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情歌
情歌
一連幾天,江隅下樓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在轉角處微頓,可是那個路燈下沒有人影。
路燈孤零零地立在黑暗裏,灑下一地慘白。
江隅只是垂下眼睛,然後回宿舍。
他仔細地剖析過自己的心理活動,客觀而冷靜地将自己分割出來,然後一點一點地分析,得出的結論是,他确實有點期待沈潋初的到來,期待與沈潋初相處。
但是他又清楚地明白,沈潋初只是在進行一場賭約。
不過是拿他玩笑罷了。
他想了一會,拿出自己的書,将滿腔的情緒放到一邊。
而此時,閑不住的沈潋初又跑出去蹦迪。
一個稱職的花花公子,每天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無所事事,花錢,蹦迪,喝酒,搞男人……啊不是,談戀愛。
燈光迷離,音樂炸耳,DJ沈潋初重出江湖,灰色寬松短袖,黑色工裝褲,雙鏈銀飾由白皙的胸口垂下,他站在光源處,修長白皙的手指在按鍵上飛舞,明明是極其嘈雜瘋狂的環境,他卻像是下凡的天使一般,每一根發絲都在發光。
沈潋初戴着耳機蹦得歡快,一個個攝像頭都對準了他,而他天生就是為鏡頭而生的。
張揚而肆意。
有膽大的人靠近,沈潋初将男的踢下去,然後攬過那個女孩的肩膀,沈潋初身材高挑,女孩幾乎整個人被圈進他的懷裏。
富含節奏感的DJ Turn it up 将整個場子炸起來,女孩的耳邊是男生清朗又帶着磁性的哼唱。
心動了。
帥哥這是打的碟嗎?這是打的我的心房!
女孩擡頭,正好撞見少年垂眸,眼尾上挑,瞳孔漆黑,涼薄之中又帶着笑意,一點小痣媚氣橫生,若教解語應傾國,任是無情也動人。
又冷又蠱。
幾首歌之後沈潋初就跑了,單手撐地跳下臺子,銀飾反射燈光,有些刺眼,淹沒進人群中,這就是羊進了狼群,沈潋初出來的時候衣服都亂了,臉側還有幾個口紅印。
明玉就站在門口等他,視線略過他的臉側,又收回來。
進門的時候剛好有人開了瓶香槟——這種場合開香槟,有錢沒地花。
明玉下意識擋了一下,還是有酒水撒到沈潋初身上。
小胖把酒瓶丢給其他人就跑,最終被沈潋初壓在沙發角落制裁。
“明玉我的刀呢?”沈潋初單手制住小胖,然後伸手。
明玉微頓,将口袋裏那柄大概二十厘米的純銀青龍偃月刀拿出來,銀光反射在沈潋初猙獰的臉上,顯得十分吓人。
小胖吓出豬叫:“大俠饒命,大俠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沈潋初這才勉強放過他,撩一撩自己的頭發,将自己的寶刀扔回去。
玩嗨了,有人提出讓明玉唱首歌助興。
“來吧來吧,你不是歌手來着,今天考驗考驗你的水平。”張散喝醉了,攤在沙發上使喚,也有不少人附和。
本來來蹦迪喝酒,唱歌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他們的态度,就好像明玉是個賣藝的,唱個小曲要讨顧客歡心。
雖然在他們看來大差不差,明玉不就是沈二少養的一個玩意兒?在私下裏還不知道是以何種姿态唱歌賣藝。
明玉只是靜靜地坐在沈潋初旁邊,并不作聲。
“叫你呢,讓你唱是你的福氣,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張散屬實是醉得腦袋不清醒了,若他沒醉,肯定能察覺到此時氣氛的不對勁,附和他的人早就沒了聲音,整個包廂裏,都有些安靜。
沈潋初只是端着自己的酒杯,垂眸看着酒液在玻璃杯裏起起伏伏,似乎并沒有插話的意思。
“張散你快別說了……”旁邊有人用手肘撞他,好意提醒。
“我怎麽了?”張散坐起來一點,看着沈潋初,頓一下又笑道:“沈二少不會舍不得吧。”
沈潋初微微歪頭:“你呢?”
明玉只是自覺地低頭:“我是少爺的人,自然聽少爺的話。”
幾個月了,他只是有時候在沈潋初來玩的時候陪着,和這幫公子哥并沒有什麽交流,他沒有試圖利用沈潋初的關系博得一點好處,乖得有些不像話。
張散對上沈潋初的目光,突然一冷,被酒精迷惑的大腦突然就清醒過來,頓時如墜冰窖。
明玉再下賤的身份,他也是沈潋初的人。
打明玉的臉,可不就是找沈潋初的不痛快?
“喜歡唱歌?”
張散慢慢坐端正,正想解釋:“二少我……”
沈潋初擡擡下巴,小胖會意去把話筒打開。
“那你唱吧,喜歡,就多唱一會。”聲音懶散,眼神卻又帶着幾分嘲弄。
張散張張嘴,态度卑微地去拿起話筒:“二少……說的是。”
他嫉恨地看一眼明玉,撞進冷到刺骨的寒潭中,明玉扯了扯嘴角。
張散唱了一晚上,就算淩晨沈潋初離開了,他也一直唱到天亮才結束。
淩晨的酒店,沈潋初喝了酒,有點上頭。
兩人在門口接吻,皺成一團的衣服零零散散撒了一路,最後沈潋初陷進柔軟的被子裏,他親了親明玉的嘴角,摸狗狗似的揉他後腦的頭發,用氣聲提醒:“櫃子裏。”
腰間的那只手微頓,下一秒卻抱得更緊。
塑料包裝用牙咬開,沈潋初的皮膚泛上動情的粉色,溫涼的指尖停留在明玉的胸前,黏黏糊糊的唇齒間,他咬字模糊地提醒:“缺個金屬的……環形的東西。”
“……好”
夜色纏綿,明玉的吻覆蓋住沈潋初臉側的紅色。
接着是那朵豔麗的玫瑰,蜿蜒向下。
沈潋初半睜開眼,眼前是晃蕩的水晶吊燈,好像倒影出兩個交纏的影子。
距離一個月還剩下幾天時間,對,沈潋初發現自己又要期中考了,愁得頭禿,然後近水樓臺先得月找了某位博士給自己補習高數。
值得一提的是,某位的博士的經濟學好像也不錯,沈潋初知道的時候雙眼放光。
這個世界可太奇妙了。
沈潋初在學霸光環的籠罩下學習進度蹭蹭蹭往上漲。
江隅在對面,坐姿端正,認真地修改自己的文檔,而沈潋初,大佬坐姿,一邊做題一邊轉筆,他瞅了瞅對面,然後悄悄打開手機,将手機平移過去。
江隅看見這是學校音樂節的宣傳海報,輕聲詢問:“你有表演?”
沈潋初點頭,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像是一只尋求誇獎的貓。
“很厲害。”江隅語氣稍緩,面上沒什麽表情,但是依舊能看出他的認真。
沈潋初才不是單純地要誇獎,他搖搖手指頭:“你來看我嗎?”
音樂節是傍晚,在學校操場上。
江隅最近幾乎都泡在實驗室,傍晚正是忙的時候,他思忖片刻,沒有立刻答應:“有時間我就來。”
“啊……”一個啊字聲調起伏多變,沈潋初蔫了,雙手托腮,看起來很是失落的模樣。
落在江隅的眼睛裏,就是失望極了,薄唇微抿,他收回視線,終究是沒再說什麽。
第二天傍晚,今天有一場極美的晚霞,橘黃色的天空如夢似幻,天色暗下來一點,就變成粉紫色,成為音樂節最好的背景。
今天的音樂節人氣爆棚,原因是,搖滾校草沈潋初今晚的節目是情歌!
那個音樂社最酷最帥的校草要唱情歌!
節目單出現還不到幾分鐘,校園論壇的帖子就蓋了幾百樓。
滿屏的老公老婆褲衩子飛飛,當然也有幾個“沈潋初不會又談戀愛了吧”“沈潋初不會找到真愛了吧”等等言論,為大衆所不喜,遂打入冷宮。
粉霞滿天,靜谧的傍晚,沈潋初上臺時全場尖叫。
他今天的打扮十分簡單,白襯衫,黑褲子,拿着吉他,靜靜地坐在舞臺中央,然後用手調整好立地話筒。
柔和的燈光打下來,公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看一眼臺下,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全場頓時安靜下來。
吉他聲如流水一般響起,是吉他清唱,沒有伴奏,近千人的場子,竟無一人喧鬧,所有人都投入進沈潋初的歌聲中,清朗而純粹,似乎是愛人在耳邊低語,又或是青春校園裏由樹葉剪碎的光影裏,他的校服和單車。
這和沈潋初以往的形象絲毫不同,卻沒人覺得違和,他就該是這樣的,被整個世界偏愛。
江隅站在沒有燈光的角落裏,擡起手機,将半首歌錄下來,鏡頭裏只有一個人的身影,他今天跟其他同學和師兄調班,卻依舊被拖到現在才能趕到。
或許……這首歌是給他唱的呢?
今天是賭約的最後一天了。
歌聲止,而情意不止,沈潋初鞠躬,下臺前看了看,沒看見江隅的人影。
他在衆人歡呼中下臺,下臺之後,身邊依舊圍着許多人,要聯系方式的,送禮物遞情書的,端茶送水獻殷勤的。
江隅就靜靜站在角落裏,看着人群中被簇擁着的沈潋初,光與夜的交界線将兩人分明地切割到兩個世界。
晚上,沈潋初照樣在實驗樓下等着江隅下樓,他沒換衣服,整個人青春洋溢,又有一絲溫柔,就像是校園文中最受歡迎的溫潤校草的模樣。
江隅其實在轉角處等了許久,才踏着樓梯,一步一步從黑暗裏走到光亮處。
“你沒去看我表演嗎?”神情有一點期待。
他明明去了,但是話到嘴邊,江隅只是垂下眼睛:“今天比較忙。”
“哦”沈潋初點點頭,倒也沒有太失望,從身後變出一朵花,白玫瑰:“一個月了……”
花朵含苞待放,潔白無瑕,江隅的腦海裏,卻是沈潋初在舞臺中央,聚光燈處,穿着白衣彈吉他的樣子。
“江學長要不要試試和我談戀愛?”
白玫瑰的花語是純潔的愛。
江隅愣神,視線從花朵擡起,看向面前的人,那一瞬間的感覺,也許是狂喜,可下一秒,理智敲醒了他,如古老的鐘聲一般振聾發聩,這是一個賭約。
是假的。
他聽見自己機械地回答:“抱歉。”
手上只剩下一朵玫瑰花,他忽然感覺到莫大的恐慌,不明的悲傷絲絲入縫。
或許……沒關系。
明天之後,我來追你,沒有任何別的東西,只有純粹的,我和你。
小江以為的賭約結束:愛情的開始
實際上的賭約結束:苦難的開始
這件事情告訴我們不要躊躇,要把握好機會(正經)