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習慣性
習慣性
你就知道和五條悟沾上就不會有什麽好事。
這麽久過去了,你還是……果然好讨厭這個人!
盡管你和七海建人一樣,認可這位前輩那強大得無人能敵的實力,可是他那惡劣得讓你頻頻想要一拳糊到他臉上的性格和行事作風,你至今沒法在心裏和解。
算了,這已經不重要了。
作為将你引回咒術界、某種層面而言算是你的半個伯樂的人,五條悟給你帶來的任務,你沒有理由拒絕。
就是……
被他雲淡風輕地說得“很輕松的啦”的任務,完完全全就是個麻煩。
他的話裏說得倒也沒錯,确實是讓你和七海去照顧個孩子沒錯,但這孩子……
就不說是不是“夫妻”照顧孩子的提前體驗,那都已經是個高中生了,哪還來的新手父母體驗?
最最關鍵是,那孩子是宿傩的宿主,名叫虎杖悠仁的少年。
早前你就聽說過兩面宿傩的手指被解除了封印的事,那個只存在于傳說之中的詛咒之王附身在了一名少年的身體內從此重現于世。
盡管少年可以将兩面宿傩克制在自己的身體裏,可未将少年處死這件事始終都像個定時.炸.彈。
五條悟頂着咒術界高層反對的聲音,一意孤行地把人保了下來,直至前陣子的少年院事件,虎杖悠仁死在了任務中。
這件事本該是随着少年的“死亡”而平息的,但……
“所以……其實那孩子根本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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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吊着死魚眼,目光毫無波動地看着五條悟如此問道。
時至此刻,就算是聽到了這種事,你的情緒也已經沒有太大的起伏了。
因為做出這種事的是五條悟,一切不可能都會成為可能。
五條悟點了點頭:“準确來說,悠仁已經死過了一次,只不過……又複活了而已~~怎麽樣,聽起來很厲害吧!”
話到末尾,五條悟又吊起了他那蠻不正經的輕浮語調。
“五條你這家夥不要把生死這種嚴肅的事情說得那麽輕松啊喂!”你斜了他一眼,有點無語,“這種棘手的事你是怎麽說得那麽雲淡風輕然後轉手就丢給我和七海前輩的啊!”
你的身邊站着的是同樣接手了要去照看虎杖悠仁任務的七海建人,他沒有說話,除了眉間那點帶着嫌棄的緊蹙透着和你如出一轍的對五條悟那副态度的無語,剩下更多的,總歸還是沉重——作為咒術師肩負着的沉重。
不過,氣氛并沒有因為談論到沉重的話題而變得壓抑,五條悟直接偏離了重點,擡手搭在了七海的肩膀上。
他邊往後者的身上靠邊告狀似的開始控訴你的種種罪行:“七海海你看看純菜醬!她對我一點都不禮貌,她喊你前輩都不喊我前輩,我可是她前輩的前輩,大·前·輩!”
七海面無表情地推開了五條悟的手,轉而往你這邊靠了一步:“禦上,我們回去吧。”
你點點頭,跟了上去。
身後的五條悟還在不停交代着關于虎杖悠仁的事,盡管你和七海都默契地無視了他,不過……這項任務你們都會認真去完成。
畢竟這是作為打工人的原則嘛,上班時間當然要好好工作。還有……
這是作為咒術師的職責。
很快,你和七海就在五條悟的指引下,和虎杖悠仁見了面。
那是個有着粉色頭發的、相當陽光開朗的男孩,一腔熱血元氣十足的模樣很難不讓你想起另一個你的前輩。
七海沉默的時候,你覺得他應該也是想到了的。
真的挺像的,和你的另一位前輩、七海建人的同期生灰原雄。
對着少年的一腔熱情,七海毫不客氣地向他揭露着現實和夢想并非紙一重的距離,好似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少年那不甘心不被認可的模樣,要為之繼續努力的樣子,即便七海說了沒有認可他是術師的話,少年也依然堅定的樣子……
你明白了七海說的保護孩子是他作為大人的義務在此刻,還有另一重含義。
倘若那個時候,也還在少年時期的你們有一個這樣靠譜的大人的保護,或許灰原雄就不會……
當然,如果沒有那些事,也不會有現如今的七海建人。
不希望再有無謂的犧牲,不希望曾經的悲劇再被複刻。
七海是這麽想的。
你也知道他是這麽想的。
就這樣,你們接下了一邊指導虎杖悠仁一邊調查神奈川某起怪奇事件的任務。
七海先前和你提過的關于“交往”的事,在五條悟橫插了那一腳之後,就算再遲鈍你也該反應過來那是在對你的告白。
但那些感情.事,最終還是被放在了責任之後——接受指導虎杖悠仁的任務後,這件事就被擱置了下來。
原本,你和七海應該一起行動,可任務開始的第二天,你卻被禦上家找上了麻煩,不得不從神奈川撤離。
倒不是你打不過禦上家的人,而是虎杖悠仁身份敏感。若是被禦上家的人知道了他還活着,指不準會以此作為什麽向高層獻媚的籌碼,順便還能讓你天降口大鍋。
等你用硬性手段——和保.守派的那些老家夥大戰了一場,算是處理完那些所謂的“家庭瑣事”之後重新返回神奈川,這邊的任務似乎已經告了一段落,且結果不太樂觀。
七海建人受了的傷,似乎還沒有辦法用反轉術式治愈。
你細問之下,才知曉任務中居然出現了一只特級咒靈,腰上的傷就是那家夥的傑作。
七海自己單手處理的包紮非常粗糙,白色的繃帶和紗布幾番被染成血紅色,甚至透了出來,沾染了他那件藍色的襯衫。
“前輩,我幫你重新包過吧。”
你提出了如此建議,七海沒有拒絕你,而是一言不發地、乖巧地坐在了沙發上,側過了身體,将傷口那一面朝向了你。
你索性上手直接把他的襯衫給脫了下來,他僵硬了半秒,但也沒有拒絕。
他很快別過了臉,擡起手臂,用手背蓋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像是赧然地躲避你的視線,也像是不想讓你看見他長久以來緊繃着神經快要堅持不住的狼狽的臉。
你檢查完了七海的傷勢,眉心越皺越緊。
你看出了這個傷根本無法完全修複,即便止了血,結了痂,哪怕傷疤脫落,也會如同烙進靈魂那樣,成了永久的傷害。
對哦……
這個傷就好像傷到了靈魂一樣。
這種咒傷你還是第一次見到。
“到底是個什麽樣的詛咒能把前輩傷到這種程度……”你問。
“一只沒有被記錄過的特級。”
七海回應你的低沉聲調沒什麽波動,你的表情卻沒有辦法平靜。
你覺得和虎杖悠仁的相遇,就像打開過去回憶的鑰匙一樣,你真的很難不去想起記憶裏忘不掉的那個悲劇。
悲劇的裏的那個人,和過去的那些事……
你在沉默,沉默了良久,你的語氣有些顫抖地吐出了幾個字:“……又是這樣。”
又是任務的實際情況和已知的情報極度不符。
七海聽出了你話裏的意思,他淡淡地答了一句:“不會‘又是’那樣了。”
你們誰都沒有提到灰原雄,但無形間過去的那些事還是如同束縛,困着你們。
你把視線從七海的腰間移開,擡頭看向他時,他依然保持着手背蓋在眼前的姿态。
你沒再繼續追問,只是把手覆在已經包上了繃帶的位置,轉移了話題:“痛嗎,這個傷。”
這個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
七海低低地吐息了一聲,倒是沒有拒絕回答你這個純屬浪費時間的問題。
“痛又能如何,感官早就在一次次的戰鬥裏麻痹了。再說了,當咒術師哪有不受傷的,随時丢掉性命都是有可能的。”
話說的一點沒錯。
你也在心裏感嘆了一句,這個回答很七海建人。
每個咒術師的命運不正如此嗎?
一生懸命地戰鬥,或許某一天就出了意外,帶着悔恨死去。這大概就是作為咒術師本身的詛咒了吧?
聽到你突然不出聲,七海放下了手臂,看向了垂下腦袋的你。
“禦上。”他叫了你一聲。
“嗯?”
“馬來西亞那邊,有個樓盤不錯。”七海也突然岔開了話題。
“馬來西亞啊……”
你愣了半秒,順着新起的話題想了下去。
很快,你想到了這幾年你一直都和七海建人住在一起,從最初的債務關系,到後來逐漸習慣了自己的生活裏有對方的存在,你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之中有什麽違和。
是的,你把所有和七海在一起的日子,都無意識地當作了理所應當。
見你突然好像一副大腦CPU過載的模樣,七海又多提示了一句:“我攢夠了錢,差不多能買下那邊的一套洋房。”
你馬上就發出了感嘆:“诶——原來前輩這麽有錢的嗎!”
“……”
對于你這時不時就脫線的腦回路,七海建人非常無語。
他是想暗示你,你們理想中的那個地方,已經實現了個前提,沒想到你根本沒把注意力落在重點上。
尤其你還擺出了一副“卧槽牛批”的表情。
雖然但是,你是真的覺得他很牛批,在存錢方面。
七海推開了你按在他腰上的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默不作聲地拿起旁邊的襯衫,開始無視了你穿了起來。
你讷讷地看着男人的每一個動作,衣服擦過皮膚窸窣的聲音,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把紐扣一顆一顆地扣上……
最後,那雙動作中的手把目标落到了你這裏——七海把你按到了沙發上,用強硬的口吻命令你坐好。
“坐着別動。”他的聲調一如既往地低沉、帶着股特殊的沙啞感。
你癟了癟嘴,感覺你的這位穩重前輩好像在生氣,盡管你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話把他給得罪了。
“好嘛……”
他指了指你的衣服:“這個,脫掉。”
你愣住了:“啊?”
七海又強調了一次:“我說的你的外套,脫掉。”
你捂了捂自己的領口:“這……這不好吧,前輩你還受了傷的……而且我們還沒有正式交往的說……”
七海:“……”
你:“就算是懲罰我剛才不知道哪句話惹你生氣,也用不着用這種S-M的手段吧!”
七海:“……禦上,你的腦子裏在想什麽東西?”
你:“都讓我脫衣服了還能是什麽東西……是、是前輩的腦子裏在想什麽東西吧!”
七海懶得再和你多說什麽浪費時間,直接上手脫下了你的外套,并轉過了你的身體,把你按在了沙發上,甚至拉起了你的衣角。
你能感受到被掀起的衣擺後後腰處的皮膚一涼。
你直接瞳孔地震,也不敢亂動。
後背對着七海的你越來越緊張:“前、前前前輩……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一上來就後-入……雖然我不太介意和前輩這樣那樣,但是……”
終于,七海忍不住了,他喝止了你的胡言亂語:“給我閉嘴,把你腦子裏的黃色廢料收一收。”
衣角又被拉高了一些,傷口結的痂原本和衣料粘連的部位直接被拉開了,疼得你倒抽了一口氣:“嘶……”
“這個傷你就打算這麽放着不管嗎?”
你有些驚訝,因為你沒想到七海建人看出了你受了傷。
這是你前幾日去處理禦上家那些破事時,對方卑劣地跟你打車輪戰,你不小心被偷襲到而留下的。你急着趕回神奈川和七海彙合,就沒在意這點“小傷”。
畢竟相比于七海的傷勢,你這根本不值一提。
你看不到七海的表情,但從語氣聽來,他好像對你不愛惜自己的行為有點生氣。
于是,你開始裝傻:“啊哈哈哈啊嘞我受傷了耶……”
“你裝傻還可以再假一點。”
“前輩……”
“禦上家的事,讓你為難了嗎?”七海沉下聲,問着關心你的話。
“沒事啦,我已經解決了。”你回答的音調有些飄,聽起來并不是個完全肯定的答案。
因為你解決的只是眼前的問題,你也不确定那群人菜瘾又大的老不死還會不會像幾日前的那樣再來幾次。
“需要我的地方可以說。”
“謝謝前輩。”你心頭一顫,有點感動。
不過……
你突然又想起了許多許多年以前,你在禦上家那段陰暗的童年。
你握了握拳頭:“沒關系,我也沒在怕的!他們要是再來找我麻煩,我打回去就是了,實在不行……我想過直接滅了禦上家這種事……對,沒錯!滅了他們!”
你越說越起勁,直至七海又出手按住了在沙發上趴都趴不安分的你。
“別亂動。”
“別亂動的是前輩吧,不要再按着我了,放我下來。”
“你的傷,還要不要人幫你包紮了?”
“哦豁明明是前輩你主動要給我包的!怎麽還說得像我求你的一樣!”
“……這是作為剛才你給我包紮的謝禮。”
“前輩你這個謝禮還真是一比一的對等……嘶……痛!”
“給我趴好,不要亂動。”
“好嘛……”
……
你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另一種意義上的互舐傷口。
雖然但是,這個詞用在這裏根本就是個語病,但你和七海建人确實在非常默契地替對方處理着對方自己沒法好好處理的傷,互相填補着對方的需要。
然後,那件關于感情的事,又又又又被擱置了下來。
七海不提,而你……幹脆忘了。
你繼續維持着和以前一樣的現狀,習慣性地和七海待在一起。
或許這樣也挺好的。
七海想。
*
後來。
關于“交往”也好,還是關于“七海純菜”這樣暗示結婚之類的話,七海建人都沒再提過了。
他覺得如果你想起來了,那順勢地走向下一步也可以,要是你一直都沒意識到在這個問題……
不提也罷。
原本婚姻不就是另一種層面的“束縛”嗎?
你們追尋的只不過是同一個互相有對方未來,如此而已。
而你,果然不負他望的把這件事忘了,沒心沒肺地繼續和七海維持着綁定的“搭檔”關系。
還是某一天晚上五條悟跑到你和七海住在一起的公寓,談完了正事之後,他随口一嘴提了句“你們什麽時候結了婚”的問題,你才露出了“天啊華悟你發現了盲點”的恍然表情。
雖然但是,你的反射弧總算繞了回來地察覺了一直沒看到盲點的人,是你自己。
“啊……嗯……嗯……”
你突然阿巴阿巴了起來,氣氛也逐漸變得尴尬。
七海建人更是因為關系被戳穿得太突然,在面對意識到問題重點的你時而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他看着你,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主要還是因為你們兩人之間偏偏多了一個“第三者”。
你和七海交換了個眼神,瞬間達成了共識決定“一致對外”。
“诶——你們兩個看着我幹什麽?”
五條悟也不知道是真的沒有察覺還是在裝傻,被你和七海建人兩道直勾勾的目光夾在中間,他依舊嬉皮笑臉。
然後很快,他就被你和七海建人默契地“請”出了你們的公寓。
“送”完客人的你們兩人站在玄關處,就這麽并肩而立地沉默了好一會,誰也沒說話。
最後是你繃不住了,有點肢體僵硬地抓了抓頭發,開口打破了無言:“那個……七海前輩,我是不是有一點……遲鈍?”
七海答得很快:“不是。”
你:“诶?”
七海:“你是遲鈍得無藥可救了。”
你:“……”
七海:“不過現在意識到了也不算是,我真該慶幸時間不會再被你繼續浪費。”
你:“啊哈哈抱歉啊浪費前輩這麽多時間……”
你看着七海尬笑了幾聲,他還是那副沒什麽起伏的表情看着你,但很快,這份沉穩冷靜的面具就被你又一次的語出驚人給驚裂了。
你給了個十分跳躍的建議:“那要不……我們直接去區役所吧?”
這一次輪到七海建人腦袋一歪,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
“這不是不要再浪費前輩的時間了嘛……”
“……”
講真的,七海對你實在是哭笑不得。
他的情緒在他的心底翻湧了好一陣,盡管他的表情變化不算很大,但他腦海中的思緒湧動,讓他認真地思索了很多關于婚姻、關于責任、關于和你的未來等等種種的事。
可到了最後,那些複雜的想法只化作了一聲簡單的嘆息。
“……禦上。”
沉沉的一聲叫喚讓你緊張了起來。
“嘤前輩我要是說錯了話你可以當我沒說……”
“……”
七海又是嘆氣,不過,在面對你那張某種程度可以稱之為泛着清澈的愚蠢的臉時,他心底釋然了不少。
這就是你,一直以來他認識的就是這樣的你,讓他越來越無法移開目光、無法放下對你的在意的就是這樣耿直的你。
彼時,七海從鞋架上拿下了他的皮鞋。
你讷讷地看着他的動作,疑惑地叫了一聲:“前輩?”
“既然不想再浪費時間的話,就走吧。”
“啊?”
“去區役所。”
“噢……”
然後,你們就這麽沒頭沒尾地去遞交了婚姻屆,大半夜的。
正在值夜班的工作人員頂着困意,打着呵欠都在敬業地恭喜着你們,還給你們拍了舉着婚姻屆的合照。
回去的路上,你主動去牽了七海的手。他好像有些不太習慣地僵硬了一下,然後撇開了臉。
“前輩你在害羞啊?好少見啊哈哈哈!”你突然得意了起來,然後還故意把握住他的手像小學生似的晃蕩了起來,“我這是在做點夫妻該做的事讓你習慣習慣。”
話到這裏,七海的腳步一頓。
他細細斟酌了一下你說的話,甚至還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夫妻該做的事啊……”
想着的時候,他的視線最終落在了你的臉上,對向了你的眼睛。
你被七海這道顯得格外認真的目光給盯得不免開始胡思亂想,很快你就想到了這樣那樣的事,讓你瞬間漲紅了臉。
你有些嬌羞地在問題都還沒有問出來之前就搶答道:“……那種事也不是不可以啦!前輩你真是的!沒想到你這麽心急!”
“…………”
七海當然聽懂了你在說什麽,他的表情很有要裂開的趨勢,不過還是繃住了。
“禦上,把你腦子裏那點東西收一收。”
“前輩你不要不好意思~”
“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那……”
“不是現在。”
“好嘛。”
“等任務之後,我們需要好好準備,和婚禮一起。”
“诶——前輩你想得好遠啊。”
“不是遠,是責任。”
深沉的音調如同鼓錘,擊打着你的心鼓。
你那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五條悟給傳染的半不正經,也在此刻收斂了起來。
你點點頭,松開手,後退了一步,正面對向七海。
然後,你相當正式地鞠躬行了個禮:“那今後,還請前輩多多指教。”
七海也向你回了禮:“未來,請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