漸濃,月光溶溶,天幕邊緣的挂燈亮起,似一顆顆觸手可及的星星。
遠處傳來其他露營者唱k的歌聲,不知誰家的小狗溜達過來、讨了片烤肉吃,平臺下方漲潮的海水翻滾湧動,歡聲笑語間夾雜着酒杯碰撞聲……
詹子延被氣氛趕着,也倒了一小杯啤酒,怕又像前兩次那樣醉後妄為,不敢喝太快,一點點抿着喝。
“不想喝就別喝。”駱恺南塞了兩串雞翅給他。
金黃噴香的雞翅焦度剛好,是精心烤制十多分鐘才能達到的完美狀态。
“就一點點,沒事的。”詹子延拿了一串雞翅遞回去,“你烤半天了,別全給我啊,也吃一串……诶,你不喝酒嗎?”
駱恺南:“戒了,有人說喝酒傷身,勸我少喝。”
詹子延點頭:“嗯,我也覺得。”
駱恺南無奈地看他一眼,又把雞翅遞還給他:“你多吃點,我想吃會自己烤。”
詹子延只好收下。
吃完雞翅,盤裏又多了兩串蝦。吃完蝦,盤裏又多了一堆蛤蜊……餐盤像是個食物刷新點,供應就沒斷過。
駱恺南也沒餓着自己,瞥見孟修放上去的串快烤好了,伸手就拿,毫不客氣。
孟修沒吃着多少,倒是憋了一肚子氣,也飽了。
酒過三巡,瓷藍色的夜幕逐漸轉為玄青,澄淨的月光下,海如墨玉,浪湧白銀。
露營地的人聲、歌聲、犬吠聲……随着潮水緩緩退去。
詹子延酒餘飯飽,輕輕打了個嗝,趁大家在聊天,悄悄瞄向身旁人——
駱恺南出來得急,穿得很随性,可普普通通、沒有任何圖案的灰T恤和黑長褲,在他身上就顯得特別飒爽英氣。
不笑的時候,鋒利的眉眼尤為冷酷,又因為個子太高,看人總是俯視,難免給人留下自命不凡、桀骜難馴的壞印象。
但詹子延很清楚,他并非如此。
此刻,駱恺南的頭頂剛好有一盞挂燈,給他的輪廓染上了一圈淡淡的光,仿佛沐浴在陽光之下。
家裏每天只有十五分鐘能曬到太陽,可自從駱恺南住進來後,從未冷清過。
什麽時候開始心動的呢……他也不知道。
或許是被撞見與沈皓争執的那回,或許是駱恺南搬進家裏的那天,又或許,是遍布于這段時間中的每一句關心、每一次保護。
怎麽可能不心動呢。
這個人願意包容他不堪的過往,願意擁抱他癟瘦的身體,願意為他的一句話而不辭萬裏。
如果他前半生的苦境,是為了遇上這麽個人而攢運氣,倒也不算虧。
小杯中剩下最後一口啤酒,詹子延收回目光,仰頭一飲而盡,喉嚨微微發澀。
可惜,駱恺南不會是屬于他的陽光。
他只是剛好,處在陽光經過的軌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