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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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愈背着沈潋初走進樓梯,沈潋初盯着不斷變換的數字神游天外。

“小初?”

“嗯……”

闵愈本來想要問些什麽,剛剛的聚會上有

不少既是沈潋初初中同學,也是他的高中同學的人,看見他的時候都有點生疏。

“我當初離開……要小初傷心了嗎?”

沈潋初眨眨眼,換一邊臉靠着。

沒有聽見回答,闵愈的心尖顫了顫,是啊,站在沈潋初的角度,可不就是他背棄了諾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麽?

開門,闵愈把沈潋初放到沙發上,去櫃子裏拿藥箱。

下午他們一起去初中同學聚會,晚上沈潋初喝得有點多,迷迷糊糊的在街邊被車蹭了,吓得一夥人心驚膽戰的,好在只是腿破了一層皮,沒有大的問題。

破皮處滲出血,顯得有點觸目驚心。

闵愈本來是要帶沈潋初去醫院,卻被攔住:“小傷,回房子包紮一下就好了,不想去醫院。”

闵愈知道他為什麽不想去醫院,也就不勉強,下車之後一路把他背上樓。

闵愈就這般半跪在地板上,輕輕地擡起沈潋初的小腿,一邊呼呼一邊清洗傷口,動作極輕,但還是避免不了沈潋初覺得疼。

清洗完,擦碘伏,沈潋初低頭,看見他這副呵護到不行的樣子,叫一聲:“闵愈哥哥。”

很久沒有聽見過這個稱呼,一瞬間闵愈以為在做夢,他擡頭,生怕驚擾了夢境一般,輕聲回答:“嗯?”

側光的暖黃的,虛虛地包裹住沈潋初,他窩在沙發一角,抱着玩偶,如往年一般,跟他撒嬌:

“小初疼。”

對不起,我不該不辭而別,我不該留小初一個人在這裏,這麽多年,又有多少次,沈潋初叫疼的時候,他不在身邊呢?

“呼呼就不疼了。”

闵愈低下頭,輕柔地吹氣,然後用紗布把傷口包紮好,自然也就忽略了沈潋初眼底的一閃而過的冷意。

愧疚壓在闵愈的心底,如山一般壓得他喘不過氣,背叛者永入地獄。

他在異國他鄉遭受幾千個夜晚的輾轉難眠,算不算另一種補償?是他該受的。

終究是沒忍住,他低頭,微不可聞地在紗布上留下一個吻。

“吱呀——”齊靖宇從門外進來,看見坐在沙發上的小男朋友,和蹲在男朋友身前,低着頭的外甥,自己外甥的手,還托着男朋友的腳踝。

本來是很暧昧的畫面,齊靖宇擰眉,看見包着紗布的小腿:“怎麽回事。”

沈潋初看見他也不打招呼,就這樣看戲。

“在路邊被車蹭了。”

沈潋初點頭:就是這樣,我宇宙第一大帥哥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車車都要來跟他貼貼,魅力太大沒辦法。

“我已經包紮好了。”

跟他出去一次就負傷回來,齊靖宇就算發火也是應該的,他站起來退到一邊。

“疼嗎?”齊靖宇蹲下,手托住沈潋初的腳後跟,輕輕地碰一碰邊緣。

“還好啦,闵愈都給我包紮好了。”他低頭看見齊靖宇的臉,又擡頭去看旁邊的闵愈,靜靜的。

氣氛有些詭異。

簡單收拾一下,齊靖宇把沈潋初抱上樓。

齊靖宇揉揉他的頭給他換好衣服,又洗漱完,把他裹進被子裏。

沈潋初就靜靜地盯着他不說話。

“怎麽?”齊靖宇坐在床邊,看着他。

“你跟闵愈長的很像啊。”他彎一彎眼睛,就像是随口一說。

“我是他舅舅,自然像,快睡覺。”

沈潋初乖乖地閉上眼睛。

齊靖宇下樓準備喝杯水,剛好看見闵愈在收拾藥箱。

兩人一向沒什麽話題。

倒是最近姐姐總是跟他念叨,他才多說一嘴:“你媽媽說,讓你多去看看外公外婆。”

“知道。”

又沒了話,兩人都在幹自己的事情。

闵愈突然想到什麽,轉頭去問齊靖宇:“舅舅,我記得您以前,一直是叫小初潋潋的吧。”

“嗯。”

闵愈看見他冷硬的側顏,伸手推一推眼鏡,笑容溫和:“說起來,媽媽總說我跟您很像,要我多多向您學習。”

齊靖宇看他一眼,放好手中的玻璃杯:

“齊家的孩子,總不會太差。”沒什麽情緒的回答,說完他就轉身準備上樓。

“舅舅在對那個小歌手下手了吧。”

“小初不知道?”

闵愈轉悠着手中的玻璃杯,不經意間提起。

齊靖宇步伐微頓,轉頭看向他,依舊是那副不驚不擾的神色:“你到底想說什麽?”

兩只狼眼神相撞,但是此刻早已不是十年前的模樣,闵愈也不再是那個家族控制下,毫無反抗之力的幼狼。

——連伴侶都護不住的幼狼。

此刻他們不是舅甥,而是暴露得徹底的情敵,撕殺到最後,只能留一個的情敵。

闵愈依舊是笑意溫和的模樣,放下玻璃杯:“那個小歌手……倒是有幾分相像。”

他不必明說是像誰。

不是長相上的相似,是神似,其實很難想象,一個從小負債長大的底層青年,怎麽會和一個底蘊深厚的大家族少爺神似,這個世界真是不公平。

齊靖宇似乎打量了他一眼,又漠然地回頭上樓,一如十年前,他身坐高位,冷眼看着他在家主書房面前跪了三天三夜,狼狽不堪。

在這吃人的齊家,都是壞種。

闵愈斜靠在桌邊,笑意不變地看着他上樓,待人完全離開視線,他才垂下眼睛,不知想到什麽,扯了扯嘴角。

即使發現了又能怎麽樣呢?可笑的是他明明就快贏了,卻自己棄權。

自己何嘗不是滿盤皆輸?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不知八百,他心裏的痛又有誰知道呢?齊靖宇也該嘗嘗,那種心頭肉被硬生生撕扯下來的慘烈味道。

按照小初的心思,闵愈估計,早就死在十年前的機場了。

闵愈的話并非沒有在齊靖宇心裏留下痕跡,他坐在床沿,一邊看着沈潋初的睡顏,一般回憶闵愈的每一句話。

“您以前一直是叫小初潋潋的吧。”

“媽媽總說我們很像。”

“那個小歌手……倒是有幾分相像。”

這些話與沈潋初清脆的嗓音混合在一起:

“你要叫我小初,不準叫潋潋。”

“齊叔叔,你年輕的時候沒有拍照片嗎?就是穿校服的那種。”

“哥哥,我以後這種時候叫你哥哥好不好。”

“哥哥,你會又離開小初嗎?”

“……”

齊靖宇的眉擰緊,深棕色的眼眸裏醞釀着滔天風暴,剛剛在闵愈面前的沉着冷靜蕩然無存,他怎麽會看不出來最近那個讨了小初歡心的小歌手有幾分像誰?

他怎麽會察覺不出來,重逢之後闵愈跟小初之間的相處,熟悉又暧昧?

可是他呢?

沈潋初可還記得當初白薔薇花架下的那個擁抱?可還記得他們一起搭的那個迪士尼城堡?可還記得是他,在暴雨裏一步一步把他背回家?

嘴裏好像嘗到了血腥味,齊靖宇伸手輕撫沈潋初的臉龐,臉蛋軟乎乎的,像一只幼貓,或許是感覺到男人的溫度,小貓蹭了蹭他寬大厚重的手掌。

齊靖宇的神色又緩緩放柔,輕嘆消散在迷蒙的夜色中,暗淡暖黃的燈光下,伴随一聲低語:“那我要怎麽辦呢?”

“潋潋,我要怎麽辦呢?”

今夜,也不知要有幾人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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