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一聽江俏要把團團要回來,劉寶珍的臉上也頓時樂開了花。

要她說啊,她一開始就不同意讓林清玉把孩子帶走。

不過那會兒江俏這個當媽的都同意了,她這個外人也不好說。

畢竟這婆媳倆的關系她看在眼裏,她怕自己說多了,江俏夾在中間更加不好抉擇。

眼下聽江俏反悔了,她也顧不上問為什麽,趕緊說道:“帶回來好啊,前天你們娘兒倆一個在門裏面哭,一個在門外面哭,團團那淚眼汪汪的樣子,心都快給我哭碎了,回去我還跟老陳說呢,說他才這麽點兒大,就要離開自個兒親媽,多可憐啊。”

見劉寶珍打開了話匣子,又要說到江俏的傷心事,陳萬軍趕緊拽了她衣服一把,小聲說道:“行了,已經過去的事情了,還說它幹啥。”

劉寶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說錯了話,也趕緊轉移話題道:“沒事兒沒事兒,俏兒這不就要去把他接回來了嘛。”

“對了,俏兒,你打算啥時候去啊?”

江俏深呼了幾口氣,把積壓在胸口的那口濁氣吐了出來,說道:“明天就去。”

這件事情她一分鐘也等不了,要不是去江城的火車一天只有一趟,還已經過了時間,她簡直恨不得現在就去。

她的語氣充滿了急迫,劉寶珍點點頭,卻并沒有察覺出什麽不對:“行,早點兒接回來好,團團長這麽大就沒離開過你,現在指不定也正難受着呢。”

陳萬軍也說道:“決定好了就行,你今天也別去飯店了,活兒有你寶珍姐和青草呢,你就在家裏休息一天,明天一早直接去江城就行。”

“老陳說的對,飯店裏的活兒有我們呢,你今天放心休息,明天放心去,看你眼睛腫的跟核桃似的,別到時候把團團吓着了。”

劉寶珍一邊說着,一邊把江俏按回了被窩裏,讓她再休息一會兒,走之前還拿走了江俏家裏的飯盒,說等會兒讓青草給她帶點兒飯來,免得她再起來做了。

等他們一走,江俏卻沒有了休息的心思,她其實沒有什麽地方不舒服,之所以眼睛腫嗓子幹,那都是因為頭一天團團被帶走後,她哭的太厲害了。

那會兒江俏沒什麽辦法,只會哭,現在卻不一樣了。

她從被窩裏起身,把這個熟悉卻陌生的地方轉了一遍,最後從床尾的櫃子裏翻出來了一個小鐵盒。

鐵盒裏面裝的都是些零碎東西,看在江俏眼裏十分有年代感,她用手指劃過最下面的兩張好幾年前的電影票,卻并沒有把它拿起來,那還是江俏跟顧林城剛結婚時一起去看電影後留下的。

關于顧林城這個丈夫的記憶,在江俏心裏已經很遙遠了。

他倆相親認識,結婚後不到一個月,顧林城就回了部隊,然後接下來的那麽些時間裏,兩人聚少離多,除了逢年過節,連面都少見,更別說有什麽交流。

後來團團被接走,江俏滿心都是孩子,對于這個丈夫,其實并沒有太過看重,加上她在村裏長大,看慣了夫妻兩人就算再不合适也要将就着過一輩子的事情,因此哪怕是早就知道顧林城對她沒什麽感情,也并沒有跟他提過離婚。

更何況嚴格說起來,顧林城其實對她不錯,從兩人結婚後,他每年都會寄給她一筆數額不小的錢,用作家裏的開銷,不管她這邊有什麽事情只要寄信過去,顧林城收到了也都會幫她解決,但除此之外,兩人再也沒有別的交流了。

江俏也是後來才知道,這不叫愛,叫責任。

她現在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把團團接回來,那務必就會跟婆婆林清玉翻臉,所以顧林城對她是責任也好,還是別的什麽也好,她都不稀罕了,她已經打定主意要跟顧林城離婚,當務之急,就是先給顧林城遞個話,讓他回家。

江俏找來紙筆,給顧林城寫了封信,想起之前她要離婚的信件寄到部隊卻石沉大海,這回江俏的信裏便什麽也沒說,就寫了四個字:“要事,速歸。”

然後她拿着鐵盒裏保存的顧林城的部隊地址,到郵局花錢買了張郵票,把這個一共加上标點符號一共就只寫了六個字的信放進信封裏寄了出去。

按照江俏之前寄信的時間來算,這封信到顧林城手上得要上七八天,加上他看到信後往回趕的時間,也得要十五六天,這半個月時間剛好夠江俏把自己這邊的事情打點妥當。

她想過了,現在還沒有改革開放,她一個沒讀過多少書的人能幹的事情不多,更何況現在不管去什麽地方都得要介紹信,不然連招待所都住不了,所以哪怕是欠顧林城的人情,她在國營飯店的活也不能丢。

這個事情她會跟顧林城商量,要是顧林城實在不同意,她就把團團帶回鄉下老家,家裏還有一間閑房,也能供她住兩年。

等她和顧林城離了婚,她想先從顧家搬出去,随便在哪兒找個房子住着,等到政策下來了,她再帶着團團一起去北京,幹她的老行當,有上輩子的經驗,她這輩子也不會太難。

其實要是能選,江俏也想去讀書,改革開放伴随的還有恢複高考,江俏在北京那些年,見了不少人,最大的遺憾就是自己沒有好好讀過書,可惜團團還小,她沒辦法兼顧太多,只能先把她們娘倆安頓下來,剩下的事情以後再說。

把這些事情都考慮完,江俏心裏就只剩下激動和緊張。

雖然對于二十三歲的江俏來說,她只是兩天沒有見到團團而已,但對于現在的江俏來說,她跟團團之間隔了太多太多的東西了。

一想到明天就能見到曾經那個乖巧體貼懂事的團團,江俏心裏就又緊張又激動。

中午的時候,青草果然拎着飯盒來看江俏了。

青草跟江俏同歲,也是國營飯店裏的服務員,是江俏在安城關系最好的朋友,不過國營飯店倒閉後,青草就跟着丈夫回了老家,恰逢江俏只身一人去了北京,東飄西蕩的最後就斷了聯系。

這會兒再見,在江俏眼裏已經是恍如隔世,青草卻絲毫沒有感覺到她眼底洶湧的情緒。

進門就先喊了一聲:“俏兒,寶珍姐說你要把團團接回來了?”

見江俏點頭,青草高興的差點兒蹦起來,一點兒也沒有二十歲姑娘的穩重,抱着江俏興奮道:“你可算是想明白了,我早就說了,團團就不該讓她帶走。”

她抱着江俏說了一通,江俏聽着也沒有反駁。

青草說着說着,倒是自己察覺到了不對,看着江俏說道:“我還正想問呢,你怎麽突然想明白了?以前我說那女人不好,你還總是讓我別說,今天我說了這麽多,你怎麽也不勸着我點兒?”

江俏被她逗得笑起來,說道:“不勸了,因為我覺得你說得對。”

青草聽她這麽說,臉上立馬露出笑意,她不喜歡江俏的婆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可惜江俏自己不覺得,她也不好多說,現在好不容易江俏跟她站在統一戰線了,她自然是得把自己想吐槽的都先吐槽上一遍。

她一邊說江俏一邊聽,原來當初大家就都已經看得明白了,只有她還跟個傻子似的自欺欺人,覺得只要自己真心實意的對待婆婆和丈夫,她們就會以真心換真心的對待她。

青草一股腦的說了林清玉好半天的壞話,說的口幹舌燥,才想起什麽似的一拍腦袋。

“對了,寶珍姐叫我給你送飯來的,差點兒聊忘了,今天陳大哥做了你最喜歡吃的粉蒸肉,我給你帶來了,你快吃點兒,吃飽了好去接團團回家。”

青草打開飯盒,熟悉的香味兒頓時就一股腦的鑽進了江俏的鼻子。

這年頭大家都沒多少油水,就算是在城裏也一樣,國營飯店的菜是定量的,每天賣多少都有數,就算是裏面的員工,也不能經常走後門,一個月只有幾次機會能讓她們付糧票買飯店裏的油水菜吃。

因為知道江俏家有個孩子,因此飯店的員工每個月都會把自己的機會讓一次給江俏,讓她買點兒肉回去給孩子吃。

今天江俏沒去上班,大家都知道她明天要去接團團回家,幹脆給她留了一份最好吃的粉蒸肉,化食物為力量,默默支持鼓勵她。

江俏如今并沒有多饞肉吃了,不過聞到久違的香氣還是瞬間來了食欲,接過青草遞過來的米飯,就着熱騰騰香噴噴的粉蒸肉就大口吃了起來。

見江俏吃的香,青草也放下了心,在兜裏摸來摸去,最後摸出了三張大團結和幾張糧票。

“這是我們湊的錢和糧票,你拿着。江城雖然不是多遠的地方,但這一來一回的花銷也不小,而且你也沒去過,手裏多備點兒錢安心。”

江俏自然不肯要。

“我有錢,糧票也有,這些我不能要,你快拿回去還給大家。”

青草一把把錢和票塞進了江俏手裏,說道:“窮家富路,你先拿着,哪怕用不完再還我們也行。”

在青草眼裏,江俏長這麽大也沒出過遠門,手裏要是沒點兒錢,他們都不放心。

江俏其實真的不缺錢,光顧林城這兩年給她的,她都存了不少,但這錢和票都是大家的心意,再推來推去的就沒意思了,還不如等回來了再還給大家。

于是江俏便沒再推辭,将錢接過去了。

“這才像話嘛,行了,我也不耽擱你了,你收拾好了早點兒休息,明天一早就去江城,一定要把團團接回來。”

江俏點點頭,又抱了青草一下,才把她送出了門。

她其實也沒什麽好收拾的,江城她去了很多次了,就算閉着眼睛她也能找到林清玉的宿舍在哪兒。

她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睡一覺,睡到明天早上,坐火車去江城,接團團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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