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這頓飯聊着吃着足足吃了一個多小時，吃完了李大娘也沒放人走，讓李家姐弟幾個帶着團團在外面玩兒，她則拉着江俏說個不停。

“你頭一回來島上，認識的人不多，這兩天讓你紅春嫂子帶你去島上到處轉轉，島上媳婦兒多，大家都認識認識，沒事兒了一起聊聊，打發打發時間。”

江俏其實對于找人聊天打發時間這事兒并沒有什麽想法，畢竟她已經打算過了這幾天就開始看書學習了，不過她知道李大娘是好意，所以聽她這麽一說，也沒反駁什麽，乖乖點頭應了一聲。

紅春嫂子聽李大娘提起島上随軍的媳婦兒，突然想起什麽，又說道：“對了，俏兒，何副政委家的媳婦你見過了嗎？”

江俏對于紅春嫂子說的這個何副政委沒有一點兒印象，他媳婦兒就更是聽也沒聽過了，表情有些疑惑。

紅春嫂子見她這個樣子，就知道她應該是不知道，便說道：“林城沒跟你說嗎？何副政委是今年年初剛調到島上的，他媳婦兒周文秀沒過多久也過來随了軍，聽說跟林城他媽是一個地方的，兩人還是高中同學呢，當初她跟何副政委認識，就是林城他媽介紹的呢，我還以為你應該認識呢。”

江俏一聽，立馬擡起了頭。

“跟我婆婆是高中同學？”

紅春嫂子點點頭，她并不知道江俏跟林清玉之間的事情，想着周文秀既然是江俏婆婆的同學，那跟江俏肯定也是認識的，沒想到江俏竟然一點兒也沒聽說過，她怕自己多嘴壞了江俏和她婆婆之間的關系，又趕緊找補道：“兩人雖然是高中同學，但想着估計也是好久沒見過面了，你跟林城結婚也沒幾年，沒見過也正常。”

江俏卻覺得一點兒也不正常，因為這個人她不光這輩子沒見過沒聽過，上輩子也沒有一點兒印象。

不過既然是林清玉那邊的關系，那她認不認識也無妨，反正她跟林清玉都鬧掰了，更沒必要跟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婆婆同學”搞好關系。

當着紅春嫂子的面，江俏什麽也沒說，她點點頭附和了一下，就把這個話題繞了過去。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約好了過兩天一起在島上轉轉，江俏才又帶着團團回了家。

顧林城跟李團長喝了點兒酒，下午也沒訓練任務，江俏索性就借這個時間，跟顧林城說了一下想要弄個桌子回來學習的事情。

“以後在島上的時間還長，我想幹點兒有意義的事，上島之前，我在安城買了好些書，你應該已經看到了，家裏的桌子高度都不太合适，我想弄個桌子，放在窗戶下面，有空了也能看看書。”

江俏說完，擡頭看着顧林城想看看他有什麽想法，畢竟學習這事是江俏單方面做的決定，既沒有跟顧林城商量，也沒有詢問過他的意見。

顧林城聽完，卻立馬點起身：“可以，我有幾個戰友會木工活，剛好島上前幾天伐木還有點兒多餘的木材，我找他們問問讓他們幫着做一個，你想要什麽樣的？”

江俏見他說完就有往出走的架勢，趕緊把人拉了回來。

“什麽樣的都行，我就是先跟你說一下，時間長着呢，也不急于這一時，你剛跟李團長喝了酒，就在家裏呆着，別到處亂跑。”

雖然顧林城酒量好也沒喝多少，但這裏畢竟不是家裏，出去讓人看見了不成樣子。

她以前怎麽不知道顧林城是這種說風就是雨的性子。

江俏皺着眉頭，語氣裏帶着點兒斥責，顧林城卻一點兒也沒感覺到，反倒是十分受用的樣子，重新坐回了床上。

江俏忍不住問道：“我跟你說這個的重點不是桌子，是我想讀書學習，你就沒有別的什麽要跟我說的嗎？”

江俏本來以為她通知顧林城這個消息，顧林城多少要跟她說點兒什麽，畢竟她不上學已經很多年了，突然好端端的要買書學習，這在別人家裏，肯定只會覺得她錢多燒的。

有那錢拿去買點兒吃的穿的不好嗎？都二十多歲的人了又不是學生，還沒有老師，靠自己自學能學個什麽名堂出來？就算是學出來了又怎麽樣，連個正經文憑都沒有，又不能幹什麽，不是純屬花冤枉錢嗎？

江俏閉上眼睛都能想到大家肯定會這麽說。

顧林城聽完卻看着江俏說道：“讀書是好事兒，你想做，我肯定會支持。”

雖然江俏已經想好了，就算顧林城不同意，她也絕對不會放棄讀書這件事情，但顧林城能這麽快的答應下來，也實在是讓江俏有些吃驚。

他甚至連江俏為什麽想要學習，打算學來幹什麽都沒問，就這麽毫無理由的答應了。

江俏本來以為這個話題至少得談個小半天，結果沒想到她剛一開口，顧林城就全盤答應下來結束了這個話題。

她準備的剩下的話都沒有了用武之地，只得點了點頭：“行，那桌子的事就麻煩你了。”

顧林城還是看着她，也不知是喝了酒還是怎麽的，他的聲音比往常還要低一些：“俏兒，我們之間不用說什麽麻煩不麻煩，你有什麽話，跟我說一聲就行。”

江俏心莫名跳的有點快，她別開臉，含糊着嗯了一聲。

顧林城速度比江俏想得到還要快一點，幾天後，他就把一張做工精細的桌子搬回了家。

江俏指揮着讓他把桌子放在了隔壁小屋子的窗臺下面，那裏光線好，一天大部分時間都是亮堂的，用來學習正合适。

弄好了桌子，江俏他們要請顧林城戰友吃飯的事情也已經全都通知到位了，九月份一過，顧林城的營隊就要開始外出訓練，于是兩人商量了一下，就把請客吃飯的時間定在了九月二十八，既招待了戰友，也算是給江俏他們這個新房子暖暖房。

到了請客的那天，顧林城一早就去訓練了，江俏也早早起床，準備收拾一下，去供銷社割點兒肉，島上人多，要是不早點兒去的話，到了上午就沒有什麽好肉了，再去晚點兒，就連不好的也沒有了

團團還沒醒，江俏站在床邊上叫了兩聲，他才一臉迷糊的把頭從被子裏鑽出來，揉了揉大眼睛，叫了聲媽媽。

“晚上要請爸爸的戰友到家裏來吃飯，媽媽打算去供銷社買點兒東西，團團要跟媽媽一起去嗎？”江俏問。

團團一聽，立馬睜大了眼睛，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要。”

他邊說着邊已經開始拉過衣服來自己給自己穿衣服，江俏也沒有湊上去給他幫忙，而是去廚房對好洗臉水等他。

團團雖然速度不快，但做事情十分有條理，先做什麽後做什麽都已經熟練了，沒一會兒就把衣服褲子鞋子全都穿好，自己出來找江俏洗臉刷牙了。

團團用熱乎乎的水洗了臉，擰毛巾的時候才遇到了難題，仰起臉來看着江俏說道：“媽媽，能幫我擰一下毛巾嗎，我擰不動。”

江俏接過毛巾把水擠幹淨又遞給他，團團拿着毛巾把臉上的水仔仔細細的擦幹淨，然後才把毛巾整理整齊搭在了架子上。

這些全都是江俏日常教給他自己做的事情，他都記得很好，除了實在是做不了的情況下，他一般都不會讓江俏幫忙。

他收拾的時候，江俏也沒催他，一直站在旁邊等着，等他全部都收拾好了，兩個人才手拉着手拎着菜籃子出了門。

供銷社這邊顧林城之前就已經帶江俏來過了，跟村裏的差不多，除了日常生活用品和副食品之外，早上還會在外面賣新鮮殺好的肉。

不過肉的種類和多少都不固定，島上人多，供不應求的，去得早了有的挑，去的晚了就只能有什麽買什麽，再晚點兒就什麽也買不着了。

江俏今天起來的還算早，還沒到供銷社，就先遠遠看見肉還有挺多，就讓團團在邊上等她，自己拎着籃子過去排隊。

供銷社的售貨員一共有三個，三個大櫃臺一人負責一個，不過江俏剛來，就只認識其中的一個，是個跟她年紀差不多的姑娘，名叫王燕，圓臉大眼睛長着一對兒甜甜的酒窩也很愛笑，江俏頭一次來的時候，她就跟江俏打過招呼，因此這回剛一看見江俏過來，就立馬眯着眼睛笑開了。

“顧營長媳婦兒，你怎麽這麽早過來了？要買啥？”

江俏挺喜歡這個沒說話先帶三分笑的姑娘，于是打招呼道：“我叫江俏，你叫我俏兒就行，我來買點兒肉。”

王燕一聽，又笑起來：“行，那我叫你俏兒，你叫我燕子，紅春嫂子她們也都這麽叫我。”

“好。”

王燕聽江俏說要買肉，趕緊朝肉攤子那邊努了努嘴：“早上天沒亮的時候剛殺的豬，新鮮着呢，還多的很，你趕緊去排。”

江俏應了一聲，跟着站在了隊伍後面。

等了大概二十來分鐘，前面的人總算是都買完了，輪到了江俏。

江俏看了一眼攤子上還剩的肉，剛好還有一塊豬肚子上的好五花，适合炖着吃，就沖正拿刀分肉的年輕小夥子說道：“同志，麻煩把這塊都給我吧。”

那小夥子聽到聲音擡起頭，見面前站着個盤靓條順杏核眼鵝蛋臉的漂亮姑娘，立馬愣在那兒了，也完全沒聽進去江俏說了什麽。

最後還是王燕走過來撞了他一下說：“這是人顧營長的媳婦兒，來買肉的，你快別盯着人家看了，趕緊給人割肉，要肚子上的五花。”

小夥子這才回過了神，趕緊把腦袋垂下來，一張臉漲得通紅，三兩下把江俏要的肉割下來，挂在鈎子上稱了稱。

“一共是……是兩斤四兩。”他蚊子似的說了一聲，把肉用繩子串起來遞給了江俏。

江俏沖人客氣的笑了笑，剛伸手把肉接過來，就聽身後有人說道：“這肉多少錢，我都要了。”

江俏轉過身去，見來人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打扮的倒是很齊整，就是不怎麽讨喜，一臉刻薄相，正面無表情的盯着江俏手裏的肉瞧呢。

割肉的小夥子一見她，立馬縮了縮脖子，說道：“周嫂子，這肉顧營長媳婦兒已經要了。”

周嫂子？江俏一聽，立馬就知道這人是誰了。

她前些天才剛聽紅春嫂子提起，沒想到今天就在供銷社碰見了。

周文秀眉毛一挑，橫眉豎目的：“她不是還沒給錢呢嗎？沒給錢怎麽就算是已經要了。”

江俏雖然沒見過周文秀，但也看出來了，這人不愧是林清玉的同學，一出來就知道怎麽惹人讨厭。

見割肉的小夥子紅着臉說不出話，江俏也沒看周文秀一眼，從兜裏掏出錢和肉票，遞到了他手上，說：“好了，錢給了。”

小夥子這才松了口氣，頗為感激的看了江俏一眼。

周文秀卻見不得江俏這麽不把她當回事兒，看着江俏又說：“喲，這誰家媳婦兒啊，怎麽來買個肉還跟人眉來眼去的。”

江俏這回已經能确定，這個周文秀就是故意來找她的茬的了。

江俏并不認識這個周文秀，不但沒見過甚至在上島之前都沒有聽說過。

但周文秀顯然認識她，不但認識，并且還對她十分關注，要不也不會專門過來找她的茬。

看樣子她不但還在跟林清玉聯系，并且兩人還關系匪淺。

之前顧林城前腳剛到家林清玉後腳就跟着來了，江俏還以為是顧林城自己說的，現在看來，說不定是這個周文秀跟林清玉報的信。

她本來以為周文秀就是林清玉一個關系簡單的同學，這會兒見了周文秀本人才發現并不是這麽回事兒，能讓周文秀這麽同仇敵忾的針對自己，這兩人之間絕對不單單是高中同學這麽簡單。

更像是一個被林清玉安插在顧林城跟前的眼線似的。

江俏心裏越發奇怪，聯想到之前林清玉非要帶走團團的事情，她更加覺得林清玉一定是瞞了她什麽事情。

想到這裏，她面無表情的看了周文秀一眼，然後裝作完全不認識她的樣子，看向王燕問道：“燕子，島上的巡邏隊在哪兒？我去叫他們來一趟。”

王燕還沒回過神，不知道周文秀怎麽上來就陰陽怪氣的罵人，也不知道江俏為什麽一點兒也不生氣，還好端端的提起巡邏隊來。

“這個點兒估計在哨崗呢，你找巡邏隊幹啥？”

江俏看了周文秀一眼，說道：“跟巡邏隊說一聲，有個潑皮村婦來供銷社鬧事。”

周文秀一聽江俏竟然說她是潑皮還說她是村婦，立馬吊起眉梢：“你說誰是潑皮村婦呢？”

江俏面露不屑的瞥了她一眼：“誰答應說誰，我可沒有指名道姓，你既然對號入座跳的這麽高，說明你心裏清楚。”

周文秀前些天才剛收到了林清玉的信，知道顧林城把江俏帶到了島上，今天剛好撞見了，就想着先給她來個下馬威，沒想到江俏嘴巴竟然十分厲害，一點兒也不吃虧。

見周文秀氣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王燕差點兒沒忍住笑出聲，但為了息事寧人，還是趕緊拉了江俏一下小聲說道：“這可不是什麽潑皮村婦，這是何副政委的媳婦兒。”

江俏卻一點兒也沒有順着王燕給的臺階往下走的意思。

她臉色一變，厲聲說道：“她要是真是何副政委的愛人，那我就更要去叫巡邏隊來瞧瞧了。”

“何副政委是機要幹部，端的是國家飯碗，他愛人作為随軍家屬，在島上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的是何副政委，大家都在供銷社排隊買肉，你卻二話不說上來就想搶我買好的，請問你哪兒來的這麽大的權力，莫不也是仗得何副政委的勢？”

江俏這大帽子一扣，周文秀立馬變了臉色。

她就是想趁大家都在，故意給江俏找茬讓她難看的，結果沒想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肉沒搶着，倒憑白惹了一身騷。

立馬張着嘴辯解道：“你說啥呢？我跟林城他媽是同學，林城見了我還得叫我一聲姨呢，想買你一塊兒肉怎麽了？你就是這麽跟我說話的？”

江俏卻根本不吃她這套：“我可從來沒聽說過我婆婆有你這麽個同學，退一萬步說，就算是你跟我婆婆真是同學，那想必也是讀過書有文化的人，該知道公是公私是私，後面還有這麽多人等着呢，我要是把肉讓給你，那不是公然讓你插隊嗎？那其他人怎麽想？作為長輩，怎麽淨說些不入流的話，幹些沒素質的事？”

周文秀氣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卻找不到一句反駁的話可說。

供銷社這會兒排隊買肉的人不少，江俏說話的時候，大家都豎起耳朵來津津有味的聽着，等江俏說完了，就都指着周文秀竊竊私語的議論起來，覺得江俏說得對，畢竟供銷社一天提供的肉量就這麽多，要是有一個人多買了，後面就有可能買不着，大家好不容易來一趟，誰也不願意空着手回去。

周文秀鬧了個沒臉，肉也不買了，惡狠狠的瞪了江俏一眼，就拉着臉轉身走了。

江俏這才拎着肉扭頭跟大家道了個歉：“不好意思，耽擱大家時間了。”

衆人連連擺手說沒事兒，一邊稱贊江俏懂禮貌，一邊稱贊江俏公私分明做得對。

買完了肉，江俏又跟着王燕一起去供銷社裏面拿了鹽。

“你可太厲害了，何副政委這個媳婦兒啊，到島上來了也有快一年時間了，我一點兒也不喜歡她，跟眼睛長在頭頂上似的，誰也看不起，說話還總是夾槍帶棒的。”

王燕作為供銷社售貨員，在她手上吃虧不是一次兩次了，因此今天見即将橋三言兩語就讓周文秀吃了癟，簡直對江俏佩服的五體投地的，覺得她又聰明又厲害，重點是還長得好看，簡直別提多讨人喜歡了。

“不過你頭一次來，她跟你也沒見過面，她怎麽一上來就陰陽怪氣的，她還說她跟你婆婆是同學，是真的嗎？”王燕有些想不明白，這要是同學，不應該更照顧江俏才對嗎？怎麽還一上來就故意找她茬啊？

江俏心道就因為是同學，所以才陰陽怪氣。

這中間的事情三言兩語解釋不清，江俏自己都沒完全弄明白，也不打算跟王燕解釋，因此就含糊的笑了笑，沒再順着這個話題說下去，買了鹽後就帶着團團拎着東西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